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節
陳執軾雖未正式受封世子之銜,然他是定國公唯一的嫡子,將來這份世襲自然在他身上。 故而人們常常稱呼他定國公世子,弄得圣上也記不清,他到底受封沒受封了。 眾人忙朝那一處看去,只見陳執軾快馬而來,英姿颯爽,風采絕佳。 他在馳騁的模樣,就好似當年的定國公一般,惹得圣上不禁感慨。 “定國公這個兒子,生得實在是像爹,他日必有作為?!?/br> 得圣上如此夸贊,眾人不免思忖。 倘若陳執軾今日能得明黃裘,他將來的前途,怕是更加不可限量。 士兵將陳執軾馬上的麻袋取下,又同汪杰人的放在一處,細細清點完畢,上來稟告。 “回稟圣上,陳公子的獵物比汪公子多九只,其中還有一只皮毛完整的猞猁?!?/br> 眾臣皆驚,平西侯面色難看。 這彩頭,到底是叫陳執軾奪去了。 他暗暗地盯了汪杰人一眼,后者面如土色,不敢抬眼。 不是因為羞愧,而是不敢對上自己父親,那一雙狠戾的鷹眼。 圣上哈哈大笑,“猞猁?你是如何能獵到猞猁,還能保持皮毛完整的?” 士兵將那只猞猁送上前去,圣上一面細看,一面贊嘆不已。 “這猞猁皮毛是上品。毛直而尖青,上頭一層白霜均勻得很,像是落了一層雪似的?!?/br> 用猞猁皮毛做成的皮裘,御寒又結實,還比其他的皮毛美觀許多。 更為難得的是,陳執軾的箭射在這只猞猁無毛的腹部,這幾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陳執軾拱手笑道:“的確是極難保持皮毛完整,又不像那些獵人,能夠有個陷阱什么的??墒俏⒊枷胫?,這樣好的皮毛,不完整地獻給圣上,實在太可惜了!” “微臣手中只有弓箭,便不斷地射它的雙足,讓它吃痛翻過身來,而后一擊致命?!?/br> 猞猁背部朝天,柔軟的腹部朝下,正常是無法射到它的腹部。 陳執軾通過射它的雙足,讓它疼得滿地打滾,才能找到合適的角度射中它腹部。 圣上是個圍獵經驗豐富之人,自然知道陳執軾輕描淡寫之下,費了多少苦心。 若不是為了射這只猞猁,他能獵到的野獸,會比汪杰人更多。 圣上點了點頭,對著李照人一擺手。 “君無戲言,今日射獵的彩頭歸陳執軾了。來人,將明黃裘賜下!” 李照人從身后的小宮人手中,捧過明黃裘來,送到陳執軾的手中。 陳執軾雙手捧著,跪地磕頭,朗聲謝恩。 “微臣謝圣上賞賜!” 見此情景,沈風斕得意地沖軒轅玦擠擠眼。 “殿下瞧,我猜對了?!?/br> 軒轅玦道:“你是如何猜到,這奪得彩頭之人不是你大哥,而一定是你表哥呢?” “因為大哥是兄長,遇著什么事,他一定會讓弟弟的?!?/br> 她說著,目光朝汪杰人那示意了一下。 軒轅玦明白,她口中的遇著什么事,便是汪杰人的事了。 汪家這蛇鼠一窩,實在是叫人看了便惡心。 汪若霏失蹤,生死未卜,平西侯就有興致爭奪明黃裘了。 在他的眼中,只怕汪若霏這個嫡女的性命,還不及這一件裘袍來得貴重。 沈風斕心生嘲諷。 與平西侯相比,沈太師當初的作為,似乎都不算太過冷酷無情了。 兩人正說著話,忽然,山谷卷來一陣秋風。 沈風斕一時不防,張著嘴被這風撲了個正著,連忙用帕子掩住了口鼻。 她小小地打了一個噴嚏,聲音如泥牛入海,并未引起旁人的注意。 而該注意到的人,還是注意到了。 她正想招呼浣紗,替她沏一杯nongnong的姜茶來,忽然覺得眼前一暗。 抬眼一看,陳執軾站在她面前,笑容如一道陽光。 他面上還有些灰撲撲的,想來是方才在林中狩獵,急著趕回來連臉都顧不上擦。 卻絲毫不影響他的笑容,仿佛可以驅散陰霾。 他一抬手,寬大的明黃裘展開,披在了她的身上。 沈風斕一驚,眾臣更是嘩然。 圣上御賜的明黃裘,見官大三級的寶物,陳執軾就這樣給沈風斕披上了? 這這這…… 果然,定國公的聲音不悅地響起。 “軾兒,你將圣上御賜之物送與你meimei,怎么也不知道同圣上先行請旨?真是越大越沒規矩了!” 眾臣:“……” 合著定國公這意思,不是責備陳執軾把明黃裘給沈風斕,而是責備他禮數不周沒有同圣上請旨? 都說定國公夫婦極為疼愛這個外甥女,晉王府的百日宴上,定國公拿出昆侖冰作為禮物。 還不是愛屋及烏,心疼沈風斕的孩子? 百聞不如一見,若不是親眼看見,陳執軾將明黃裘披在沈風斕身上,他們如何敢信? 眾臣不禁暗搓搓地想,陳執軾年少氣盛,哪里會不稀罕這明黃裘? 一定是定國公逼他送出去的! 呸,這個人疼外甥女超過自己的親兒子,真是個怪人! 圣上含笑望了定國公一眼,自然聽懂了他語中的意思。 人家父子兩個一條心,圣上若是執意不準,豈不顯得有些刻薄嗎? 陳執軾連忙走回,對圣上拱手一禮。 “微臣放肆了,請圣上恕罪。只是見舍妹衣裳單薄,這天色近晚難免受寒,便將裘袍給她御寒。還請圣上恩準?!?/br> 浣紗一聽這話,連忙將帶出來給沈風斕備用的披風,朝身后藏了藏。 要是圣上看見,說沈風斕有衣裳穿,用不著明黃裘,那就不好了。 陳執軾口中稱沈風斕為舍妹,定國公方才也只說你meimei,并未提只是表妹。 都說一表三千里,表妹和親妹的關系,那可差多了。 可見定國公父子兩個,都多疼愛沈風斕。 沈風樓面帶微笑,不禁看向沈太師的方向。 只見一向不茍言笑的沈太師,也露出了難得的笑意。 他一直擔心先夫人故去,沈府和定國公府的聯系會失去親密。 看眼前這光景,定國公是在向所有朝臣,乃至是向圣上宣布,定國公府是沈風斕的靠山。 這用意為何,他心中清明。 圣上笑著看了沈風斕一眼,道:“昨日,沈側妃救駕有功,朕還未賞賜她。既然你替朕將明黃裘給了她,那朕便在仕途上,再賞你便是!” 這一句話,直接將沈風斕的明黃裘過了明路,成為圣上賞賜給她之物。 同時,那一句在仕途上再賞你,又惹得多少人羨艷。 定國公府的世子,連個爭家產的庶出兄弟都沒有,家中眾人和睦,產業豐厚。 陳執軾的生活,在世家貴族子弟之中,都是一等一地令人羨慕。 只等他年紀再大一些,必然會走上子承父業之路,承襲定國公的一切。 他的未來,已經是一條康莊大道了。 圣上還要在仕途上賞他,那豈不是位極人臣,封將拜相么…… 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這頭一個被氣死的,無疑就是平西侯本人。 沈風斕款步走出席位,朝著上首福身謝恩。 她身上披著華麗的明黃裘,那耀眼的織錦,明晃晃地動人。 襯著她絕美的容顏,纖細曼妙的身姿,貴不可言。 于是終于有人想到了,定國公父子,為何會有此舉。 因為沈風斕,至今仍是晉王側妃。 她是定國公的外甥女,當朝一品太師的嫡女,又誕下了于社稷有功的一對龍鳳胎。 如此尊貴的出身,又有子嗣傍身。 看來她屈居側妃之位的日子,不會太長了…… 看著她款款下拜的身影,軒轅玦淡淡一笑,隨后朝著陳執軾看去。 他同樣看著沈風斕,目光中是一片清明。 沒有兒女情長,只有兄妹情深。 軒轅玦這才放心地笑了,信手拈起酒杯,輕啜了一口。 回到營帳之中后,沈風斕命浣紗將明黃裘好生收管起來,心情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