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節
廉肅端著雞湯走進屋,坐在了床邊的圓凳上,將雞湯倒進了小碗兒里頭,先舀起一勺放在嘴邊吹涼了,這才送到小女人嘴邊。雞湯里面只加了鹽,味道并不算太好,不過齊蓁在坐月子,也不能太過挑剔,捏著鼻子就將雞湯喝了進去,一連喝了兩碗,肚子才舒服了些。 “孩子呢?” “在奶娘那兒……”廉肅一邊說著,一邊兒替齊蓁掖了掖被角,坐月子的女人不能受風,否則將來會落下病根兒,廉肅之前特地問過了李太醫,對女人生產時的禁忌知道的清清楚楚,此刻都不必下人在旁邊提點,他就能將齊蓁照顧的十分妥當,齊蓁還想看看女兒,偏偏孩子被奶娘抱去喂奶了,現在也不好叫過來,齊蓁舍不得折騰孩子,想了想只好作罷。 每日湯湯水水的養著,小女人的身體恢復的極快,還沒出月子就已經恢復了大半兒,雖然還不能見風,但身子骨兒卻已經沒什么問題了,在這段時日里,廉肅給在譽王府中排行第五的小姐起了名,叫惜寧,如今還沒滿月,惜寧小姐長開了,就跟個白面饅頭似的,渾身又香又軟,王府里上至主子下至奴才都稀罕極了,廉肅更是整日將惜寧抱在懷里,死活都不撒手。 正文 第166章 廉伯元番外(1) 自從父親去世后,廉伯元覺得天都塌了,叔叔也跟著得了重病,家里頭又沒有銀子給叔叔請大夫,廉伯元心里頭十分難受,好在繼母齊蓁性情比之前好了許多,不止不像往日那樣貪財,甚至還主動給叔叔請了大夫,治好了他的病,繼母對他跟仲琪很好,雖然家里窮的很,但每日的吃食卻能填飽他們的肚子,甚是她還做出了什么胭脂水,賺了不少銀子,做出了一桌好菜,廉伯元現在還記得rou的滋味兒,香的讓他恨不得將舌頭給吞到肚子里。 不知道為什么,叔叔非要去從軍,家里頭的日子一天天過得好了起來,他們一家子也跟著搬到了京城,繼母費了好大的心思,才讓他拜了大儒趙遠道為師,廉伯元知道自己不是聰明絕頂之人,在讀書一道上雖然有些天賦,但卻不敢懈怠,又過了幾年,他也算小有所成。 繼母嫁給了叔叔,成了他嬸子,雖然輩分亂了,但在廉伯元眼里,齊蓁就跟他親娘一樣,甚至比生母對他還好,人心都是rou長的,即使齊蓁改嫁之事并不體面,但廉伯元卻真心將她當成母親看待,并不在乎這些虛名。本以為日子會越過越好,叔叔卻突然失蹤了,繼母生了一個小弟弟,一個人辛辛苦苦的照顧孩子,整個人都消瘦了不少。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在廉伯元十七歲這一年,師傅府里頭突然多了一個小師弟,小師弟今年不過十二,聽說是師傅的遠方侄兒,現在也住在趙府里,這小子淘氣極了,簡直比仲琪還要活潑,不過廉伯元的耐性本就不錯,也不嫌棄趙明月年紀小,親自帶著他讀書習字。 趙明月長得好看,一雙眼睛又圓又亮,還跟師母學了醫術,廉伯元有次發了燒,強挨著去了趙府,別人都沒有看出來,只有趙明月一個人發現了,回家的路上,廉伯元再也撐不住了,昏倒在地,小師弟因為不放心他,偷偷摸摸的跟出府,明明瘦的渾身沒有二兩rou,卻咬著牙把他背回了趙家,又給他把了脈,配了藥熬上,等到廉伯元清醒之后,發現小師弟那張雪白的小臉兒跟花貓似的,沾滿了灰,沖著他咧嘴直笑。 因為小師弟叫趙明月,聽起來像是個小姑娘的名兒,師傅有幾個徒弟明里暗里沒少笑話他,不過廉伯元卻覺得,要是小師弟是個姑娘的話,一定十分討人喜歡。 等到廉伯元病好了之后,他跟趙明月的關系也越發的親近,有一次他帶著趙明月結伴去京郊的莊子里游玩,出發前小師弟明明高興的很,上躥下跳的跟小猴子似的,但坐在馬車上,趙明月卻突然白了臉,面上沒有一絲血色,連腦門兒都滲出冷汗了。 廉伯元心里慌得厲害,生怕小師弟出了事,此刻馬車已經到了莊子里,他趕緊抱著趙明月下了馬車,找了一間干凈的廂房,將人放在床上。 “我去請大夫?!绷粝逻@句話,就要往外沖。 聽到這話,趙明月急了,死死拉著廉伯元的手,咬牙道:“別去找大夫了,我會些醫術,也清楚自己的身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今個兒只是有點兒疼了,你去叫個丫鬟過來,我讓她拿點東西,吃了就不疼了……” 趙明月怎么也沒想到葵水竟然來的這么快,明明還有四五天才來,她昨夜磨了好久,才讓爹爹松了口,今個兒跟師兄來莊子里頭玩,豈料剛剛出門,就碰上這種事兒,還真是掃興,幸好她今個兒穿的是一身黑衣裳,被葵水打濕了也不會露出來,否則她真是沒臉見人了。 廉伯元出了門去找了丫鬟,這莊子本就是趙家的,里頭的丫鬟自然清楚趙明月的身份,聽到小姐肚子疼,忙不迭的就沖到了廂房里,廉伯元坐在正堂,想了想都覺得不放心,余光一掃,竟然發現袖口上沾了血跡,雖然只有指甲那么大,但還是讓廉伯元慌了神,無論如何都坐不住了,大闊步往廂房那處走。 廂房的門虛掩著,廉伯元的手搭在門板上,剛要推開,就聽到了丫鬟的動靜:“小姐,您葵水來了,總不好再待在莊子里,奴婢找輛馬車送您回去吧……” “我不想回去,師兄好不容易才出門一趟,要是直接回去多掃興啊,我歇一會肚子就不疼了……” 聽到里頭的話,廉伯元心神大震,怎么也沒想到自己的小師弟竟然是個女子,他沒有推門而入,裝作若無其事的回到了正堂,英挺的眉頭緊緊皺著,手掌握緊了瓷盞,卻一直沒入口,里頭的茶水都涼了,廉伯元還沒有發現。 趙明月很快在腿根兒上綁了月事帶,又換了一身衣裳,蒼白著小臉兒走到了正堂,看到廉伯元之后,趙明月眼睛一亮,幾步沖到了廉伯元身邊,伸手拉著他的袖子,道:“師兄,咱們上山玩去吧,我聽說這山里頭有白狐貍,要是能捉到一只養起來多好玩啊……” 廉伯元還沒從師弟是女子這個消息中緩過來,偏頭看著趙明月蒼白如紙的小臉兒,臉色繃緊,搖了搖頭道:“我突然想起來,府中還有些事情,今日不能再在莊子里多留了,明月隨我回京,咱們改日再來可好?” 趙明月的小臉兒一下垮了下來,不過她也不是刁蠻性子,憋著嘴點了點頭,跟著廉伯元一起坐上了馬車,小手捂著嘴打了個呵欠,眼中霧蒙蒙的,配上那張帶著嬰兒肥的小臉兒,嫩的讓人恨不得伸手掐一把。 偷眼看著端坐著的廉伯元,趙明月用手拄著下巴,只覺得廉師兄長得好看極了,性子也好,剩下的師兄師弟跟廉師兄一比,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被小姑娘一直盯著看,廉伯元也不是瞎子,自然輕而易舉的感覺到,想起小師弟的身份,廉伯元渾身不由僵硬了一瞬,男女七歲不同席,趙明月今年雖然不過十二,但到底是個小姑娘,凡事都得避諱著些,若是太過親近的話,恐怕會毀了她的名聲。 其實趙明月跟其他的師兄并不親近,那些人明里暗里的嘲笑她,她又不是不知道,有了這些人一對比,趙明月覺得廉伯元更好了,就連趙遠道對這個弟子的人品才學也贊不絕口,不怕女兒吃虧。 從趙府離開后,廉伯元沒想到自己竟然遇上了申氏,申氏雖然是她的生身母親,但她卻害死了自己的親爹,只憑著這一點,廉伯元就永遠不會原諒申氏,不過申氏哭的厲害,跟他說她剛出世的女兒得了重病,讓他去照顧一番,想到那個還不懂事的孩子,廉伯元心軟了,要是那個孩子真出了什么事的話,他恐怕會抱憾終身。 跟著申氏去了醫館,廉伯元哪能想到申氏是在算計他? 察覺出不妥之后,他使盡渾身解數才從醫館中逃了出來,身后被一群人追趕著,還有那個吵著鬧著非要嫁給他的女人,廉伯元跑的上氣不接下氣,眼前一陣發黑,幸好遇上了譽王世子,他手下的侍衛將那些不懷好意的小廝好好教訓了一頓,才把廉伯元送回了廉府。 從譽王世子口中,廉伯元知道了申氏的目的,無非就是為了些銀子,跟那個所謂的高員外商量好了,算計自己的婚事而已。自此之后,廉伯元對申氏徹底絕望,不過卻并不傷心,畢竟他早就習慣了被母親拋棄的日子,現在只不過又重復了一次而已,算得了什么? 自打譽王世子救了他之后,來廉府的次數就更多了,跟母親的關系好像也不那么簡單,廉伯元身為兒子,不知道該怎么勸,后來一家子都搬到了譽王府后,廉伯元被譽王世子叫到了書房里,眼見著世子爺摘下面具,露出了跟自己叔叔一模一樣的臉,他嚇了一跳,怎么也沒想到叔叔搖身一變竟然成了天潢貴胄。知道了廉肅的身份之后,廉伯元對他跟娘親之間的事再無半點兒芥蒂,反正他們兩個本就是夫妻,現在折騰來折騰去都是名分上的一點兒小事,也鬧不出什么大風浪。 再次去到趙府后,廉伯元有意避諱著趙明月,畢竟男女授受不親,明月眼看著也要長成大姑娘了,遠著點也好。趙明月也不是個傻子,廉伯元有意疏遠的舉動她一眼就看出來了,心里頭好像堵著一塊大石頭似的,把頭蒙在被子里哭了一整晚,第二日見到廉伯元時,那雙水眸又紅又腫,跟核桃也沒什么區別。 趙明月跟廉伯元鬧了別扭,跟別的師兄走的自然近了些,廉伯元呆在趙府的時間不短,看著小姑娘一點兒也不避諱的跟別人說笑,他心里頭憋著一股邪火,無論如何都發泄不出來,只覺得難受極了。生怕小姑娘會吃虧,廉伯元實在是放心不下,找了個機會將趙明月帶到了假山后,準備跟她好好談一談。 正文 第167章 廉伯元番外(2) 被廉伯元拉到假山后面,趙明月嚇了一跳,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拍了拍胸脯,小姑娘臉上凝著淡淡的寒霜,沒有半點笑意,顯然余怒未消。廉伯元緊緊抿著嘴,閉口不言,他原本想要與趙明月保持距離,但心里頭卻充滿了怒火,若是不發泄出來,恐怕要將他憋壞了。 “明月,你年紀不小了,別再胡鬧了?!?/br> 趙明月瞪大眼,不明白廉伯元是什么意思,只覺得自己聽錯了,眼中流露出一絲無辜之色,反問道:“我怎么胡鬧了?明明是師兄自己不理我,現在還要怪在我身上,真是好沒道理?!?/br> 廉伯元嘆了一口氣,緊緊皺著英挺的眉,開口道:”你還想瞞我多久?你是女兒身,怎么能和男子廝混在一起?” 聽到這話,趙明月心神大震,怎么也沒想到自己一直隱瞞的秘密竟然被廉伯元發現了,小姑娘臉色漲得通紅,雪白貝齒輕咬紅唇,急的腦門子不斷往外冒汗,就連眼眶也跟著紅了,那模樣看起來委屈極了。 “就算我是女子又如何?與師兄有什么關系?你既然不理我,就永遠別與我說話?!闭f著,趙明月冷哼一聲,轉身就要離開假山,卻不防廉伯元突然抓住了她的腕子,死死攥緊,不讓她離開,廉伯元的年紀本就比他大,又是男子,力氣自然不是趙明月能比得上的,趙明月怎么也無法掙脫,一雙漂亮的眼睛都氣的通紅。 “明月,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男女授受不親,為了你自己的名聲考慮,也必須避嫌?!?/br> 趙明月心知廉伯元說的話在理,但她就是覺得難受,委屈的厲害,差不點就要哭出來了,深吸一口氣,趙明月緩了緩,才憋憋屈屈地開口道:“我不管,我就想和師兄在一起,若是師兄真的為我的名聲考慮,就千萬別躲著我……” 聽到小姑娘這么說,廉伯元一時之間面皮有些發熱,不知道該如何接口。趙明月沒給廉伯元反駁的機會,說完話后,直接小跑著走了,身影很快就消失不見,廉伯元雖然能追上,卻沒有跟過去,只是看著小姑娘的身影消失。 從這一天起,趙明月又開始纏著廉伯元,無論廉伯元怎么躲,也躲不過趙明月,畢竟他日日來的趙府,可是趙明月從小長大的家,又怎么能躲得過呢?趙明月跟廉伯元越走越近,自然是瞞不過趙遠道跟趙夫人的,他們夫妻兩個并沒有阻止的意思,趙遠道身為廉伯元的老師,對廉伯元的本事自然十分清楚,雖然廉伯元身上還沒有功名,但日后的前程卻不可估量,再加上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長大的,人品相貌都挑不出一點瑕疵,對明月又好,這樣的女婿打著燈籠也找不著,趙遠道怎會不動心? 師兄妹兩個感情越來越好,漸入佳境,眼看著趙明月就要及笄了,齊蓁也想著讓他們兩個早點成親,省得好事多磨。偏偏趙明月是個孩子性情,她對廉伯元并非男女之情,只不過把他當成兄長看待而已,這一點別人不知道,但廉伯元卻是心知肚明的。 即便早就對趙明月動了心,廉伯元也不想就這樣糊里糊涂的跟趙明月成親,畢竟婚姻大事絕不容馬虎,一旦趙明月將來后悔,也不能輕易和離,廉伯元想要等趙明月自己想明白了,再上門提親,所以就一直拖著這樁婚事,拖了整整四年,連趙遠道都有一些不耐煩了,三番地將廉伯元叫到身邊,旁敲側擊想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廉伯元仍沒有松口。 這么長時間里,趙明月自己倒是覺得有點兒不對勁兒了,所有的人都想讓她嫁給廉伯元,偏偏正主一點兒想娶她的意思都沒有,真是皇帝不急急太監,她身為女兒家,就算急著出嫁,又怎么能主動開口? 來來回回的去了王府不知多少次,趙明月越長大變得越發乖巧,讓齊蓁也喜歡的緊,恨不得能早點抱孫子,但廉伯元依舊無動于衷,可讓趙明月氣壞了,這小姑娘也是個大膽的,偷偷跑進了酒窖里頭,偷了他爹的兩壇酒,咕咚咕咚地進了肚子里,趙明月的酒量本就不好,才沒幾口就酩酊大醉,小臉漲得通紅,眼中蒙上了一層水霧,像迷路的小鹿一般,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意。 酒壯慫人膽,借著這股酒勁兒,趙明月直接沖到了廉伯元面前,非要跟他討個說法不可,廉伯元也沒有想到趙明月會么多的酒,看到滿身酒氣的小東西,廉伯元都嚇壞了,一把將她抱在懷里,按住趙明月不斷亂動的胳膊,急聲問:“明月,你怎么喝這么多的酒?” 趙明月心里委屈得很,噼里啪啦地直往下掉淚,眼淚就跟不要錢似的,廉伯元笨拙地替她擦淚,怎么擦也擦不干凈,她一把甩開廉伯元的手,瞪大眼,抽抽噎噎地問:“廉伯元,你是不是真的不想娶我?既然不想娶,為什么不拒絕我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