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向顧父的時候，張嘴就要說些什么，然而余光看到顧北，卻又堪堪忍住。

    “不管怎么說，你也該幫幫小北才是……”

    那對顧雨的抱怨，變成了一句沒什么力度的勸說。

    顧雨跟著顧母上了車，顧母心情顯然有些激憤，手抱在胸前，坐在駕駛位上，遲遲沒有啟動。

    “好了，我們走吧，我都好久沒有逛街了?！?/br>
    顧雨的聲音里，隱隱約約有笑意。

    顧母無奈地轉頭，瞪了她一眼。

    “你還真想去逛街??？”

    顧雨理所當然地點點頭，“對啊，不然呢？”

    “你也真是心大，你是真看不出來，還是不把他們放在眼里，我跟你說……”

    顧雨抬手敲了敲旁邊車窗上的玻璃。

    寒冬里，空氣中冰意十足，一會沒開空調，車窗上已有了薄薄一層霧氣。

    “mama，你就算要說話，我們也換個地方吧？這里好冷啊?！?/br>
    顧母停了口中的傾訴，啟動了車。

    “小雨，有些事情，我以前一直沒有跟你說，是覺得沒有必要……”

    “你不要覺得，爸爸是向著你的，你就能高枕無憂了?！?/br>
    “他們一家人的臉皮，比你想象的可厚多了?！?/br>
    她的聲音斷斷續續的，顧雨撐著手聽著，順著她的話提問。

    “怎么，mama你還有什么事瞞著我？”

    “也不是我故意瞞著你，只是，都是陳年往事了，翻出來吵架，好像也沒有什么意義?！?/br>
    顧母似乎嘆息了一聲，開始回憶。

    “你爺爺年輕的時候，其實也很能干的?！?/br>
    “后來兩個孩子成人，一開始都是在他的支持下，進行自己的事業?！?/br>
    “你爸爸年紀大一點，先進了公司，做得也不錯，那個時候，你爺爺其實也很喜歡他的?！?/br>
    “后來，你二叔先結了婚，有了孩子，一切就不一樣了?！?/br>
    “你爺爺總說，他要養家糊口，壓力大，所以讓你爸爸多讓著他一些，給兩個兒子的股份，一開始是一樣的，后來因為分管的部門不同，待遇漸漸就拉開了?！?/br>
    “那個時候我和你爸爸剛結婚，也年輕氣盛，看不慣你爺爺這樣偏心，便慫恿你爸爸出來，自立門戶?！?/br>
    “那個時候的啟動資金，大多數是我的嫁妝，還有一些，是你爺爺支持的?！?/br>
    “看到兩個兒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爭斗，他可能也不太舒服吧，所以你爸爸提出要走的時候，他是很高興的，還給了一筆錢，給他做啟動資金?！?/br>
    “后來其實過了幾年的和平日子，我們的事業有了氣色，又有了你，兩家人不整天在一起了，相互也沒有那么看不慣了?！?/br>
    “平日來往不密切，但表面上看來，還是很融洽的?！?/br>
    “后來大了一些，爺爺退休了，那個公司，也就順理成章地交到了你二叔手上?！?/br>
    “沒多久，他就經營不善，連續走眼幾次之后，公司也就衰敗下去了，后來他把公司賣了，套了現，拿著錢找到你爸，說想入股……”

    說到這里，顧母停頓了一下。

    顧雨沒有催促，等著她從自己的回憶里脫離出來。

    “可能是幾年鏡花水月的和平，給我們帶來的錯覺，那個時候，我們也是真的覺得你二叔改好了，不會像以前那樣了?！?/br>
    “那時候，你爺爺也是像現在這樣，委屈托孤，你爸爸無法拒絕，我也沒有辦法，只得同意了?！?/br>
    “那些說入股的錢，大多數都被他自己以其他方式拿回去了，獎金，分紅，工資……”

    “后來你爺爺又說，當時他給我們的錢，只能算借給我們的，現在他的小兒子有難，他要把那些錢收回去，幫助他?！?/br>
    “那個時候，我無比慶幸，啟動資金里，很大一部分是我們自己的錢，不然，恐怕那個時候，辛苦打下的江山，就要易主了?！?/br>
    “現在，又是老調重彈?！?/br>
    “他們走投無路了，便來找到我們，我們辛苦掙下的，難道就是留給他們揮霍的嗎？這一次，我絕對不同意！”

    顧雨確實是第一次聽到這個故事，此前她還曾疑惑過，為什么顧父的設定是世家，他和顧二叔的事業，看起來卻和顧爺爺沒什么關聯。

    只是——

    “mama，這件事情，你不同意，好像也沒有什么辦法?！?/br>
    “如果你不打算和爸爸離婚，那就只能忍下去?！?/br>
    “你堅持不讓他伸出援手，若是二叔真的折在這一次了，還連累了顧北，他即使勉強聽了你的話，也會陷入自責，你難道就忍心？”

    “反正最后都是要幫的，你現在，又何必說這些，去消磨你們兩個人的感情呢……”

    顧雨的聲音出奇的冷靜，冷靜得不像利益相關的人。

    顧母聲音停頓了片刻。

    “那就要讓我把辛苦掙來的東西，拱手相讓？憑什么！”

    顧雨笑了笑，“幫就幫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讓他不至于誤入歧途而已，mama你也別太杞人憂天了，放心，不會到那一步的?！?/br>
    顧母顯然還是不放心。

    “你不知道……他們慣會得寸進尺，一次松口了，下一次還不知他們有什么招數呢?！?/br>
    顧雨聽在耳里，口中依然安慰著她，心中卻冷漠。

    那就讓他們，沒有再?；ㄕ械臋C會就好了呀。

    ☆、第39章 039

    顧母沒有再說話, 心中嘆息著顧雨少不更事，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顧雨低頭，思索著什么。

    沉默里, 車已進入了商場的地下車庫。

    顧母顯然沒有什么逛街的興致，顧雨也沒強求, 帶著她到了一家咖啡廳坐下。

    “mama你別那么擔心?！?/br>
    “爸爸自己有分寸的，這么多年都過來了, 好不容易苦盡甘來, 可別為了其他人鬧矛盾，那就太不劃算了?！?/br>
    顧母心浮氣躁地拿著長長的勺子，攪動著面前的咖啡。

    咖啡溫柔，散發的濃重香氣和熱度夾雜在一起，有安定情緒的作用。

    “小雨，你別什么都幫著他?！?/br>
    “這么多年來，陪著他苦盡甘來的是我，他要真把我們一起掙下的東西, 拿去給了別人, 那我肯定……”

    顧雨撐著手, 歪著頭凝視著她。

    “mama, 這些話, 你在我面前說一說也就罷了, 說過就忘，可別真的往心里去?！?/br>
    “傷人的話傷心，真造成了傷害, 可沒有那么容易彌補?！?/br>
    顧母對她的態度很不滿意，瞪著她，氣憤地詰問。

    “怎么？你還覺得是我小題大做了？我告訴你，他今天敢應下去，他們肯定還有后招等著……”

    “真放顧北進了公司，還不定惹出什么禍事來呢?！?/br>
    “小雨，你就是過得太平淡了，沒有經歷過什么禍事，把什么人都想得太好，不先提防著，到時候真出了事，可就來不及了！”

    顧雨連連點頭。

    “是是是，我都知道，mama你說過啦?！?/br>
    “可是現在，你就是堅持不同意，也就是拖延一段時間而已，又不能真的讓爸爸放著顧北不管?！?/br>
    “拖延有什么用？還不如我們就答應了，給他們一個人情……”

    顧雨聲音冷淡柔和，理智地分析。

    “小雨！”

    “我們給他們的人情，難道還少了嗎？可你看看，他們有什么時候念著過我們的恩？不說報恩，若不是又有事情求到我們面前來了，還不知道在背后如何編排我們呢！”

    顧雨挑了挑眉，等著她說完。

    顧母越說越生氣，細數從前種種，越說越覺得自己委屈。

    “是，你爸爸有分寸，我也相信，我們在他心里的地位，比你那不成器的二叔，和沒怎么把他當長輩尊重的侄子要強上一些?！?/br>
    “可那有什么用？畢竟我們聽話懂事，會自己掙錢，所以就不需要他擔心了……”

    “我有時候都想，我這都是一輩子的勞碌命了，怎么生個女兒，還是你這個樣子的?！?/br>
    “要是你也和那顧北一樣，躺著坐吃山空，我看你爸爸，還敢不敢把自己家的東西，拿去接濟別人！”

    顧雨端起面前的咖啡，輕輕抿來了一口。

    溫熱的咖啡微苦，濃郁的香氣在舌根散開。

    她的聲音依然冷靜著，細究之下，似乎還帶著一點嘆息。

    “mama，我知道你委屈，可現在的問題，是你發脾氣也沒有什么用啊?！?/br>
    “你要真是覺得不放心，不如就讓爸爸在把顧北招回公司之前，去公證處，把顧氏的股份都轉給我？”

    “反正我現在也成年了……”

    顧雨耐心勸說著顧母，和她論證著什么。

    這句話似乎說得不太經心，卻讓顧母心中一動。

    “小雨，你是說真的，你愿意接手？”

    顧母本來有些頹的脊背彎曲著，聽到顧雨的話，挺直了起來，抬頭盯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