第249節
“你自己做下的蠢事,你自己去面對!不論衛家軍如何譏諷謾罵,乃至是打你,你都得受著!” …… 邸老將軍的這些話,比城樓底下空曠的風,還要令他覺得寒冷。 “呸!” 城樓之上,一個胳膊上戴著白布的士兵,朝底下吐了一口痰。 那口痰正正落在邸錚手捧的珍寶上,格外刺眼。 見他吐得準,站在他身旁的士兵,不由得笑了起來。 那個吐痰的士兵,冷冷地朝底下道:“快滾吧,你們這群胡狗!害死了我們的小郡主,就想用這些金銀來贖罪嗎?” 邸錚雙手捧著珍寶,慢慢地抬起頭來,盯住那個吐痰的士兵。 他眼中發狠,惹得城樓上又是一聲冷笑。 隨后,一口濃痰徑直落在了他的臉上。 “少將軍!” 隨行的樓蘭士兵連忙擁上去,遞過帕子給他擦臉。 “你們怎么能如此無禮?我們少將軍特意帶著樓蘭的珍寶來求和,這就是你們大周對待來使的禮節嗎?” 一個士兵憤憤地朝著城樓上,指責那些吐痰的士兵。 嗖的一聲,他話音剛落,胸口便中了一箭。 他身體僵直地仰倒在地,口吐鮮血。 邸錚見狀,連忙帶著幾個士兵往后退,一面退,一面朝城樓上看。 只見方才吐痰的那個士兵,手里執著弓箭。 “這不是我們大周對來使的禮節,而是我們衛家軍對仇人的態度!你們要是再不滾,下一個殺的就是你們少將軍!” 果然如邸老將軍所言,這些衛家軍的人,都已經瘋魔了。 照此情形,就算大周的皇帝接受投降,他們能不能在衛家軍眼皮底下完成儀式,都很難說。 “走,我們先回去!” 他只得帶著人離開,甚至來不及收拾,城樓下被射死的那個樓蘭士兵的尸體。 定國公得知此事,當堂大怒。 “糊涂!兩國交兵不斬來使,這是舉世不變的規矩!你們殺的只是一個樓蘭士兵,卻讓大周從此背上違背道義的污名,你們擔待得起嗎!” 當時在城樓站崗的士兵,齊刷刷跪了一地,低頭不語。 而這些士兵的參將,連忙站出來為他們說話。 “國公爺息怒!樓蘭人趁夜偷襲,殺了小郡主,這股氣,叫我們怎么咽得下去?!他們只是殺了一個士兵,并沒有傷到那個少將軍,已經很客氣了!” 定國公冷冷地瞪他一眼,嚇得他不敢再開口。 一向儒雅的定國公,幾乎從來沒有露出過這種神情。 也正因如此,他驟然發怒,才讓人知道有多可怕。 “不管咽得下去還是咽不下去,圣上有旨,接受樓蘭人的投降。你是想違抗軍令,還是想抗旨?!” 那個參將連忙跪下,“末將豈敢!” 圣旨已下,他們再不想接受投降,也必須接受。 天知道,他們有多想沖出城,直接將玉面城攻下,將樓蘭人殺個片甲不留! “上一回,本將已經說過了。如果士兵再犯錯,那就不是責罰小隊長,而是責罰更高一級的將領?!?/br> 他看向跪在地上的那個參將,眉頭緊蹙。 “來人,將吳參將拖下去,重打四十軍棍!至于你們——” 他看向低頭不敢言語的士兵,遲疑了片刻,最終開了口。 “射殺樓蘭士兵之人,違反軍令,斬立決!” “國公爺,國公爺三思??!您要打末將四十軍棍,末將能夠承受!可這兵,他是末將手底下最好的兵??!難道就因為他殺了一個樓蘭人,就要賠命不成?” 定國公看他一眼,面上盡是殺伐決斷的冷酷。 仿佛回到了他從前,帶兵四處征戰時的模樣。 “軍人的第一要義,就是服從軍令!一個連軍令都不服從的兵,算什么好兵?!違反軍令者斬,無需多言!” 說罷冷冷一揮袖,站在廳外的士兵走進來,將那個跪地的士兵拖出去。 被罰四十軍棍的參將還要說什么,卻被陳執軾死死地捂住了嘴,往外頭拖去。 “不想死就別再說了,你久在軍中,難道違抗軍令是多嚴重的事,你還不如我知道嗎?” 陳執軾壓低了聲音,在他耳畔悄聲勸阻。 只有他這個親兒子,看得出定國公此刻,有多么震怒。 這個時候,還是不要再違抗他的好。 ------題外話------ 衛玉陵的宿命是晉王,喜歡了他一生,最終為他而死,死在他懷中。 衛玉陵的宿命,同樣也是玉陵城。 她以此為名,在此度過快樂的時光,最終死在這里,陪伴自己父親的英魂。 她死了,落筆時,心中不禁有些酸楚。 第147章 藍衣錦繡,紅唇奪目 眾將士退出了前廳,僅留下定國公一人。 他高坐上首,似乎怒意未歇。 “國公大人,息怒?!?/br> 軒轅玦從后堂走上來,面上沒有多余的神情,親手替他斟了一杯茶。 定國公笑了笑,面色恢復如常。 “老夫這個年紀了,豈會為了這等事震怒?不過是殺雞儆猴,免得衛家軍的人,在受降儀式上妄生枝節?!?/br> 今日殺了一個小兵,若是不嚴懲,他日殺了邸家的人,那可就難以收拾了。 兩國邦交無小事,他身為此戰的主帥,決不能容忍意外發生。 軒轅玦會意,“還是國公有先見之明?!?/br> 既然圣旨已下,受降之事就決不能出差錯。 “聽說,小郡主身亡之事,長公主傷心欲絕。她向圣上請旨,要將小郡主以晉王妃的名義,下葬皇陵?!?/br> 定國公端起茶盞,斟酌著語句。 一面說,一面留心軒轅玦的神情。 他似乎是剛剛聽聞此消息,顯得十分震驚。 “那父皇可曾應允?” 定國公搖了搖頭。 “尚不知曉,大約圣上也要考慮考慮?!?/br> 京城之中誰人不知,衛家的小郡主喜歡晉王殿下,喜歡得要發瘋。 她又是為了救軒轅玦而死的,長公主孀居多年,連唯一的親生女兒都死了。 哀痛之下,圣上作為她的胞兄,恐怕很難拒絕這個提議。 要是狠心拒絕,只怕天下悠悠眾口,要議論圣上刻薄寡恩了。 軒轅玦大約也意識到了這一點,眉頭始終解不開。 “我曾答應了斕兒,晉王妃這個位置只會留給她,旁的人誰也奪不去?!?/br> 衛玉陵活著的時候,未能奪去這個名分。 她現在死了,還是為了救他而死…… 定國公嘆了一口氣,明白他心中的糾結。 就像接受樓蘭的降書一樣,圣上應允長公主的請求,也只是時間問題罷了。 京城之中,長公主府。 莊重威儀的府門前,掛上了厚重的白布和靈幡。 衛玉陵的尸身還沒有運回來,府中的靈堂內,只供著她的靈牌。 長公主穿著一身沉重的黑衣,面容凄清而蒼老。 得知衛玉陵的死訊之后,她一夜之間就像老了十歲,不復中年美婦之態。 她呆呆地坐在靈堂上,看著衛玉陵的靈牌。 那雙眼中的空洞,仿佛吞下了這世間,最苦的苦果。 苦到無力訴說。 她少年出嫁,嫁給衛家最有前程的少年郎。 馬上馳騁的身影,意氣風發,將她迷醉。 他告訴她,“我將來會做大將軍,做大周的戰神,替圣上掃平四方!” 她便告訴自己,要嫁給這樣的兒郎。 后來他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