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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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道遠沉聲道:“看來你是在誆騙我罷了,既無密旨,也無內容,你不過是給自己臉上貼金罷了。陛下怎會給你單獨下密旨,當真笑話的很。新皇怕是連你是誰都不知道呢?!?/br> 崔元平嘆道:“老爺子,你永遠都不把我放在眼里。兒子和當今陛下早有交往,這件事你居然都一點也不知情。當今陛下即位前是壽王李瑁,兒子這幾年去了京城多少趟?到京城跟什么人結交?和哪些人關系親密?這些事怕是您一點也不知道吧,因為您對我毫不關心,我和壽王幾年前便有了交往的事情,您恐怕也是一點也不知道吧?!?/br> 崔道遠甚是驚訝,元平的意思是他早就和尚未登上皇位時的壽王李瑁之間有了來往。這幾年崔元平確實去了幾趟京城,不過在崔道遠看來,自己這個二兒子不過是去京城找樂子去罷了。他愛游手好閑,愛四處晃蕩,崔道遠倒也沒心情去關注他。難道他去京城竟然不是去逛館子吃喝玩樂,而是去結交皇親高官們去了不成? “您一定很意外吧。事實上我自己也沒想到,當年的壽王會成為現在的陛下。聽到這個消息,我真是覺得詫異的很。那幾年,我到京城去,想給自己找條路子,想結識一些大人物。那時候的壽王可謂潦倒之極。兒子本來也不想跟他結交,因為兒子覺得他沒什么本事。但后來,兒子也沒什么其他的門路,便經人引薦結識了壽王,想通過壽王能認識更多的皇親國戚??蓻]想到,我和他居然很是投緣,交往之際也是頗有共同的話題。我想,這大概是因為他和我一樣,都生在豪族之家,但卻都地位尷尬的緣故吧??傊?,我和那時候的壽王可稱為一見如故。之后每年我去京城時都住在壽王府,我把他當做朋友,他應該也是把我當做了朋友了?!?/br> 崔元平面露微笑,眼神中流露出回憶之色,似乎回想起當年和壽王結交的一些美好的往事來。 “萬萬沒想到的是,他居然在靈州登基為帝了。一聽到這個消息,我興奮的不知道說什么好。我有預感,我的機會要來了。果然,那袁明遠給我崔家傳旨之后,專門給我傳了一道密旨。正是當今陛下特意給我的旨意。陛下知道我的心思,幾年的交往,他對我的處境和心境都很了解。所以他的這道密旨便是專門為了我而頒布,專門為了給我機會而頒布的?!贝拊秸f到此處面露驚喜之色,若非被五花大綁,他甚至都要手舞足蹈起來。 不僅崔道遠震驚不已,崔元博柳潭崔七等人也驚的目瞪口呆。這位在崔家眾人眼中一無是處邊緣化的崔家二爺,竟然和當今陛下之間有過這么一段交情。說起來有些讓人不可思議,然而他們心里卻明白,這恐怕正是事實。 “元平,你說這些,是否是要自抬身份,是要以抬出陛下來給你開脫,讓我饒了你不成?”崔道遠沉聲喝道。 “呵呵呵,老爺子,你總是這樣。您總是以為我說什么都是有所企圖,都是要騙你的。若不是那密旨被我焚毀,我真的希望能拿出來給您瞧瞧。但這都不重要,老爺子您的脾氣我是知道的,您不會屈服于任何的壓力,兒子又怎會抬出新皇來壓您?!贝拊娇嘈Φ?。 “好,那你告訴我,那密旨上寫的是什么?難道說你今夜的舉動,和那密旨有關不成?難道是陛下密旨要你除掉王源么?”崔道遠沉聲道。 “陛下怎知王源會來揚州?陛下的密旨里可沒有讓我殺了王源。老爺子想知道密旨的內容,兒子便告訴你罷了。陛下的密旨讓我務必要說服老爺子同意募兵北上,幫助陛下穩固皇位?!?/br> 崔道遠恍然道:“原來如此,怪不得你拼了命的在我耳旁吹風,生恐我不遵新皇旨意。直到我同意了募兵北上你才作罷。原來新皇是怕我不答應,讓你來當說客?!?/br> “正是如此,事到如今我也沒什么好遮掩的。不僅在老爺子面前,我在大哥面前,在柳潭面前,在崔家叔伯長輩面前也吹了不少風。還有盧家,鄭家,王家那里,我也親自登門,告訴他們我崔家有意募兵北上。后來老爺子征求他們意見的時候,他們都眾口一詞的表示同意。老爺子恐怕也覺得奇怪,這幾家居然都沒有提出任何的異議來?!?/br> “哼,原來是你在暗中搗鬼。我說怎么鄭家王家盧家都一口答應了此事,原來你打著我的名頭去跟他透了口風,讓他們覺得我崔家既然已經拿定了主意,所以他們只能跟隨了。你的膽子可真是不小?!贝薜肋h怒道。 崔元平苦笑道:“老爺子,我不能不這么做,因為我也不能一輩子寄人籬下啊。陛下給了我這個機會,我怎能不出力?” 崔道遠冷聲道:“老夫想知道的是,新皇答應給你什么樣的好處?新皇若是沒給你什么許諾,怕是你也不會這么賣力?!?/br> 崔元平吁了口氣輕聲道:“老爺子說的對。陛下確實給了我承諾。老爺子希望知道這個許諾,兒子便告訴你。那許諾便是,待塵埃落定,陛下將以皇命下旨,讓我繼承崔家家主之位。除此之外,崔家在朝中將可擔任重要的官職,人員推舉由我說了算?!?/br> 此言一出,滿堂轟然。 “原來如此,原來你還是不甘心自己沒有機會,還是想要當崔家家主。陛下定是知道你對此心有不甘,這個條件可真是打中你的要害了?!贝薜肋h身子微微的發抖,冷聲喝道。 崔元平什么都說了出來,此刻反而輕松了許多。像是卸去了重負一般,臉上的神情也平靜了許多。 “老爺子,為何我便不能成為家主?為何便是大哥才有資格?大哥之后是耀祖,而我和元戎毫無機會?耀宗耀庭也毫無機會?您不給我們絲毫的機會,既然如此,我便只能去搶。所以,得知王源的身份后,我和三弟下決心要殺了王源。您不愿殺王源,便是不想選邊站隊。但對我而言,王源必須死。我必須為陛下的皇位著想,相對于叛軍而言,更可怕的便是這個王源。我相信陛下心里也一定這么想。所以我便和三弟誆騙了耀祖去動手?!?/br> “好,很好,我生的好兒子。好心機,好本事?!贝薜肋h臉色煞白,渾身抖得的厲害。 崔元平渾然不顧,兀自轉頭對身邊的崔耀祖道:“耀祖,二叔對不住你,二叔確實是利用了你,可是那也沒法子。你生下來便是要當家主的,你的兩位堂兄弟耀宗和耀庭卻只能在家族的生意之中跑腿辦事,這是多么的不公平。所以你不要怪二叔利用了你。而且二叔說句你不愛聽的話,你也根本不配當家主,因為二叔只三言兩語你便上當了,可見你并不精明。但正是你這個資質平平之人,卻被老爺子視為掌上明珠一般,稱為崔家未來的家主,你說這是不是很可笑?可惜的是此事居然還沒能成功,說起來那倒是我的過錯。我不該讓你去動手的。你是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人,這等事你又怎能勝任?這是我走錯的一步。哎,悔之晚矣?!?/br> 面對崔元平的盡情奚落,崔耀祖面如死灰,有心反駁,但卻因為震驚和膽怯而抖索著說不出話來。 崔道遠終于怒喝道:“住口,我不準你再說下去,不準你再說一個字。我崔家出了中山之狼,給祖宗蒙羞。你們這兩個畜生,當真罪不可恕?!?/br> 崔元博也早已氣的咬牙切齒,點頭道:“父親大人,二弟實在是太過分了,算計到自家人頭上了,這可比違抗您的命令更為惡劣。此等行徑不懲處,崔家還如何立足?” 崔道遠點頭喝道:“柳潭,命人將他們二人關押起來,待揚州之事了解后,一并押回杭州。我要當著全族人的面,對他們行家法嚴懲?!?/br> 柳潭沉聲道:“遵命,家主?!?/br> 幾名護院上前來拖了崔元平和崔元戎便走,崔元平和崔元戎一言不發,只是露齒冷笑不已。待兩人被拖出大廳之中,崔道遠像是全身脫力一般頹然坐倒在椅子上,手揉額頭,痛心不已。 …… 崔宅二進崔道遠的書房之中,崔道遠和王源相對而坐。屋子只有他們二人,所有人等均已被屏退屋外,因為崔道遠和王源的這場談話不能讓任何人知曉,這是一場相互攤牌的談話。 屋子里的靜的可怕,燭火的燈芯發出的輕微爆裂之聲清晰可聞?;鹧嫣鴦又H,屋子里的光線忽明忽暗,將對坐的兩人的面孔也照得忽明忽暗,甚至有些陰森恐怖。 崔道遠的臉上帶著倦怠之色,今晚發生的事情已經讓他蒼老的身體甚是疲憊。他的雙目中也帶著絲絲的血絲,銀色的頭發和胡子也顯得有些散亂。然而即便如此,他的雙眸依舊如鷹隼一般的銳利。 “王相國,今晚的事情,老夫已經查的清清楚楚。整件事都是我那兩個不肖之子慫恿耀祖所為。三人我已經全部捆綁看押,請相國示下,該如何處置?”崔道遠嗓音黯啞緩緩開口道。 “崔翁,我已經說了,此事我已經說了,不再追究責任。您的兩位公子和孫少爺的處罰便免了吧?!蓖踉次⑿Φ?。 崔道遠搖頭道:“那怎么成,國有國法,家有家規,焉能做錯了事情不受懲罰?況且,他們三個冒犯的是當今相國。這可不是一般的罪責。老朽已經決定了,對元平元戎二人處以家法,清理門戶。但耀祖嘛。鑒于他被人蒙蔽之故,罪不至死,但我也打算給他嚴加懲戒,將他送回老家禁足五年。不知相國覺得這般處置是否恰當?!?/br> 王源嚇了一跳,崔家家法竟然如此嚴厲。做苦差倒也罷了,清理門戶是什么鬼?這崔道遠當真要為了這件事殺了自己的兩個兒子不成?王源表示懷疑?;蛟S這只是個姿態罷了,自己聰明的便給他個臺階下,那么一切都將和和氣氣。若是自己當真點頭同意讓崔元平和崔元戎死于家法,那可就太蠢了。 “崔翁,我替兩位公子和耀祖求個情,他們雖然今晚做了對我不利之事,但畢竟我安然無恙,他們也沒造成很大的損害,不過是讓我受到了些驚嚇罷了。我知道崔翁家律甚嚴。但可否看在我的薄面上饒了他們這一遭,酌情給些懲罰便是。否則我豈非心中難安,我在揚州那可是一刻也不能待下去了?!?/br> 崔道遠沉思片刻,點頭道:“相國寬宏大量,老朽萬分感謝。老朽也實在慚愧之極,我教子無方,差點害的相國送命,這罪責老朽也是難辭其咎。相國還替這幾個畜生求情,更是讓老朽羞愧不已。他們三個若是知道相國反而替他們求情的話,該羞愧而死才是。哎!罷了,相國既然開口了,老朽豈敢不依,天亮之后我便命人將元平元戎送回余杭老家。我要他們二人看守家祠十年,不準離開半步。相國你看如何?!?/br> 王源微微點頭道:“這是崔翁的家事,崔翁自己決定便好?!?/br> “好,那便這么定了,元平元戎看守家祠十年,每日懺悔其行,至于耀祖嘛,五年改為三年,每日挑水劈柴,做活贖罪?!贝薜肋h道。 王源心中舒坦了許多,按照王源的脾氣,誰敢要自己的性命,那自己肯定是要以牙還牙的。但自己還想和崔家達成一些有利于自己的協議,故而是決不能把事情做絕的。但這三人所受處罰也自不輕。若是當真如崔道遠所言的話,這三人當真,崔耀祖便是判了三年的勞動改造,而崔元平和崔元戎便是被判處了十年的圈禁了。這可也算是罪有應得。 “雖然在我看來,無需如此興師動眾。但崔翁自有家法,若不懲處他們三人,恐難齊家服眾。那么,崔翁便自己決定吧,但只希望不要讓我難以為人,讓我背負愧疚之心便是?!?/br> “相國當真是胸懷如海,而且還善解人意,老朽佩服之至。老朽再次給相國行禮道謝,感謝相國的寬宏大量?!贝薜肋h緩緩起身,抱拳長鞠一禮。王源忙起身還禮,連道不必。 二人重新落座,氣氛稍微緩和了些,畢竟今晚這件棘手的事情得到了滿意的解決。崔道遠心情也好了不少,今晚的事情可大可小,若得不到王源的諒解,謀殺相國之罪足可株連九族。若是王源不依不饒執意要嚴懲崔家叔侄三人的話,明面上崔道遠卻也根本無法辯駁。那么事情便尷尬了,崔道遠要么便殺了自己的兩個兒子和一個孫子,要么便直接把王源給宰了。但偏偏這兩件事都不能做。 就算元平和元戎再有錯,總是自己的兒子,虎毒不食子,殺兒子殺孫子的事情崔道遠怎么可能會去做。即便崔元平和崔元戎暗地里接受李瑁的密旨,有向外之心,但崔道遠也還是不會去殺他們。監禁他們才是最好的選擇。 而殺了王源則更不可能了。且不說揚州馬上就要迎來叛軍的攻城,有了王源坐鎮,揚州城防守住的概率大了許多。就算不為了揚州城,崔道遠也絕不可能為了討好李瑁而殺王源。崔道遠是絕不肯干出沒有退路的事情的,更何況在剛才還得知了李瑁背地里離間崔元平的這件事。況且王源的十萬大軍正在南下的路上,若自己殺了王源,那十萬大軍便會將崔家的一切摧毀。崔道遠又怎會蠢到這么干。 好在王源顯然是個聰明人,知趣且識大體。他對此事的寬容,讓雙方都輕松的下了臺,這讓崔道遠對他生出不少好感來。雖然從未和王源真正的打過交道,之前也都是聽說了王源的一些事跡,對他本人并未有太多直觀的了解。但現在,崔道遠終于明白,王源能從市井之中走到今天的地位,靠的絕不是運氣,也不完全是能力,而是在運氣和能力之外,他這個人具備的一種恰如其分的處世之道。 但雖然關于崔家叔侄的處置看似圓滿解決,但其實橫在兩人之間還有更棘手和尷尬的話題要挑明。那便是崔家叔侄謀殺王源的動機?;蛘哒f事關那兩道陛下下達給崔家的兩道圣旨,必須要做出合理的解釋。否則,之前的一切諒解都是枉然。 崔道遠明白,這才是真正的麻煩所在。但事到如今,崔道遠只能選擇坦陳此事,因為這對于王源而言已經不是秘密。在此之前的問詢之中,崔道遠已經得知自己的好孫兒已經跟王源全部都坦白了。 “王相國,今夜之事,老朽有必要向你解釋原委。相信王相國沖耀祖口中已經得知了一些情形,老朽便也開誠布公了。不錯,新皇即位之后,確實給我崔家下了兩道圣旨。陛下在圣旨之中要我崔氏帶頭,聯合東南幾大豪族出錢出力,募集兵馬北上協助朝廷平叛。而且陛下對我崔家也甚是恩寵,提出和我崔家聯姻。唔……也就是要納若瑂入宮,封為貴妃娘娘,并允諾在皇族中擇一位公主下嫁我崔氏。這些事想必王相國在耀祖口中已經盡數得知了?!?/br> 王源微笑點頭道:“我確已經全部知道了,恭喜崔翁了,這恐怕是你崔氏和東南幾姓豪族夢寐以求之事吧。終于能得到朝廷的倚重并重回朝堂之上,此事可喜可賀啊?!?/br> 崔道遠咂嘴道:“相國莫要揶揄老夫了,以相國之才智,豈能不知此事背后的真實情形?老朽要說的是,正是因為陛下的這兩道圣旨,讓我崔氏家族中的不少人昏了頭,今夜針對王相國的不軌行為,便也跟此事有關?!?/br> 王源明知顧問道:“哦?今晚的事情居然跟陛下的圣旨有關聯?恕我愚鈍,我倒是真的不太明白了?!?/br> 崔道遠搖頭道:“相國何必裝糊涂,老朽都坦陳以待了,相國便不必遮遮掩掩了吧。因陛下旨意下達,故而我崔氏中不少人認為我們該趁機大力協助陛下平息叛亂穩固帝位,將來我崔家便可憑此立足朝堂之上。故而……故而他們聽信了一些關于相國的流言,于是便導致了今夜之事的發生?!?/br> 王源依舊帶著無辜的表情問道:“但不知是關于我的什么流言?!?/br> 崔道遠翻翻白眼,沉聲道:“相國非要老夫明言么?罷了,老夫便索性再坦陳些。相國和陛下之間素有嫌隙的流言已經不是什么秘密。甚至有傳言說,相國和當今陛下之間勢成水火,還說……相國有……篡逆之心呢?!?/br> 第964章 長夜(八) 崔道遠一邊說話,一邊仔細的觀察王源的臉色。他覺得自己這句話說出來王源會勃然大怒,然而,王源連眉毛都沒跳一下,臉上的表情竟然絲毫沒變。 “原來是這件事,所以您的兩位公子便想殺了我向陛下邀功,以加重你崔家回歸朝堂的份量是么?我倒是成了你們向陛下邀功的投名狀了。你要這么說,他們要殺我的動機我倒是可以理解了。沒什么毛病?!蓖踉次⑿Φ?。 崔道遠甚是不解,王源怎么能這么平靜?任誰被人當面說出有篡逆之心時,怕都是竭力辯解甚至暴跳如雷,這一位難道是不知道這罪名之重,影響之大么?當然不是。 “相國聽到這樣詆毀之言怎能還如此平靜?老朽當真佩服相國的涵養之深。便是老朽年紀大相國數輪,怕是聽到這樣的詆毀之言也是不堪忍受的?!贝薜肋h沉聲道。 王源呵呵笑道:“崔翁,關于本人的流言你還知道多少?” 崔道遠搖頭道:“不多,老朽對此并不熱衷,這些事都是旁人談論時我才知曉的?!?/br> 王源笑道:“崔翁,關于我的流言不知有多少。從我走出京城永安坊的那一天,我便各種流言纏身,崔翁若是有興趣的話,我倒是可以擇幾件和崔翁分享分享?!?/br> 崔道遠咂嘴道:“這個……倒也不必了?!?/br> 王源微笑道:“崔翁不愿聽便罷了,總之,關于我的流言不知多少,而且一件比一件離奇。開始只是詬病我的詩文是抄襲,詬病我的人品。到后來近乎瘋狂可笑。最近一件可笑的事情我倒是可以說出來博崔翁一笑。半個多月前我率軍攻克洛陽是,俘獲了一群叛軍的將領得知我便是王源時都不肯相信,因為在叛軍之中流傳的關于本人的形象是青面獠牙狀如厲鬼的形象。崔翁您給評評理,我生的當真是青面獠牙如厲鬼一般么?” 崔道遠也忍俊不禁,撫須笑道:“相國一表人才,面貌俊美。雖不能說貌若潘安,面如宋玉,但也堪稱是美男子了,怎么可能是青面獠牙?” 王源一拍巴掌道:“說的好,還是崔翁實在。所以,你說這些流言多么的荒唐可笑。對于這些荒唐可笑的流言,我還會在意么?還會為這些發怒么?崔翁問我為何不暴跳如雷,我若在意的話,怕是早就氣死了?!?/br> 崔道遠沉吟片刻,低聲道:“這么說來,相國和陛下之間并無嫌隙,關于相國的這些流言也都是荒唐的假話了?” 王源微笑道:“那倒也不是。有些事是真的,但其中另有別情罷了?!?/br> 崔道遠一愣,沉聲道:“老朽斗膽發問,相國和陛下之間到底有無嫌隙?!?/br> 王源收斂笑容,直直的看著崔道遠道:“崔翁看來很想知道這件事,我便如您的愿。我和陛下之間確實有嫌隙,雖不能說如同流言所言的勢如水火,但也可稱是一時之間難以調和?!?/br> 崔道遠沒料到王源如此直率,詫異道:“老朽可否聽一聽其中詳情?相國為何會和新皇之間生出嫌隙來?” 王源道:“此事說來話長。要從數月之前說起。數月之前,朝臣們提出要落實國本之事,本人正好也因為嚴冬不能進軍之故回到成都安排百姓過冬事宜。本人既忝居相國之職,眾同僚提出要落實國本之事,本人自然是責無旁貸。于是我率政事堂眾同僚廣泛征集群臣意見,最后一致決定推舉豐王為太子,未來接替大唐皇帝之位。這件事想必崔翁也知曉的。陛下已經同意將豐王為太子人選的行文發放各地州府,征詢意見。東南各州府想必也是得到了消息的。然而就在此時,壽王奉陛下之命離開成都去靈州同回紇人商談借兵平叛之事。且不談跟回紇人借兵這件事是否合適,光是壽王抵達靈州后不久便宣布登基為帝,此時便讓朝野天下盡皆震驚了。陛下雖宣布退位傳位于壽王,等于肯定了壽王登基的合法性。然而壽王此舉明顯是違背常規,說的嚴重些,這是悍然篡奪帝位之舉。而在此之前,包括我在內的成都百官均不知情,這件事之荒唐可見一斑了?!?/br> 崔道遠心驚rou跳,雖然關于新皇登基的不少內情也有所耳聞,崔道遠自己也判斷出這其中的某些貓膩?,F在聽王源說出真相來,崔道遠還是覺得驚愕無比。 “這……這也太教人難以接受了,難怪相國會不滿,這件事確實讓人詫異的很?!贝薜肋h沉聲道。 王源咂嘴道:“本人也不是說壽王無繼承皇位的資格,畢竟他也是皇族血脈,也有登基為帝的資格。但他如此稱帝,雖得太上皇認可,但卻是不合規制的。其余眾皇子議論紛紛,表示極度的不滿。其如此奪位的方式顯然在未來會引發眾多的紛爭。為了一己之私而置大局于不顧,這是極度自私自利的行為。在我這里,我雖上表道賀,那也是為了大局著想,太上皇退位承認他的帝位,也是為了大局著想。因為總不能在叛軍未滅的情形下咱們內部首先自己征伐了起來。但這可不代表所有人都認同他的皇位。我可以跟崔翁明言,我便是不認同他的皇位的,還有諸多皇子和文武群臣也是不認同的。所以,要說我和陛下之間有嫌隙的話,這怕便是最大的嫌隙了吧?!?/br> 崔道遠點頭道:“原來如此。那么相國為何當初不推舉壽王為太子呢?看起來正是因為相國推舉豐王為太子,所以才刺激了壽王跑去靈州登基為帝。而且……似乎太上皇也并不屬意于豐王呢。否則以相國率百官進言,太上皇怎么還會猶豫不決,導致了壽王在靈州搶先登基?!?/br> 王源挑起大指道:“崔翁果然是慧眼如炬,一眼便看穿了其中的隱情。關于太上皇的行為,我并不想多說什么。太上皇這么做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我也不好置評。但關于為何推舉豐王而非壽王為太子的人選的問題,我倒是可以跟崔翁解釋解釋。推舉太子,自然是舉賢為先。諸位皇子誰合適誰不合適,政事堂和文武百官也是經過認真的計議的。幾位皇子之中第一個被排除資格的便是壽王。原因么倒也簡單。自入成都之后,壽王做了不少不該做的事情。譬如他曾和房琯勾結,挪用我大軍糧餉,差點導致平叛大軍斷糧,引發嚴重的后果。房琯便是因此事被陛下下令誅殺,而壽王因為陛下的庇護而免于責罰。但由此可見,壽王不識大局輕重,恣意妄為的行為,是根本不能成為未來的大唐之主的。從這些事上來考慮人選的話,他被第一個被排除在外也是無可厚非的?!?/br> 崔道遠微微點頭,房琯被殺的大事他豈能不知,其中的一些緣由也略有耳聞。當然大多數的言論都說王源專權跋扈,逼迫陛下殺了房琯,自己攫取了相國之位。房琯死前評論王源挾天子以令諸侯的言論也廣為流傳。今日聽王源談及此事,崔道遠也算是首次正式從當事人口中聽到關于這件事的描述。崔道遠雖不完全相信王源的話,但有一點可以肯定,房琯確實是該死的。即便王源為了攫取相位而殺了房琯,那也是房琯自己給了王源殺他的忌諱。至于李瑁也在其中摻和之事,崔道遠倒是第一次聽說。 “相國,老朽沒想到新皇登基的背后竟然有這么多的隱情,相國是認為新皇的帝位來路不正,所以才和新皇之間并不和睦是么?” “表面上看,新皇登基是得到了太上皇的支持的,但前后關系是有出入的。所以說新皇的登基有奪權之嫌。這會引發后續的紛亂。我斗膽預言,在平息叛亂之后,便有皇子站出來挑戰他的帝位。大唐的麻煩遠遠沒有結束。況且其引外族虎狼之兵入中原,此舉也是讓人側目的。明明我神策軍就在長安,他卻要借回紇十萬兵馬攻長安,而且是瞞著我神策軍攻打長安,可見他對我神策軍成見有多深。我可以這么說,傳言說我和新皇之間矛盾重重,可以說都是因為新皇這種種不當之舉而導致的。身為當朝相國,我不能視而不見,充耳不聞。至于說我有什么篡逆之心,倒不如說是有人刻意詆毀我的名譽,為將來除掉我這個眼中釘rou中刺造聲勢罷了?!蓖踉闯谅暤?。 崔道遠身子緩緩后仰,陷入了沉思之中。越是和王源的談話漸入艱深之處,崔道遠便越是覺得心驚rou跳。大唐時局如此千頭萬緒迷亂紛繁,崔道遠完全看不到方向,也不知未來大唐將走向何方。他開始慶幸自己沒有貿然的募兵北上,兩個月的時間里,他若是竭盡全力的話,早已起碼募集了五六萬的兵馬,也早已可以將這些兵馬開赴長安了。然而如果那么做了的話,便徹底斷了后路。在如此迷亂的時局之下,將來誰為大唐天下之主,那可難說的很。他崔氏若是輕易涉足其中,怕將來也會深陷泥潭。 “相國,老朽現在腦子里一片混沌,為大唐的未來深感擔憂。相國可否給老朽指出一條明路。在此情形之下,我崔家該何去何從,應不應該遵旨募兵北上?!贝薜肋h緩緩問道。 王源笑了,這崔道遠真是個老狐貍,無時無刻不希望探聽自己的口風。 “崔翁,你何必問我答案,你崔家早已用行動做出了選擇了。恕我直言,崔翁是想觀望時局再做決定是么?否則崔翁怎會一方面接受了朝廷的圣旨,卻又并不積極的募兵。以崔家的聲望和財力,圣旨下達到今天已經逾兩個月的時間,崔家登高一呼,起碼也已經有了五六萬兵馬在手。然則此番叛軍南來,崔翁卻只有幾千兵馬可支援,這充分說明崔翁根本沒有遵旨去做罷了?!?/br> 崔道遠老臉一紅,咂嘴辯道:“募兵北上豈有那么簡單,南方富足,無人肯參軍打仗,有了糧食錢財又有何用?天下升平日久,百姓們誰愿意去戰場拼命?相國這可是冤枉老夫了?!?/br> 王源擺手笑道:“我也不跟你辯駁此事,你遵不遵旨于我無關,我當然也不會因為這件事而對崔翁指手畫腳。我自己都一身的麻煩,可管不了別人?!?/br> 崔道遠沉吟片刻道:“相國,老朽可否再問你一個問題?!?/br> 王源微笑道:“崔翁但問,我今日便是來替崔翁釋疑解惑的,總是要叫崔翁滿意的?!?/br> 崔道遠點頭道:“好,那老朽便斗膽再問。相國既然承認很陛下關系不睦,也認為當今陛下的皇位不正,那么將來皇子之間若爆發奪位之爭,相國會站在那一邊呢?” 王源呵呵笑道:“這是個好問題,若將來爆發奪位之爭的話,按理說我應該幫著陛下彈壓皇子們,不至于天下再次陷入混亂之中。但我考慮過此事,覺得應該兩不相幫為好?!?/br> “兩不相幫?那豈非任由皇子們之間內亂?”崔道遠皺眉道。 王源搖頭道:“話不能那么說,這叫做公平競爭?;首觽兌加欣^位的權力,若新皇的皇位是通過正當的途徑獲得,那便既合理又合法。那樣的話,誰若起來爭奪,便是謀逆之舉。但在目前的情形下,我會兩不相幫,給他們公平爭奪的機會?!?/br> 崔道遠脊背后冒汗,他隱隱覺察到了王源的意圖,感覺到了王源內心之中的極大的邪惡。 “我不懂相國是何意,難道當真要坐視皇族相殘之事發生么?這對大唐有何好處?大唐還經得起這番折騰么?”崔道遠沉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