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節
用這個來抵過,他才能覺得劃算。 沈風斕漂亮的眼珠子一轉,幾乎把他的心也揪著轉了一圈。 他蠢蠢欲動,她領會深意。 “殿下的意思是,讓我為如何借此賬冊扳倒太子,獻上一計吧?” 晉王殿下:“……” 沈風斕的腦子里,就不能有些旖旎的念頭嗎? 最后,晉王殿下還是老老實實地坐好,和沈風斕探討了一番正事。 一件在沈風斕眼中是正事,在他眼中大煞風景的事。 奶娘進屋把兩個孩子抱出去,像是知道他們有要緊事商談似的,他們不吵不鬧,乖乖被帶離了屋子。 沈風斕道:“殿下打算如何揭發此事?” 事情的真相是一回事,如何讓圣上對太子的憤怒達到巔峰值,那又是另一回事。 這其中關鍵,就在與誰去告訴圣上,如何告訴圣上。 “殿下自然是不能去的。這樣大的事情,太子罪證確鑿,如果由殿下去說,反而叫人以為是黨爭陷害?!?/br> 一旦眾人目光的焦點,從太子貪污戶部銀兩,轉移到黨爭上,那就混淆了事情的本真了。 他略一思索,“按照慣例,這件事應該由戶部侍郎來首告。戶部的兩個侍郎都是本王的人,選一個口齒伶俐的便是?!?/br> 這個想法雖然最合乎規矩,但是過于中規中矩,并不能發揮事件最大的效應。 沈風斕道:“就沒有更好的人選了嗎?更得圣上信任,或是位置更加關鍵的人?!?/br> 晉王殿下抬起頭來,淡淡道:“有卻有,只不過,不是本王的人?!?/br> “殿下的意思是,我父親?” 沈風斕苦笑地搖搖頭,“別說我只是殿下的側妃,便是殿下的正妃,父親也不會為我冒這個風險的?!?/br> 只要是有關于皇子的事,對沈太師而言,都像是跗骨之蛆。 皇子們拼命想貼上他這個一品太師,而他甩都來不及。 一旦沾上,在圣上面前還能不能維持中正的形象,那就很難說了。 就算他知道太子貪污是鐵證如山,為了避嫌,也不會挺身而出的。 “沈太師是最好的人選,但他不會做。至于定國公或是高軒,對你的寵愛是出了名了。只要一站出來,旁人便會覺得他們是為你,而幫著本王斗太子?!?/br> 現在朝堂之上,黨爭之風如此炙盛,想讓人相信此事的真相,并非易事。 像沈太師這樣有中正之名的人,實在不多見。 幾乎是一瞬間,兩人同時想到了一個人。 “詹世城?” 自從正月開朝,詹世城在殿上參奏了晉王一本之后,圣上就記住這個人了。 他區區一個京兆尹,得以屢屢入御書房覲見,可見圣心。 如果由這個人來檢舉太子,不僅圣上會更加重視,朝臣們也會更加相信此事是真。 畢竟詹世城的“愚蠢”,人盡皆知。 “詹世城近來,和殿下走得頗近。殿下可有法子,讓他擔下這個擔子么?” 他笑道:“老詹那個人的性子,反而是本王去找他,他才會疑心。你放心吧,只要設法讓他看到這本賬冊,沒人請他他也會去朝上告一狀的?!?/br> 就像他當初,為了京城中幾個擺攤的升斗小民,就敢在御前告晉王殿下一狀一樣。 —— 連日陰雨綿綿,京兆尹府中無大案要案,詹世城閑坐在窗前,捧卷細讀。 這本書倒不是什么論語孟子,也不是史記兵法,只是一本尋常的傳奇小說。 里頭不僅有傳奇志怪故事,還有平常男女的感情故事。 自打他的夫人,因為他不肯接受侯爵,與他鬧別扭一氣回了娘家之后。 不出一年,就纏綿病榻過世了。 夫人不仁,他卻不能不義,為嫡妻守孝三年這樣的規矩,他牢牢遵守著。 不僅沒有續弦再娶,也從未尋花問柳,連府中稍有姿色的丫鬟婆子都遣散了許多。 就怕自己春心萌動,不能把持。 如今三年守孝已過,他好似也習慣這種一個人的日子了,未曾想過再娶。 直到那里在京郊,馬車里走出的翩翩少女,勾走了他的心魂。 他從沈側妃的口中得知,那是吏部侍郎家的大小姐,南青青。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但為君故,沉吟至今。 他好像終于明白,自己那一顆心,為何沉吟至今。 因為他始終沒有遇到,那個令他動心不已的人。 她站在沈側妃身旁,明艷華彩并不能及上,那位京城雙姝之一的女子。 雖不耀眼,自有一番小家碧玉的秀麗,一顰一笑,萬分可愛。 一笑就笑進了他的心底。 他自少年時期過去后,就沒有看過這些談情說愛的話本子,現在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竟然信手就翻出來看。 一面看,一面想著南青青的笑顏,不禁傻笑。 正當此時,窗外飛進來一個影子,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圓筒形。 詹世城見多識廣,很快反應過來,這可能是一顆火藥。 有人想炸死他?! 他靈敏地一翻身,朝桌后一躲。 那顆圓筒狀的火藥并沒有炸開,空氣中仍是清新的味道,帶著窗外春光的氣息。 他慢慢直起了身,朝那東西看去。 竟是一本被卷成筒狀的冊子,看起來厚厚的一本。 他連忙上前拾起,再朝窗外一看,哪里還找得到擲物之人的行蹤? 這冊子里頭,到底是什么? 既然有人特特投進他的窗中,那他就打開看看便是。 他麻利地拆下外頭細細的麻繩,將那冊子打開,油墨的香氣撲鼻而來。 這顯然是一本新寫就不久的冊子,里面記著一筆筆的帳。 詹世城眉頭一皺,徹底打開那本賬冊。 這東西是何人做的帳? 真是做得慘不忍睹! 有的帳沒有來路,有的帳沒有去向,有的帳甚至連用到哪里都沒寫清。 誰家要是雇用的這樣的賬房先生,那可就倒大霉了。 他耐著性子又往后翻了幾頁,忽然抓住了某些頭緒,思路越來越清晰。 這似乎,是朝臣之間勾結、收受賄賂的賬冊。 他快速地瀏覽一遍直到過半,冊子里抖出了一封信箋,他連忙拆開一看。 “此賬冊,為東宮與戶部尚書樸珍前之間,貪污國庫銀兩的罪證。某雖有心為國懲治此等蛀蟲,無奈力弱。聞得詹大人乃忠正之臣,只能寄望于大人,免教我大周再受蟲害?!?/br> 這封信,看得詹世城眉頭直跳。 他記得,衛大將軍戰死玉陵城那年,大周境內有一場蟲害。 侵蝕了中原地區,大片良田。 許多州府幾乎是顆粒無收,許多安居樂業的百姓成了流民。 流浪在逃荒路上的饑民,吃草根挖樹皮,甚至有易子而食的人間慘劇。 這一場巨大的蟲害,才使得大周國力衰落,糧草不足,被胡人找到可乘之機意圖侵占玉陵城。 若非如此,衛大將軍或許就不會死,他的兄長詹世勛—— 也不會死。 這個書信之人,想必對他的身世有足夠的了解,所以用蟲害來做比喻。 這個比喻,讓詹世城感同身受。 田野間的蛀蟲是侵蝕莊稼和良田,朝廷上的蛀蟲,卻能消耗國庫于無形。 這等祿蠹,人人得而誅之。他氣憤地一拍桌子,恨不得現在就進宮去告御狀。 忽然想到,今日朝中休沐。 又老老實實地坐回了椅子上。 不成,上回一時沖動彈劾晉王,鬧了個大笑話。 這回他得小心謹慎些,查實了賬冊上的內容,再去御前說話。 這樣想著,又認認真真翻開那本賬冊,一一梳理里頭的關系…… 就在京兆尹府派出人手,暗暗調查太子和戶部的這些糊涂賬時,晉王殿下也躲在暗中施以援手。 詹世城也不笨,知道自己的身份不夠,許多關鍵的信息查不到,便找來沈風樓和陳執軾相助。 他們兩一個是不入朝的公府世子,一個年紀尚輕官職不高。 好在父輩位高權重,借助他們的威權,替詹世城查清了不少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