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小貓的背上流出了血,仍然威風凜凜地站在那里,堅毅地望向大貓。 大貓看起來倒沒事,不曉得為什么向后退了兩步—— 最后,大貓退出了她的視線之中。 贏了? 她不可思議地盯著那只小貓,受傷的分明是它,怎么大貓倒跑了呢? 正當此時,兩個粗使婆子上前一把抓住小貓丟進了簸箕里頭,“方才定是這死貓鬧的,好好的砸了一個瓷缸?!?/br> 不好,叫她們撿去了,這小貓必活不了。 沈風斕忙出聲,“你們過來?!?/br> 那兩個婆子嚇了一跳,細看才發現沈風斕這處半掩著窗戶,想是里頭傳來的說話聲。 她從榻上坐了起來,兩個婆子透過半掩的窗戶,只見一個美人兒散著頭發,面帶病容,好似西子捧心一般我見猶憐。 這必是沈側妃了,她兩個忙忙地請安,沈風斕笑道:“這大毒日頭底下,難為你們還照管著院子了。只是這只貓我瞧著有些趣兒,就留在我這屋里吧?!?/br> 兩個婆子對視了一眼,不知道她要一只野貓做什么,當著她的面也不敢胡說,只道:“既是側妃娘娘要,我們就送進去?!?/br> 隔間里浣紗和浣葛已經聽到了聲音,到門外接了這只小野貓進來,浣紗又打賞了那兩個婆子幾百個錢。 “你打賞她們做什么?你不知方才她們在后院樹底下說得多難聽!” 浣葛一行走一行氣憤道:“成日家不干活,還圍在一起說咱們小姐是病秧子!要不是我拿一個卵石把大缸打破唬她們一跳,還不知道要說出多難聽的話!” 浣紗道:“原來是你這個小蹄子打破了缸,那幾個婆子還說是這小貓打的,真是它替你頂了缸!” 她兩個的說話聲都落在了沈風斕耳中,她道:“我看那貓都見血了,不知道養不養的好?” 浣紗拿了藥品來給貓處理傷口,“定要養好了,浣葛也算贖罪了?!?/br> 浣葛臉上一紅,看著那只貓乖乖讓浣紗處理傷口的樣子,倒像是有些靈性。 “小姐,都什么時候了你還有心思管貓?”浣葛撅了嘴,“如今連院里的粗使婆子都敢在背后議論小姐了,再不整治整治,只怕明兒就要說到咱們跟前來了?!?/br> 沈風斕充耳不聞,只盯著那只小貓,小貓敷了藥齜牙咧嘴的,眼睛警惕地望著她。 浣紗笑道:“這貓聰明得很,上藥的時候乖乖的,現在上好了就翻臉不認人了?!?/br> 她話鋒一轉,“浣葛說的也沒錯,這幾日院子里連雜草都生出來了,這些婆子也沒個章法?!?/br> 浣葛道:“何止是這些婆子?紅妝和綠翹仗著身份幾乎是成日家躺在自己屋里,那四個小丫頭沒叫她們進來服侍,她們樂得玩去!那兩個mama也不見人影,有事只能叫咱們沈府陪房的媳婦?!?/br> “你們知道,它方才打敗了多大的一只貓嗎?” 沈風斕微微一笑,用手比劃出一個弧形,“這么大!我原以為它死定了,誰想到它竟能反敗為勝?!?/br> 浣葛一臉茫然,浣紗已經領會到了她話中深意,“小姐能這樣想就好!你是太師府的嫡小姐,比這只小貓強了不知道多少,何必自暴自棄呢!” 小貓跟自家小姐有什么關系,有什么可比的? 浣葛一下子沒跟上她們的思路。 沈風斕笑著點點頭,她不能窩窩囊囊地活著,更不能讓她的孩子也窩窩囊囊活著。 她該站起來,給那個yin賊一點顏色看看。 “去請兩位mama,還有陪房的三個媳婦、紅妝和綠翹,再把那四個小丫頭叫進來?!?/br> 浣葛振奮了精神,她這回明白了,小姐這是要整治這些人了。 她笑著應了一聲跑出去,沈風斕又讓浣紗伺候著梳了頭,換了一身品紅色鳳尾花紅綾裙。 再點上些許脂粉掩蓋病容,沈風斕高坐在上首氣度雍華,一霎那底下的人都抬不起頭來了。 她含笑柔聲道:“自打我進門以來就病了這些日子,咱們這里連章法也沒有,倘或我來一二個親戚看了,著實不像樣?!?/br> 那兩個晉王府的mama聽了心下一咯噔,沈側妃的親戚就是太師府的親戚,那都是在朝中有頭有臉的人物。 瞧這架勢這沈側妃是要整治底下人了,她們兩自然是打頭要遭殃的。 兩個mama越發恭順了起來,“原是側妃娘娘病了這些日子,我們不敢打攪。胡亂定了規矩委屈了娘娘帶來的人,那就不好了?!?/br> 這個理由找得不錯,沈風斕一笑而過,“既如此,我少不得撐著病體來給你們立立規矩。錯了,可是要罰的——” 她拿病做借口,哪有人敢不聽? 不聽豈不是有意要讓她cao勞而死? 這罪名沒人敢當。 眾人都齊齊稱是,只聽沈風斕道:“靜清院中粗使的婆子有六人,這六個分成三班,守門的兩個,灶房的兩個,搬抬的兩個,這些人歸林mama管著,哪處不對就找哪處的兩個人?!?/br> 她心中規劃清明,說起話來清清楚楚毫不遲疑,“粗使的丫鬟九個,那個小衣我看著很好,讓她到屋里來伺候。剩下的八個分成兩班,侍弄庭院花草的和來往聽吩咐的,這八個歸朱mama管著?!?/br> 小衣就是她剛進門那日來通傳軒轅玦喝醉了的那個丫鬟,看起來是個有規矩的,做粗使丫鬟可惜了。 兩個mama聽得灰了心,她們應該是這靜清院中最有體面的底下人,怎么倒叫她們管粗使丫鬟婆子去了? ------題外話------ 每天早上九點自動發文,本文有大綱有存稿,歡迎跳坑~新書首推中,如果覺得不錯請收藏慢慢看吧~ 第45章 整治(二) 只聽沈風斕又道:“二位mama都是體面人,小丫鬟們若有不好了自然還能說得,要緊的差事我還是要倚靠你們的?!?/br> 她倒像猜透了人的心思一般,兩個mama有了這話便也自在了。 “三位嫂子,”接下來輪到她的三個陪房了,“廖隨安家的,你男人通些文墨,只叫他管著我嫁妝里的田莊、鋪子等帳目,你就替我在其中傳話便是?!?/br> “錢寶家的,你一向細心,就替我照管著我陪嫁的那些家伙吧?!?/br> 十里紅妝不是說說而已,這些嫁妝里頭的金銀器皿、名貴木料和衣裳綢緞,都需要時時留心打理。 那兩個都點頭稱是,沈風斕沉吟了片刻,“那周忠家的就一打總地照看著靜清院吧,所有人都是你的事,你辛苦些?!?/br> 那兩個媳婦都吃驚了起來,這是要讓周忠家的做靜清院管事的意思了,她是何時巴上二小姐的? 周忠家的也有些喜出望外,她到底是個老實人,喜過后規規矩矩地上前福身領命。 沈風斕點頭微笑,給了她一個鼓勵的眼神,而后看向紅妝和綠翹。 她是后來才知道的,原來不僅綠翹是被收用過的,紅妝也是。 滿府里軒轅玦就這兩個通房丫頭,居然都塞到了她這里! “你們倆的身份原就不同于一般的丫鬟,”她笑得客氣,“我也勸殿下把你們帶回正房去,偏生殿下……” 這話一出眾人都明白意思了,綠翹臉上羞紅了起來,紅妝倒是一副早就認命了的自在。 她早就明白,做晉王殿下的通房丫頭撈不到什么好處,可憐正房那邊還有不少的丫鬟在躍躍欲試。 她們也不撒泡尿照一照,自己跟得上沈側妃一個腳趾跟不上? 沈側妃這副模樣,殿下都冷冷淡淡的,況乎她們? 雖要壓她們一壓,也不能過了度,沈風斕點到為止,“……既如此,你們兩就在外間伺候吧,我的寢室仍是浣紗和浣葛伺候就好?!?/br> 隨著月份越來越大,她平時坐臥難免有不留心之處,讓別人在寢室伺候難免會看出端倪,只能讓浣紗她們兩留著。 外間清閑,她們盡可以做自己的針線,沒事發發呆,也累不著。 “至于你們四個……”沈風斕回想起那日芳姑姑的介紹,這四個小的好像叫梅蘭竹菊,“你們就跟著浣紗學學規矩吧,到時候再安排?!?/br> 這是確定了浣紗在她身邊頭等的地位了。 叫梅兒的皮膚白,叫蘭兒的體態纖纖,叫竹兒的個高清瘦,叫菊兒的有些發胖……沈風斕找到了她們身上與名字互通的點,一下子就記住了誰是誰。 梅蘭竹菊齊齊福身應是。 她有條有理地將眾人都分派妥當,原先看著她不老成的也都服氣了起來,病中還能做出這般安排,可見在家中是學過如何掌管中饋的。 畢竟是沈太師的千金啊…… 沈風斕站了起來,頭上的點翠攢珠鳳釵晃了她們的眼。 “我素來是個賞罰分明的性子,就算病得起不來了,有周忠家的和mama們,還有浣紗浣葛她們,個個瞧得分明?!?/br> “我母親去得早,留下的嫁妝都給了我一個人,便是吃上三四輩子也是吃不完的?!?/br> 她扶了扶鬢邊的流蘇,威嚇完了就得給她們些甜頭吃了,“錢財上我是最不吝嗇的,諸位好好想想,是安心做事領賞,還是……” 她言盡于此,往內室里走去,“我就不多說了,都散了吧?!?/br> 眾人三三兩兩地走出去,低頭小聲議論著什么,林、朱兩個mama湊到周忠家的跟前套近乎,“嫂子是哪里人?可是太師府的家生子么?” 周忠家的聽兩個大自己十來歲的mama叫嫂子,客氣地推諉道:“二位嫂子客氣了,我男人是沈府的家生子,我原是定國公府的?!?/br> 定國公府啊…… 兩個mama暗忖著,怪不得讓她做管事,原來是沈側妃外祖家的親信。 三人邊走邊說彼此有了了解,朱mama又探聽起來,“側妃娘娘怎么今兒忽想起這事來了?若是身子好些了那是萬幸,別是有哪個不開眼的得罪了娘娘吧?” 周忠家的如何不解其意,只是笑笑道:“側妃娘娘近日病著,我也沒敢多往里頭去,也不知道是不是誰得罪了娘娘?!?/br> 林、朱兩個mama聽了皺起眉頭,聽她這話的意思,似乎暗指著的確有人得罪了沈風斕。 周忠家的不等她們再問,借口想起了一件要緊事,只對林mama道:“林嫂子那頭的差事可比朱嫂子重啊,累你辛苦了?!?/br> 說罷就走了,留下兩個mama站在原地一頭霧水。 “老婆子們人少,年紀又大了總比丫鬟們懂規矩,怎么倒說我的差事重?”林mama不解地問朱mama,“她這話是什么意思……” “還能是什么意思?我看沈側妃今兒絕不是無緣無故想起這事的,”她鼻子眼里哼了一聲,“后院那口盛水的大瓷缸好好的就碎了,作孽哦,清閑了這兩年,以后怕是有的忙了!” 大瓷缸…… 林mama恍然大悟,“這些吃多了馬糞的婆子,還真是不省心!” 換做從前她看都懶得看一眼,王府沒有女主人,后院也沒什么體統,大家樂得清閑。 芳姑姑雖是個嚴厲的,平時心都用在殿下身上,不叫那些嫂狐媚子把殿下帶壞了就是,其余的人更加入不得她這個宮里尊貴人的眼。 可現如今,那位沈側妃指名要她管著那些婆子,日后再鬧出碎了大缸這等事,可就是她的責任了…… 她眉頭一皺,正好眼睛一溜看見了一個婆子拿著掃帚做樣子,鬼鬼祟祟地想探聽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