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節
在休息室無人的時候,她這樣微笑著道破了我的秘密。 “喜歡晃君?” “嗯……” “這又不是什么難為情的事,為什么要哭呢?!睓淹ソ愫敛唤橐獾匕淹纯蘖魈榈奈覕堖M懷里的時候,我感覺到了母親和三田小姐身上的味道,像太陽曬過的被子上,松松軟軟的暖香氣…… 第二部輕小說也得以動畫化的時候,終于、終于我筆下的角色也能被他出演了。 我該以怎么樣的形象出席第一天的收錄呢…… 我看著鏡子里的自己,他曾經說過喜歡擁有一頭烏黑長發,就像女兒節的雛偶一樣的女性。嗯,姑且,姑且符合?他采訪的時候也說過,喜歡長相可愛的女生……究竟……究竟什么樣算可愛呢。 從前看《下妻物語》的時候,覺得主役桃子的打扮真的是可愛到讓人覺得窒息……可是、他會覺得lolita可愛么……還是覺得會很有負擔呢。這樣擔心著……選了一條樣式簡潔的leur getter的珍珠兔柄小洋服去見他。進入錄音室的時候,他正架著腿坐在側邊的座位上,安靜地看著臺本。 哎……果然沒有注意到我啊。之前也聽人說起過,因為他覺得記名字麻煩,而回絕了新人們想要向他打招呼的請求。但是……連看都不看一眼,一定是因為我不點都不可愛吧…… 試寫會的時候,干脆自暴自棄地穿著baby 的若草色青草牧歌小洋服去了。坐在化妝鏡前的高腳凳上候場的時候,卻仿佛聽見他那優美柔和的聲音在念我的名字——“木下”,雖然只是筆名,我卻難掩欣喜若狂的神色,向他坐著的位置望了過去。 他正在和櫻庭姐看著玩笑,眼睛卻一直瞟向這邊……怎么辦、怎么辦……果然、果然很夸張么……還是剛才的表情太花癡了……會、會被他討厭么……我羞愧地躲進了手上寫著流程的臺本里,掩飾著慌亂抓了抓自己額前的散發。幸好,工作人員來通知我登臺了。 和櫻庭姐抱怨《像我這樣的肥宅怎么可能有個蘿莉妻子》的原稿又被真帆姐駁回的時候,被櫻庭姐說了,干脆就和晃君結婚吧。 噯???怎么、怎么可能! 第二次私下見面,是在櫻庭姐的撮合下,和他在咖啡廳見的面。他話不多,大多數時間都是櫻庭姐在說,他只是配合地笑笑,偶爾應一兩句。第三次是在美術館,只有我們兩人。他看展覽的時候很專心,在一副畫前面能駐足很久。也是,他大學的時候參加過油畫部呢。雖然很對不起這些花費心血的畫作……可是……我的眼中只有他。 “你看,這副畫的色彩……雖然筆法稚嫩,卻很干凈呢?!?/br> 他轉過頭,狡黠地笑著,小聲對我說道。 平成二十二年后,我又在他聲音里聽見了當初那種暖意。 “啊,真是磨磨唧唧沒有進展,不如你就直接把結婚屆拍在他面前吧!”櫻庭姐這樣和我說著,把文件夾丟進了我懷里,我打開來看,里面夾著好多張結婚申請書,“怕你們寫錯,多準備了一點?!?/br> 他曾經也夸過我的字好看呢……不知道看見我的字,能不能讓他稍微想起一點過去的事呢。 我把用鉛筆寫著“木下梨衣”的假的戶籍資料的結婚申請書遞給他的時候,他簡直是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好啊,結婚吧”。然后就從上衣口袋里取出了鋼筆寫了起來……他寫字的時候,身體微微側歪,劍眉顰蹙的樣子也很好看,看得出神的我都忘記阻止他了……等到他寫完遞還給我的時候,我才意識到大事不妙。他的一生……應該是璀璨多姿的……不能就被我這樣草率地決定了。 用橡皮擦掉“木下梨衣”的資料,寫上“北白川梨央”然后小心地珍藏起來吧,就當是給自己的紀念好了。 如果……知道我是十五宮家后裔……會不會覺得我在仗勢欺人而更加討厭我呢。和父親稍微商量了一下,決定還是以普通工薪家庭“木下”一家的身份,和他第一次家庭聚餐。因為彼此知道是協議而已,并沒有舉辦婚禮,只是和他的父母、jiejie見了一面。就像他一樣,他的家人也都是溫柔和藹的樣子,如果……真的能和他們成為家人該有多好呢。等到他搬進目黑的公寓時,也請了翔糖、星野先生、半澤小姐等幾位他圈內為數不多的好友一起吃了喬遷餐。 雖然和三田夫人仔細地請教了做家務的事情,洗衣服、清理地板然后打蠟已經可以輕松勝任了。但是作料理似乎并不是能在朝夕之間就能完成的偉大功業呢。 在前面那段低谷時期中,唯一一次見面會的時候看見他捂著胃部……一定是因為壓力太大,或者沒有規律飲食患上胃病了吧。很想親手做飯給他吃……但是要負責吃完我手下做出來的黑暗料理也太可憐了,該如何是好呢。 他很忙基本接近終電時間才會回家,晚飯也經常在外解決,我能準備的只有早餐而已。早餐的話,稍微努力一下還是有可能讓他吃上可口美味的菜肴的吧。 光是知道他在我身邊,就緊張地無法順利呼吸了……別說還要和他坐在一起吃飯了,我總是在他起床前就飛快把早餐塞進嘴里,等他出來的時候,假裝在廚房沖咖啡。他早上幾乎不喝咖啡,都是先喝一大杯溫水才開始吃飯??墒俏疫€是要沖沒有人喝的咖啡……只有做點什么才能讓我平靜下來,不至于缺氧而昏厥——那樣可就太丟臉了。 雖然只是“協議結婚”,他卻很盡職盡責地扮演起丈夫的角色,用溫柔的聲音呼喚我——“梨衣”,那就是我每天最開心的時候;我趕稿到深夜睡在書房也會把我抱回房間,小心地掩上被角;嘮嘮叨叨地囑咐我不準多吃零食,周末也會抽時間陪我;如果我要躲開編輯的催稿,他也會用真假難辨的女聲來冒充我的助理幫我抵擋過去。 一定……一定是他的責任心使然,我告訴自己。 他……就是這么溫柔的人啊,溫柔得讓人覺得很悲傷。 連發現我是他最討厭的腐女的時候,他也在一直柔聲安慰著我??墒恰较壬也皇窃谏愕臍狻沂窃谟憛捵约?,為什么明明知道你為此痛苦不已,卻還是一味沉迷其中。為什么就不能再手段高明一點,做到滴水不漏呢。 看見他留下來的便簽,說會好好了解我的喜好的時候,覺得又幸福又悲傷。他在體諒我……可是這會不會給他帶來新的傷害呢? 和翔糖說了之后,翔糖只是無奈地揉了揉我的頭發,“你啊,總是愛胡思亂想,石平先生既然說想了解,你就好好展現給他看不好么?他是我見過最溫柔的男聲優了,一定會體諒梨醬的。你跟我一起去給石平先生過生日吧。你不是一起期待著么?” 如果特意準備什么會不會又太刻意……會不會讓討厭和激進女/性/交/往的他覺得不舒服呢……和翔糖只準備了線香花火禮盒……這樣……應該剛剛好吧。 夜色籠罩下的海岸上,燃起白金色的小小的花火,映在他的眼里,明明滅滅。唇紅齒白、眸若黑曜……他笑起來的時候,簡直漫天星斗都要自愧不如,黯然失彩了。 他、他……他其實很英俊呢。 我很喜歡石平先生和翔糖在一起的時候的那種感覺,石平先生偶爾會腹黑地欺負一下翔糖,但是又很護短。雖然翔糖從小到大一直像一位兄長一樣守護著我,我偶爾也會有想要保護他的想法。翔糖純凈又美好,所以……我和石平先生才都會對他敞開心扉吧。我喜歡翔糖,就像喜歡最好的閨蜜一樣喜歡他。 自己喜歡的人,也和自己最好的朋友關系親密……我覺得就像中了樂/透一樣幸運。 如果待在書房,總是要等他走進客廳才能意識到他回來了。干脆第一次買了被爐,把客廳作為新的據點,這樣就能在他開門的瞬間跑上去迎接他了。石平先生的包可真沉啊,裝滿了不同的臺本、各色記號筆、圓珠筆、手賬本和潤喉糖。 被爐也真了不起!他偶爾也會在洗完澡之后坐在被爐里確認臺本,做模擬練習。沒有完全干透的發梢上掛著晶瑩的小水珠,順著頎長白皙的背頸慢慢滑落……碰到拗口的句子,他也會懊惱地撓撓頭發——這是他習慣性的小動作——抱怨著作者。那……為我的作品錄音的時候……也這樣吐槽我了么?好想看看、確認我的作品的臺本是什么樣子呢。 聲優偶像化越來越嚴重……但是他一點也不愿意花精力在宣傳和造型上。為此經紀人黑澤小姐不知道向我抱怨了多少回了。我知道他只想用自己的聲音和演技來征服觀眾……那我、我就幫石平先生一點點小忙好了……不用交房租,水電、吃穿用度又都是三田小姐在幫我管理著,我的稿費一直都只是躺在存折上的安靜的數據……干脆,都拿出來給石平先生買服飾好了! 趁著他睡覺的時候,偷偷潛入他的房間,用柔軟的小皮尺躡手躡腳地量著做西服需要的數據……我不敢看他的睡臉……如果、如果偷看的話……一定會沉迷其中,不可自拔然后吵醒他的。他的床頭柜放著電燈的遙控器、鬧鐘和手表,表帶已經磨損得起了毛邊。 和三田夫人一起去選手表的時候,真想買最昂貴、最高檔的給他啊……但是三田夫人說了:“大小姐,這樣不就暴露了么。還是選款式簡單的普通手表吧?!卑?,我果然離不開三田夫人呢??墒蔷退阗I好了……該怎么給他呢。 原以為他對圣誕節這樣的節日不會有興致的,沒想到他還預定了餐廳和電影,費心打扮了一番……是因為顧及我的緣故么。雖然開心得心花怒放,但又不能喜形于色,我只好按捺著心情,吐槽了他的衣著,然后又重新幫他整理好。本來想在餐桌上把禮物給他的……可是,他給我準備的禮物……實在是、實在是太貴重了,羞赧得我無法把口袋里小小的藍色絲絨禮盒順利地遞給他。 街道上人群熙熙攘攘,他貼心地牽起了我的手。怎么辦、心跳得好快……我捂著嘴想把心臟按回胸膛里,可是怎么也無法做到……石平先生的指骨很修長,掌心寬而溫暖,仿佛要把我的手融化了一般。天氣很冷,他把我的手放進了外套的口袋里—— 噗通——噗通—— 好討厭啊,明明是自己的心臟,跳得卻完全不受控制,快……快平靜下來,你這么吵的話……就會、就會被他發現了……被發現的話……他一定會……一定會……討厭我的…… 果然……果然被聽見了么……石平先生看向了我,眼中帶著捉摸不透的笑意。 我只好抬起頭,抱歉地對他微笑著說:“對、對不起……梨衣、梨衣的心跳聲很吵呢?!?/br> 他沒有責怪我,仍是牽著我穿越過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