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節
這也是他養成的習慣,先把任務完成再做其他的,不然再好玩,心里有事都是玩不好的。 他按照師父給的地址,慢吞吞尋找。 那家人本是個貧苦家庭,孩子眾多,自從生下郁子蘇,應天塵給了他們許多銀子讓他們把孩子交于自己,從此不再管他,那家人正愁孩子怎么養,哪有不應之理,歡歡喜喜把人交了,過上好日子,也搬到城里住了。 郁子蘇在一家大宅子前駐了足,抬頭看看門前的牌匾:“郁府……就是這家吧?” 他上前問門外的家?。骸拔艺疫@家的主人?!?/br> 彼時他不過是個六歲的娃娃,雖然長得粉雕玉琢,無比可愛,可也是個娃娃,兩個家丁圍上來嘖嘖稱奇:“你是誰家的小孩?” 郁子蘇道:“我就是這家的小孩?!?/br> 他們哈哈大笑起來:“小娃兒,你是來高攀的?” 郁子蘇道:“我來找我爹娘?!?/br> 他們趕他:“別搗亂?!?/br> 郁子蘇站在大街上,周圍的人對他指指點點,他有些不高興。 大門還不給走了。 于是他翻墻了,這對一個結丹期的修士來說輕而易舉。 他隱身觀察了一番,總算是見到自己的父母,他們滿面紅光,跟自己的后代齊聚一堂,十分樂呵。 郁子蘇想了想,還是沒有打擾他們,留了一封信,簡單說了一下自己來歷,以及感謝他們的生育之恩,再加上一些黃白之物,便走了。 也算是完成任務了,他想。 他從出生便進山,成日修煉,于親情方面十分淡薄,有和沒有對他沒什么區別,今日到來看一番,不過是為了師父的教導,以及隔絕心魔。 更何況那是他插不進去的親情,有他沒他都一樣。 第96章 他的過往(二) 師父說, 下山是為了洞悉人世,更好鞏固修為,至于如何洞悉, 如何鞏固,就要靠自己摸索了。 沒有具體指示的時候,就一切隨緣。 郁子蘇進入一個新奇的世界,恨不得連路邊大姑娘的發簪都要摸摸, 哪里還管什么鞏固修為,玩耍才是第一位。 應天塵怕他亂來,給他的銀錢不多,郁子蘇機靈得很, 起先只是跟在人家身后,默默觀察他們如何獲得東西, 看別人付錢找錢, 推測出貨幣的換算,再嘗試自己去買。 其實應天塵對塵世的貨幣也不大了解,他眼中的“不多”,也就兩千兩白銀, 畢竟黃白之物在修真界毫無用途。 郁子蘇拿著一個五十兩的大銀錠去跟路邊的小販換糖人,小販死活不收,他一時間有些無措。 旁邊有個小混混見他穿一身雪白的道服,還像模像樣的挽了個髻,出手便這么大方,一看就是哪個門派長老的兒子偷跑下山玩, 當即動了心思,掏出幾文錢給他:“小道長,我這兒有錢能買糖人,你把你手里那個東西跟我換如何?” 郁子蘇說:“你當我傻?” 周圍人都哄笑起來,紛紛瞧著他。 他轉身甩甩寬大的袖子,不緊不慢走向邊上的店鋪,他已經摸清楚了,面值太大,買的東西太小,要換小一點的錢才行。 他進的是一家首飾鋪子,伙計見到他,笑問:“小公子是走丟了?” 郁子蘇扒著柜臺,個子太矮看不到:“我來買東西?!?/br> 伙計給他搬了個小凳子供他挑選。 他挑了個銀簪子,二十三兩,勝在做工精巧別致,叮囑伙計給他找碎碎的銀錢,能給一些銅板最好了。 郁子蘇帶著一堆零錢和簪子出了門。 他要這東西沒有用,站在門口左看右看,看到一對年輕男女糾纏不休,似乎在吵架,而且還是兩個筑基期的修士,便走過去,扯扯女方的衣服,對方不耐煩地轉頭,什么都沒看到,低頭才瞧見一個小朋友在仰望他。 那小孩雖然年紀小,長得卻真真是用天人之姿來形容毫不為過,連帶她的火氣都消了一半,扯出個笑臉問:“怎么了?” 郁子蘇把手里的簪子往她面前一遞:“送給你?!?/br> 球球癟起了嘴,這么小就知道討好女孩子,不得了,看來他對郁子蘇的了解真是少得可憐。 這讓他對郁子蘇的感情史嚴重產生懷疑,還說沒有,一定是騙人的。 女孩頓時眉開眼笑,接過簪子道:“無功不受祿,為什么送給我?你是誰家的孩子?我好還給你家大人?!?/br> 郁子蘇道:“我用不著,隨便找人送的,不要還?!?/br> 女子正要說些什么,身邊的男子卻冷聲道:“念念,你且看他的修為,我看不透?!?/br> 女子愣住,這才發現對方并不是普通孩子,而是一名修士,最可怕的是,看不透他的修為,說明在她之上! 郁子蘇早已轉身,背著二人伸出胳膊搖搖手掌:“再見?!?/br> 他用銅板買了糖人,心滿意足地一路走一路舔,他看別的小孩都是這樣的。 舔著舔著他才發現不對勁:師父說不可以吃凡食,對他的身體有害無益。 啊,他引以為傲的自制力,居然在這小小的糖人面前破了功。 他毫無愧疚感地舔完了一個糖人。 郁子蘇打小便自制力驚人,可他從不委屈自己的口腹,既然已經破了例,那就破個痛快好了。 他走進飄出的味道最香的那家酒樓,找了個位置坐下。 小二過來問:“你家大人什么時候來?” 郁子蘇道:“就我一個吃?!?/br> 小二不確定問:“你一個?!?/br> “我一個?!庇糇犹K道,“你們這里有什么好吃的,都給我上一份?!?/br> 小二:“……你,帶錢了嗎?” 郁子蘇又是一個大銀錠砸在他面前。 小二立刻去準備,不一會兒上了一大桌子。 在這個修真為主的世界,修士和凡人混在一起住,郁子蘇來到的雖然是凡人區,但也有不少修士來往,修士們各有癖好,有的就喜歡將自己化成小二模樣,小二覺得自己是撞上這類修士了。 郁子蘇觀察了別人怎么拿筷子,自己琢磨了一會兒,勉強能夾東西了,高高興興夾起一塊rou要送進嘴里,便沖過來一個淺碧色身影坐到他這一桌,抓住他的袖子便喊:“相公,可算找到你了,你要替我做主??!” 郁子蘇尚且拿不穩的筷子更是一松,rou從兩根細棍間滑落,掉在他的道袍上,沾上挺長一道油漬。 對方也有些尷尬:“那個,對不起……” 郁子蘇面無表情地抬起頭,是他送簪子的那個姑娘。 姑娘身后跟過來一大群人:“念念,這是誰?” 念念硬著頭皮道:“他就是與我私定終身的人?!彼种形罩桓⒆?,“這就是我們的信物?!?/br> 郁子蘇:“???我不是?!?/br> 一個中年男人望著他,失聲道:“結丹期!” 郁子蘇這才把目光轉向他身上:“?” 男人神色一肅:“我不管你是誰家的道友,可我女兒跟人已有婚約,道友真心想要插0足嗎?” 很明顯他們將郁子蘇當成某個有怪癖的修士。 結丹期,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一般都能讓人喊上名字,喜歡化成小童的,似乎沒聽過,也不知這修士是哪兒來的。 郁子蘇道看看那姑娘,再看看她父親身后剛才與她拉扯的男子,猜到是這二人有婚約,可姑娘不從,竟然找上他求助解圍:“這位道友,你看清楚了,我還是個孩子,今年才六歲,怎么跟你女兒私定終身,那簪子是我為了找錢買的,不要了,你們不要妨礙我吃飯了?!比绻钦G闆r,他倒不介意幫上一把,可這個人剛剛撞掉他一塊rou,還弄臟了他的衣服,他就不樂意了。 姑娘面色慘白,可憐巴巴望著他,用眼神乞求他,郁子蘇視而不見。 姑娘的父親卻只當是個玩笑:“道友如此沒有擔當?竟然用孩童身份躲避問題?!?/br> 郁子蘇站到長凳上:“你看清楚了,我當然是六歲?!?/br> 男人道:“你六歲,結丹中期?小說都不敢這么寫!” 他身后一個長相普通的人悄聲道:“我剛看了,的確沒有任何幻術?!?/br> 男人臉色一變。 郁子蘇長期與靈獸相處,對于情感變化最為敏銳,這人動了殺意。 他不懂得藏拙,也不愿意藏拙,是什么就是什么,藏著掖著有什么意思。 如果真的是六歲結丹,那是怎樣的奇才,是不正常的,日后會長成怎樣的禍害。 這樣的人,無論能不能為我所用,都是異類,異類,就當除之。 趁他現在只有結丹期,要是讓他修煉下去,誰也制不住還得了? 他們所在的這一桌被結界封鎖,密不可脫。 郁子蘇知道,他們是想在此憑借這幾人殺掉自己。 郁子蘇毫無懼意,大家都是結丹期,誰勝誰負還不一定呢。 一二三四五,五個結丹期,一個初期,三個中期,一個后期,還有兩個筑基。 他神色平靜,眼中毫無波瀾,這份沉靜完全不像個孩童。 球球第一次見識到這個世界,當真是說殺便殺,毫不留情,也沒有任何安全保障設施。 郁子蘇這樣的性子和天賦,等于是塊行走的肥rou,告訴所有人快殺掉他。 他能如何一路闖過來,簡直是天道的寵兒。 球球不禁緊張起來,根據他看得那么多修真小說,郁子蘇一定會被打得很慘后才能戰勝敵人,即使知道這都是記憶,他還是會心疼,受傷的郁子蘇,有兩次便是極限了。 兩個筑基躲到一邊,五個結丹修士氣場全開,念念的父親——那個結丹后期修士冷笑:“道友天賦異稟,可是留不得啊?!?/br> 郁子蘇道:“我這樣的天賦,才應該留下來,只有我才能走到最后?!?/br> “如此狂妄!” 說話間,五人便朝他攻擊過去。 念念蹲在角落,捂住眼睛,不忍再看,她萬萬沒想到,對方真的是個孩童,也沒有想到,爹會認為一個孩子危險,竟然要除掉他。 她啜泣起來,都是因為自己,才讓他招惹這等無妄之災,這樣的奇才就此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