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第2章 請安 浣紗等幾個丫鬟面面相覷,不知道為什么一向肯開玩笑的小姐在那愣神。 好在沈風斕很快就回過了神,她苦笑道:“我此后再不敢飲酒了,不信你們監督著?!?/br> 柳煙聽了這話才松懈了,笑著湊上前,“昨夜何嘗沒監督小姐來著?小姐只說飲二三杯不妨事,哪里想到前年舅爺府上二舅太太壽辰,小姐只飲了半杯就醉倒了?!?/br> 前年的事情她哪里知道? 若早知道這身子是個“半杯倒”,她豈會犯下這樣的大錯。 ——不但失身,連失身于誰都一無所知。 浣紗嘩啦啦地在銅盆里擰了一把熱水,“你這個小蹄子還來說嘴,昨夜我和你浣葛jiejie在院子里,囑你跟著小姐去席上。你怎么倒讓小姐醉倒了?” 柳煙聽了這話直吐舌頭,她可不敢和浣紗頂嘴。 何況的確是她沒看顧好,才讓沈風斕有機會喝了酒。 想了想還是有些不服氣,她嘟囔道:“好jiejie,你不是不知道,多少的小姐夫人和王孫公子來給小姐敬酒?!?/br> “咱們太師府沒個女主人,小姐既在席上,一味推辭不喝酒也不像樣……” 浣紗性子爽利,又是沈風斕房中一等的大丫鬟,平素就管著底下這些小丫鬟。 但她也是個明事理的人,不會一味拿出身份來壓制底下人。 “你說的也是,小姐所到之處必是眾人目光聚集。昨夜壽宴酒酣宴熱的,哪里保得住那些赴宴的貴客不給小姐敬酒的?” 浣紗將擰得干爽的毛巾遞給沈風斕,見她釵軃鬢松也比世間女子盛裝華服要楚楚動人,便把對柳煙的埋怨消了大半。 沈風斕在京中是出了名的名門閨秀、絕世美人。 她三歲習字,五歲背詩,七歲便能彈奏完整的琴曲,十歲就下棋贏了國手廖亭翁。 放眼京城,別說和她一樣才貌雙全的,就說能在其中一樣與她比肩的,都寥寥無幾。 要說起來,只有一個平西侯府的小姐算是齊名,在她們眼中自然還是不及沈風斕。 柳煙越發得意,眉飛色舞地說起來,“二位jiejie昨兒沒去席上,沒見著那位平西侯家的小姐。琴棋書畫不說,單論容貌就不及咱們小姐?!?/br> 沈風斕在旁一邊慢慢地擦臉,一邊豎起耳朵聽她們聊八卦。 要是她沒記錯的話,這個平西侯家的小姐好像叫什么汪若霏,是浣紗她們最經常提起的一個人。 果然,浣紗和浣葛聽了這話都很興奮,喜上眉梢。 “這京中都說有最難得才貌雙全的雙姝,一是咱們太師府的大小姐沈風斕,二就是她平西侯府的汪若霏。論貌她不及咱們小姐,莫非是才……” 浣葛說了一半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忙改口道:“她貌不及咱們小姐,才一定也不及咱們小姐!” 這話說得三人都舒服了,只有沈風斕心中不快。 要是讓你們知道我不僅不會什么琴棋書畫,而且還失去了清白之身,你們還不吐血啊…… 她低低咳嗽了兩聲,裝作沒聽見以上對話。 “快些梳洗收拾了罷,該去給父親請安了?!?/br> 她話音一落,浣紗等人果然安靜了下來,手腳的動作都加快了。 女兒對父親自然沒有什么晨昏定省的規矩,只是昨兒沈太師才過了大壽,她今兒理當再去問候一番。 而后浣紗、浣葛兩個帶著丫鬟婆子們,簇擁著神思不屬的沈風斕到了正屋。 正屋高大的八扇折疊雕花大門中傳來沈太師威嚴的聲音,沈風斕這才回過神。 沈太師是當朝一品大員,從不黨附,一心忠君,所以深得皇上的器重。 他年近半百,面容威儀端方,雙眸炯炯,仿佛能看透別人的內心。 沈風斕不敢懈怠,昨夜采花賊之事尚未發作,如果現在就因為她的神色叫沈太師看出了破綻,那豈不是一點回旋的余地都沒有了嗎? 想到這里,她打起精神,唇邊綻開一朵嬌柔的微笑,走進了堂中。 “女兒來給父親請安了?!?/br> 沈太師正在和府中的大管家交代事務,見自家女兒徐徐而來,便停了議事。 再看她站在眼前亭亭玉立的模樣,不由得面色溫和了幾分。 大管家識趣地收了賬冊,對著沈風斕躬身問好,而后退出了正屋。 “父親可曾用過早膳了?女兒從膳房帶了醒酒湯來?!?/br> 她微微抬眼打量沈太師的面色,見他眼中絲毫倦怠也無,便知他昨夜沒有喝多。 心中不免暗忖,沈太師的壽辰,就連皇上都派內監送了賞賜來。 難為他還如此謹慎,時刻保持著清醒。 沈太師在外自是有萬種風雷手段,對著自己的嫡長女,也沒了那些警惕的心思。 他望了一眼在門外提著食盒躬身而立的浣紗,微微點頭像個慈父一般道:“為父已經喝過了,難為你一番孝心?!?/br> 是喝過了醒酒湯,還是不便直言他在自己的壽宴上根本沒喝多少酒? 沈風斕心里有數,面上只是仍舊笑得乖巧。 沈太師看著越發欣慰,作為太師府的嫡長女,沈風斕無論才貌氣度,都沒有給他丟人。 這也是嫡妻病逝了兩年,他卻不急著續弦的原因。 沈府人口簡單,不過一子二女,有一個妾室抬起來的姨娘照管著家宅瑣事也就罷了。 嫡長子在外州府任職,嫡女又這般不讓人cao心,府中沒有主母也未嘗不可。 他想到此,語氣越發溫和,“五月初五長公主府的送春宴你可預備好了?需要什么衣裳首飾,只管和管事的婆子們說了去制?!?/br> 沈風斕聞言下意識地皺了眉,未等人看清,一抬頭雙眉仍是如遠山般秀美。 她眼角帶上了盈盈笑意,似乎對春宴饒有興致。 “是,父親?!?/br> 沈太師是在朝堂上舉足輕重的人物,自然不會在內院事宜上多嘴。 不過是因為府中沒有主母,所以特意提醒沈風斕一句罷了。 沈風斕料定他這話完了就會命自己退下,沒想到沈太師似乎猶豫了片刻,抿著唇又道了一句。 “春宴上寧王也會在,你要格外注意自己的言行?!?/br> 沈風斕眼皮一跳,接著難以控制地抖了起來。 第3章 沈風翎 沈風翎五月初五送春宴,如今正值春暖花開時節,還有一個月余。 沈太師之所以特特提出來,是因為那時距寧王和沈風斕的大婚之期已不遠,按照禮俗,沈風斕那時該在深閨之中閉門繡花。 偏偏長公主最疼侄兒輩,想讓寧王和沈風斕能在大婚前多加接觸,日后方能和睦。 沈風斕心思靈透,聽沈太師提到寧王便明白了,當下應承他絕不會在宴上失禮。 ——這是句空頭白話,更失禮的事情,早就已經發生了。 離了正房,她抿著唇一言不發,路上遇見的丫鬟婆子朝她行禮,她也沒看見。 沈府上下皆知沈風斕將要成為寧王妃,只當她是待嫁之心忐忑難安,故而也沒有在意。 待走出正屋大院外的穿堂,轉過紫檀木架子的大插屏,隱隱聽得身后有人在呼喚。 沈風斕停下腳步,轉身看去,十步開外一個笑盈盈的少女迎了上來。 她一襲綠裳,襯得肌膚雪白,面龐和沈風斕有三分相似。 只那一雙眼相去甚遠,一個濃眉圓眼稍顯稚氣,一個柳眉杏眼顧盼生姿。 原來是柳姨娘所出的三小姐沈風翎,比沈風斕小了一歲,尚未行及笄之禮。 “二jiejie?!?/br> 沈風翎笑著迎上來,雙手自然而然地挽著沈風斕,一副親熱模樣。 “jiejie今日去得早,也不等我一等?!?/br> 往前走便是抄手游廊,兩側種滿了翠竹,沈太師最喜翠竹的品性,清正中直。 沈風翎的衣裳融入翠竹之色中,叫她一時看得晃眼。 不過須臾,她面上露出淡淡笑意。 “我昨夜喝了兩杯也去遲了,哪里知道你比我更貪杯呢?” 話語間似乎和浣葛她們戲謔沈風斕一般親熱,只是趁勢拂了她纏在自己臂上的手,又扶了扶頭上那支金絲纏枝步搖。 她不慣與不熟悉的人如此親近,何況沈風翎是庶妹,并非一母同胞,難保和自己同心。 沈風翎順著她的手看向那支璀璨的步搖,金枝底下綴著兩朵葉形石榴花,就連紋路都清晰可見。 那是去年沈風斕的及笄禮,宮中賢妃賜的賀禮中極其尋常的一件。 賢妃,寧王的生母。 沈風翎的眼神暗了暗,有些不自在地將雙手垂下。 “是啊,”她喃喃地解釋,“昨兒是父親的好日子,有眾多貴客前來……” 她說到這里一頓,忽然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 沈府昨夜的確來了許多貴客,只是那些貴客要說話也是找沈風斕,關她一個庶女何事? 想到沈風斕那里眾星拱月,她也不過飲了兩三杯酒,此刻自己要是承認喝多了,豈不顯得輕狂? 待要轉移話題,沈風斕的神色卻比方才還柔和了些,拍了拍她的手。 “我不勝酒力,還要回去歇歇才好,就不陪你說話了?!?/br> 沈風翎正愁不知拿什么話岔開,見她如此說,樂得順著她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