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節
“那要是下一個寧王妃再出什么事,大概,就有大臣敢不從了吧?” 蕭貴妃霍然站起。 “你這是威脅本宮?!” 好好的一場選妃,鬧得劍拔弩張,這下沈風斕再想裝傻也裝不成了。 她起身安撫著蕭貴妃,“母妃不必動怒,想必寧王殿下是思念汪小姐心切,暫且不忍另娶罷了?!?/br> 她睜著眼睛,說著三人都不相信的瞎話。 “不如先讓他回去,慢慢考慮考慮,或許就能想通了?!?/br> 蕭貴妃輕哼一聲。 “我看寧王一個人是想不通的,斕姐兒,你送寧王殿下出去,或許能幫他想通?!?/br> 她目光中含著警告之意,睨了沈風斕一眼。 說著便朝施施然朝內室走去,一面走一面落下輕飄飄的話語。 “本宮同小孫孫們玩一會兒,你可早去早回……” 寧王何嘗聽不出蕭貴妃的意思,便對沈風斕道:“請?!?/br> 兩人一前一后,慢慢走出了華清宮。 沈風斕心頭正尋思著,這件事該當如何是好? 她是個最厭煩被逼迫的人,如今又憑什么去逼迫寧王,讓他去娶自己不喜歡的女子? 可蕭貴妃給了她這個任務,她若不勸寧王,如何交差? 寧王又會不會誤以為,這是她在給他希望…… 一串的問題襲入沈風斕的腦中。 她不禁頭疼。 早知道今日進宮是這個局面,她就該尋個借口不來才是。 現在后悔已晚。 她正不知如何開口之際,寧王忽然道:“秋獵那日,你可嚇著了?” 沈風斕很快反應了過來。 “殿下說的是,那只大黑熊的事?” 他這是要跟自己主動坦白嗎? “不錯,那只黑熊的五石散,是我命人喂下的?!?/br> 幾乎是瞬間,沈風斕皺起了眉頭。 寧王原以為她會責怪自己,沒想到她只是說…… “殿下何必如此坦誠?” “這種事情,你對我坦誠,就不怕我告訴晉王,會成為你的軟肋?” 沈風斕的心情十分矛盾,不知道如何看待他。 一方面,她心中的懷疑得到驗證,對寧王產生忌憚之心。 另一方面,寧王對她坦誠若此,叫她難以去厭憎他。 “你不會的?!?/br> 寧王輕笑,“你性情舒朗,不會拿我主動告訴你的事情,來反擊于我。更何況,我同你坦誠,是因為我不想對你有所隱瞞。就算你會以此來對付我,我也心甘情愿?!?/br> 這話說得沈風斕更加無言。 “那殿下能不能告訴我,你為什么要這樣做?是為了誣陷晉王,還是為了……傷害圣上?” 前者的可能性更大,要是后者,沈風斕恐怕難以接受。 天家兄弟相殘,史書上屢見不鮮。 但是殺父弒君這種事,天理不容…… 寧王卻搖了搖頭,“我若說并非有意陷害晉王,你也不會相信。但我的本意,只是為了自保而已?!?/br> “自保?” 兩人不知不覺走到了御花園中,在一處空曠的亭子里坐了下來。 寧王接著道:“那日我與南青青并詹世城,設計了那一出,耽誤了狩獵。汪若霏失蹤,賢妃和平西侯自然懷疑到我頭上。若是我什么都不做,就更加可疑了?!?/br> 沈風斕一下子明白了。 “殿下對那只黑熊略施了手腳,是為了制造不在場的證明,讓賢妃他們知道,你并沒有時間去對汪若霏做什么?” 他那日馬上的獵物不夠多,無法在賢妃的逼問之中,說清自己到底做什么去了。 有黑熊那一事,他的嫌疑就小了許多。 盡管此事沒有成功。 “我若是真的有意要陷害誰,完全可以再加大一些藥量。讓那只黑熊一巴掌拍死蕭貴妃,或者拍死圣上,晉王的嫌疑就永遠洗不干凈了?!?/br> 沈風斕不禁后怕,想著那日熊掌就從蕭貴妃胳膊上刮過。 再差一些,蕭貴妃的命便沒了。 “如果,如果當時我沒有把熊的注意力引開,你會如何?” 是讓蕭貴妃死,還是救駕換取功勞? 無論怎么做,他都不虧。 “我會讓蕭貴妃死。晉王與蕭貴妃互為依憑,死了蕭貴妃,對晉王的打擊才是最大的。就算我救了她,父皇也不會嘉獎我的功勞,他會覺得是應該的?!?/br> 從小到大,無論他做了什么,圣上從未給過他嘉獎。 哪怕是一個笑臉,都很難得。 年宴之上,圣上忽然提出,讓他代天子撫恤災民。 他一瞬間狂喜,又很快平靜了下來。 所有人都以為,那是圣上開始看重他的信號。 只有他自己明白,一個圣上連大年初一都不想見的兒子,在他心中是何等地位。 沈風斕忽然無比慶幸,她那日戴的簪子足夠尖利。 要是蕭貴妃就這樣死了,晉王和寧王之間,勢必成水火之勢。 從政敵變成殺母仇敵,那時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是不是覺得我狠心,我冷血無情?” 沈風斕蹙著眉頭思忖著,尚未開口,寧王又笑了起來。 “我帶你去一個地方?!?/br> 兩人走出那道小亭,一路朝著宮中西北一角而去。 路上的宮殿越來越破舊,宮人也越來越少,顯得格外荒涼。 她平日進宮,只在蕭貴妃的華清宮附近走動,見到的是一派繁華景象。 乍一走到此處,才發現,原來皇城之中還有這么荒涼的地方。 荒涼到像是走進了另一個世界。 就連路面都變得灰塵仆仆,路兩旁的宮墻,紅漆剝落到看不出原色。 她的腳步不禁遲緩了下來。 “殿下這是帶我去哪?” 寧王伸出手來,遙遙一指前方。 那是一個高大的門牌,上頭寫著兩個醒目的大字——永巷。 “永巷?這不是關押宮中罪奴,還有被抄家的女眷的地方嗎?” 晉王府中那幾個舞妓,就是從永巷里頭出來的,那些罪奴女眷的后代。 “其實以前,永巷并不是關押罪奴的地方,也沒有現在這么蕭條?!?/br> 寧王指給她看,“你看看,這里的宮殿,其實和其他的宮殿并沒有什么兩樣。只是年久失修,看起來才格外破舊荒涼?!?/br> 他說起這里的宮殿,如數家珍,好像十分熟悉。 “我小的時候,就是隨母妃住在這里的?!?/br> 他說著,走到一處落了鎖的宮殿前,看著那銅鎖久不開口。 銅鎖上頭蒙了厚厚的一層灰,想來許久沒有人進去過了。 沈風斕忽然想到,寧王的生母,那個傳說中的寧才人。 母子共用一個封號,這件事想著就頗為詭異。 更何況那一位,還是早就逝世了的。 沈風斕道:“殿下想進去看看嗎?” 不等他回答,她自顧自上前,取下了頭上的一根珠釵。 細細的釵尾落入鎖孔之中,絞弄了片刻,大約就弄明白了里頭的構造。 隨后輕輕一挑,銅鎖應聲落地。 寧王驚訝地挑了挑眉。 “殿下不必這么看著我,這銅鎖一看就十分老舊了,隨意用什么尖利的東西,都能把它打開?!?/br> 說著想把珠釵戴回頭上去,發現自己兩手都是灰塵。 帕子是掖在衣袖里頭的,這要把手伸進去取,少不得把衣裳也要弄臟。 她攤著兩手,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