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節
“小郡主害我早產在先,我敬衛大將軍為國捐軀的豪情,才放她一馬。如今她喬裝潛入晉王府,欲害晉王長子、長女在后,那就怪不得我了?!?/br> 太子急道:“早產那事不假,可今日她只是來看看兩個孩子,怎么就成了要害他們了?” “太子殿下是想和我一起到圣上面前,論一論小郡主是否想害云旗和龍婉嗎?” 太子被她一言噎得說不出話來。 衛玉陵害沈風斕早產這件事,圣上一直未處置,已經是寬宏大量了。 再加上今日之事,以圣上對這一對龍鳳胎的迷信,只能是衛玉陵吃虧。 這事只能私了,不能鬧到御前去。 一旁的馬氏終于抬起了頭,“沈側妃,做jiejie的求你了,今日這事要鬧大了,長公主那邊……” 誰不知道長公主和衛大將軍伉儷情深? 誰不知道衛大將軍死后,長公主的一顆心就全放在這個小郡主身上了? 今日是她馬氏帶著小郡主到晉王府的,長公主要追究下來,她在府里兢兢業業多年的經營,就算是完蛋了。 “太子和衛大奶奶,是要以圣上和長公主來威脅舍妹嗎?” 沈風樓整了整衣裳,笑著走到眾人跟前來。 “不說小郡主今日是否有意,要傷害云旗和龍婉。便說她方才辱罵云旗和舍妹的話,諸位都聽在耳中了?!?/br> 他笑意不變,朝著眾人拱手道:“難道在二位眼中,小郡主高貴無雙,我太師府的嫡長女就命如草芥、由得人踐踏不成?” 分明語氣溫和,面色不改,聽在太子和馬氏耳中,字字句句都是威脅。 他把沈太師搬了出來,便是太子也不敢隨意開口反駁。 衛大將軍戰死沙場,已經十多年了過去。 圣上給長公主府的榮寵,也已經足夠多了。 斯人已逝,哪里比得上一個活生生的沈太師,在圣上心中的分量重? 人群中傳出大笑之聲。 眾人看去,竟是陳徐行。 “風樓說得好,我只當你爹沒來,有人就看輕斕姐兒了。我定國公的招牌一日還沒倒下,誰敢這樣作踐斕姐兒?” 眾人皆驚。 有沈風樓這么個嫡親的兄長替她說話也就罷了,定國公竟然也要替她撐腰。 一個溫聲細語綿里藏針,一個慷慨激昂擲地有聲,話里話外無非一個意思—— 他們今天幫定沈風斕了! 太子的目光投在沈風樓身上,看了看,又投向陳徐行。 一個是沈太師的嫡長子,圣上格外器重,將來是要繼承沈太師衣缽的。 一個是和皇上平輩的國公,往客氣了說,太子還得尊稱一聲叔叔。 他在朝中的聲勢已經不如從前了,這兩人中哪一個,他都得罪不得。 軒轅玦輕輕一笑,朝著定國公拱手一禮,“還要勞煩國公替本王的妻兒討回公道,那本王豈不是太過無用了?” 他朝太子道:“今日要關衛玉陵的,是本王,與沈風斕無關。來人——” “帶下去!” 衛玉陵大喊大叫使勁掙脫,侍衛索性捂住了她的嘴,將她拖了下去。 她狼狽掙扎的同時,只看到軒轅玦走到沈風斕的身邊,牽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揉了揉。 “可打疼了不曾?” 寧王的目光落在兩人交疊的手上,眼底變幻出莫測的光芒。 眾人都在場,沈風斕只當他是演戲,便配合他柔聲道:“不疼?!?/br> 這番夫妻情深的景象,看得陶氏和小陳氏等人十分欣慰。 眼看著太子說話都不好使,太子妃這才訕訕地開口,“玉陵是有些任性了,晉王和沈側妃也別跟她計較。既然關了那就關吧,不過……關到什么時候呢?” 沈風斕看向馬氏。 “請大奶奶回去轉告長公主,讓她親自來見我。否則我就算帶著云旗和龍婉,到圣上面前告御狀,也非要她給我一個說法!” 什么是一戰成名? 這京城十來年里,除了衛大將軍守玉陵城那一戰,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之外—— 大概就是沈風斕給了衛玉陵一巴掌了。 縱橫京城多年的刁蠻第一小郡主,給了別人多少巴掌? 這還是頭一遭收回去一個! 有人幸災樂禍,這樣刁蠻的女子,早該有人收拾她了! 有人好事猜測,敢打刁蠻第一小郡主,這沈側妃又有多厲害? 也有人津津樂道,在街頭巷尾傳陳茶余飯后的談資。 這是沈風斕自“改嫁”晉王、“晉王府滅門案”之后,第三次成為京城的娛樂頭條。 有人說這沈側妃是大家閨秀,自幼讀書習字,才華不輸男子; 有人說她是天妒紅顏,因為生得絕色之姿,所以總是招來禍事; 也有人說她絕非善類,明明許了寧王又成了晉王側妃,還敢對小郡主動手…… 絲毫不知自己被人如何議論的沈風斕,正端坐在天斕居的正堂,對著一臉慍色的長公主笑意盈盈。 “長公主,請喝茶,這是您最喜歡的君山毛尖?!?/br> 長公主愣了愣。 她揭開那茶盞,里頭茶葉白毫顯露,條索堅固,色澤油潤,一朵朵猶如盛開的菊花。 果然是她向來愛喝的,君山毛尖。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沈風斕待她禮儀周到,還特意為她準備了喜歡的茶。 她便是有一肚子的氣,這個時候也撒不得。 “斕姐兒,本宮知道,玉陵的事情委屈你了。云旗和龍婉可有受傷嗎?” 長公主以長輩的口吻親切地問她,沈風斕心知肚明,這并不是真的關心。 她想知道云旗和龍婉無礙,不過是為了替衛玉陵減輕罪名。 “長公主放心,云旗和龍婉無事。小郡主也好端端的在廂房中,您不必掛心?!?/br> 到底是身居高位一輩子的長公主,被沈風斕戳破了心事,半點尷尬的神情也沒有。 “玉陵那丫頭對晉王……你也是知道的,小姑娘家家,總有些美人愛英雄的心思。本宮會好好管教她的,不會讓她再給你們添麻煩。圣上那邊……就不必驚動了吧?” 美人愛英雄? 她不禁腹誹,晉王殿下是舉世無雙的美人,一言不合就要動手的衛玉陵,才是“英雄”吧? 沈風斕笑著端起茶盞,揭開了茶蓋湊到長公主跟前。 “長公主瞧瞧,我杯子里這是明前龍井?!?/br> 長公主不解其意,身子稍稍前傾瞧了瞧,但見芽芽直立,湯色清洌,幽香四溢。 “這明前龍井,尤以一芽一葉為極品。沖泡出來,便是一葉葉擠擠挨挨的。不像君山毛尖,一泡就散開成花朵兒似的?!?/br> 她眉梢一挑,眼波流轉,“長公主有法子,叫君山毛尖像明前龍井似的,不散開葉芽嗎?” 長公主神情一滯,聽出了她話中的機鋒。 沈風斕的意思,便是不信她能約束好衛玉陵。 要是能約束,過去這十幾年,她也不會縱容衛玉陵長成這樣的刁蠻性子。 長公主吸了一口氣,眸子直盯著她,“斕姐兒,想要怎么辦,你直說吧?!?/br> 沈風斕收回了茶盞,輕輕叩上。 茶蓋和杯身碰在一起,輕輕叮了一聲。 “長公主放心,昔日我在貴府中落水之事,算我欠小郡主一個人情。今日我放她一馬,就算是還了這個人情。日后再犯,我一定睚眥必報?!?/br> 長公主微微訝異,抬眸看她一眼,似乎不相信此事會這樣輕易地解決。 只要沈風斕愿意,她真把此事鬧到御前,吃虧的必定是衛玉陵。 可她沒有。 沈風斕道:“風斕請長公主過府一敘,只是想問長公主一句話?!?/br> “什么話?” “長公主府真的要與太子結黨,在朝中謀奪私利了嗎?” 長公主瞬間變了臉色。 “放肆!這等大逆不道之言,豈可隨意胡說!” 沈風斕微微一笑,長公主剎時反應過來,端起茶盞掩飾自己的失態。 人只有在被旁人戳中真相的時候,才會著急跳腳。 長公主下意識的反應,反倒叫人抓住了把柄。 沈風斕道:“風斕雖是小輩,自小也聽了不少衛大將軍的故事。傳聞衛大將軍年紀輕輕,便能率領大軍獨當一面,擊退了匈奴鐵騎?!?/br> “傳聞玉陵一戰血流成河,是衛大將軍力挽狂瀾,邊境防線才沒有被攻破。而老將軍自己身先士卒,捐軀陣前?!?/br> “更有傳聞說,衛大將軍在世之時,與長公主伉儷情深,在京中傳為一時佳話……” 長公主有些不自在,“你到底想說什么?” “風斕只是想說,如果衛大將軍還在世,他真的希望長公主替太子結黨營私嗎?” 長公主眸子微瞇,看向沈風斕的目光變得充滿敵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