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漩渦
第八十六章 漩渦
房間的門就是這個時候打開的。 吵死了。剛才坐在前臺打游戲的小哥拿著房卡進來,看了看抵在黎溪腦袋上的槍,上前按住連舒慧的手,姑姑,你在這里殺人,我爸也救不了你。 瘦削得嶙峋的手背一繃緊,顫抖著的槍便易了主,到了他的手中。 黎溪抬頭望去,小哥正把手槍別在腰后,拉了拉寬大的衣擺遮好,眼睛卻一直沒離開過她的臉。 你好像很掙扎?小哥痞氣地笑了笑,一只手按在連舒慧的肩膀,另一只手伸向黎溪,連晏,海晏河清的晏。 黎溪雖然還沒從震驚中抽身而出,但還是沒給連晏半分臉面,故意把手背到身后譏諷:真好笑,一個混黑的怎么有臉說海晏河清。 連晏也不惱,神情自若道:有什么奇怪的,你媽叫玉潔,也不見得是真的冰清玉潔。 你!黎溪噎住,把連晏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停留在他胸前起伏處,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對手,哼了一聲別過臉不再跟他說話。 你帶姑姑到隔壁房間吃藥休息,沒我指示,誰都不能進來。 聞言,黎溪又把頭轉回去,俞喬已經把失了魂一般的連舒慧架起,扶著她出門。 黎溪喂了一聲:孤男寡女的,你要干什么? 門咔擦一聲關上,連晏回頭雙手抱胸盯著黎溪看,摸了摸下巴疑惑道:你是真的一點兒也不知情? 兩人的聊天根本不在同一個頻道,黎溪想了幾秒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她母親的事,咬了咬嘴里的rou,一語不發。 不是不想說,而是不知道該說什么。 連晏倚著連舒慧剛才坐過的凳子,了然地挑了挑眉:你爸是自己做錯事要死死掩蓋還說得過去,而沈君言早就知道這件事,竟然也沒跟你透露嗎? 他嘖了一聲:你真可憐,什么都不知道,被賣了也不知道。 黎溪伶牙俐齒反駁:你沒聽過人生難得糊涂嗎?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時候就有人幫我把麻煩解決了,這叫什么可憐?她上身往后一靠,雙手撐在床上,抬著下巴說,這叫命好。 死雞撐飯蓋。連晏說了句粵語,拿起連舒慧的包從里面抽出一個透明文件袋,扔到黎溪手邊。 姑姑在三十年前和黎崇山登記結婚,在拉斯維加斯花兒小教堂舉辦的儀式。而在那之前,黎崇山還是個在唐人街洗盤子的偷渡客二代。 霸道的大小姐遇見英俊的窮小子,一見傾心,便隨心強取豪奪,利誘威逼黎崇山入贅到連家。 但黎崇山是塊硬骨頭,連舒慧追了他整整一年,他都毫無表示。到最后她毫無辦法,用黎崇山父母的性命去威脅,這才如愿以償。 雖然婚前弄得有些難看,但結婚后黎崇山也認命了,和連舒慧過上了相敬如賓的日子。 連舒慧是真的愛他,為了不讓家族的地下事業影響到他,不僅不讓他碰幫派的事,還讓連青洪出錢助黎崇山自立門戶創業,不過一年時間就搞得有聲有色。 之后他提出到國內發展,準備了不到半年時間,明遠集團正式成立。 而跟黎溪母親容玉潔的相識,也是因為明遠。 明遠建立初期只有一層辦公室,而容玉潔則是明遠樓下的會計師事務所員工。 一次大廈八點后停電,黎崇山加班加到忘記時間,正要到茶水間沖咖啡,頭頂的點燈啪一聲暗了,他才記得停電的事。 電梯停了,漆黑的樓梯里也只有緊急照明燈的微弱燈光亮著。他剛走下去兩步,樓下突然傳來一聲尖叫,物體落地的悶響緊接而來。 有人摔倒了。 黎崇山連忙跑下去,看到一個苗條的身影坐在地上,白紙散落一地,手揉搓著腳踝,一雙載滿淚光的眼睛在黑暗中熠熠生輝,他死水一般的心湖就此泛起了漣漪,卷成了旋渦,將他完全浸沒。 他摘下婚戒,隱瞞已婚狀態,有意無意地去接近容玉潔,談起了戀愛。 不是沒有過要停下犯錯的腳步,他和容玉潔提過一次分手,但一看到對方霎時流下來的眼淚,立刻方寸大亂。 還管什么錯與對。 在公司步入正軌后,二人登記結婚,沒有大排筵席,到民政局拿了證,然后去桐城最貴的餐廳吃了頓晚飯,就當是婚禮晚宴。 一年后,黎溪出生,也是東窗事發的時候。 認識容玉潔后,黎崇山一年到頭就回連家三兩次,每次都抱著補償的心態去對待連舒慧,加倍對她好。 但連舒慧沒有察覺他的不妥,只以為是小別勝新婚,耽溺在甜蜜的假象中,早已鬼迷心竅。 如果不是太想念黎崇山,悄悄到國內去探望他,她還不知道黎太太另有其人。 她根據員工給出的信息找到了黎溪彌月宴的酒樓,剛下的士就看到黎崇山抱著嬰兒,攬著一個陌生女人從里面走出來。 臉上是她從未見過的歡欣笑容。 對面人多勢眾,她也不貿然過去,只站在顯眼的地方,等黎崇山發現自己。 黎崇山也沒有讓她失望,不過幾秒時間,他就發現了她的身影,把嬰兒交給旁邊的保姆,目送所有人離開,才動身走過馬路。 回到下榻的酒店,黎崇山跪在她面前,說只當容玉潔是歧路上的風景,但愛的還是她這位原配。如果不是孩子,他才不會和其他女人虛與委蛇。 多么拙劣又骯臟的理由,可連舒慧就是信了,還聽從黎崇山的指使,對連青洪隱瞞所有事。 但這么大一件事怎么可能瞞得過連清洪的眼睛。 事情很快敗露,連青洪立刻起了殺心,發誓要將那一家三口趕盡殺絕,還自己女兒一個公道。 很可惜,他的計劃還沒成型,幫派里出現了巨大分歧,他分身乏術,只能暫時放下黎崇山的事。 天賜的良機。 黎崇山趁機討好連青洪,幫他洗白地下產業,還每年將明遠大部分利潤交出,這才讓那位嗜血的老大看到他的價值,選擇放過他,還勸連舒慧看開點。 說抓住男人有什么用,抓住錢才是最重要的。 明遠蒸蒸日上,連青洪也對他笑臉相迎,而容玉潔也不知道他的腌臜事,一切都往美好的方向前進。 然而就在他春風得意馬蹄疾之際,到外地出差的容玉潔在高速公路上和大貨車追尾,車毀人亡。 那時候她懷著三個月的身孕。 而懷孕這件事連家上下都一清二楚。 黎溪放下那張過了塑的結婚證明,抬頭緊盯著連晏的臉:所以,我母親的死是意外還是人為。 誰說得清呢?連晏攤手聳了聳肩,反正姑姑和爺爺都矢口否認,而追尾的大貨柜司機確實是疲勞駕駛 那你姑姑跟爺爺也矢口否認買通醫生的事吧? 連晏笑而不語。 文件袋里還有不少東西,黎溪不再磨蹭,拿起來全部倒出,一張還算嶄新的英文出生證明飄落在她手邊。 其實你在這世上也不是一個親人也沒有。連晏雙手插袋,笑出八顆潔白的牙齒,如果你跟姑姑都不介意,小應也算是你的弟弟。 突然覺得連宴這個人延伸一下也挺帶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