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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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里,阿羊脫了短褂穿著短褲悄悄的從岸邊的蘆葦邊下了水,緩緩在沒過小腹的淺水中挪動步子,分開密集的蘆葦根和糾纏的水草,往剛才竹竿敲打發出聲音的地方慢慢摸去。在撥開一小叢蘆葦蕩后,他發現了被水草纏住的隱隱晃動的一小截雪白的物事。經驗告訴他,那是魚腹上的白色,被纏住的魚兒一旦肚皮朝天,便再也沒法掙脫了。 阿羊卯足了勁,腳下用力在水底一蹬,身子如一條游魚般穿過蘆葦叢,雙手如爪,準確的抓住了粗粗的魚身子。想象中的劇烈掙扎沒有出現,而且手感也感覺有些不一樣,并非是魚身上滑膩的感覺。 詫異的阿羊用力將抓住的那玩意拖出水草,然后,他看到了不遠處露出的一只腫脹的泡的發白的手。 一聲驚恐的呼喊聲中,蘆葦叢中被發現的虢國夫人泡的滾圓的尸體被一名叫做阿羊的少年發現。只片刻之后,坊內坊丁便聞訊而來,不久后,京兆府的差役,南衙金吾衛武侯兵馬紛紛到來,最后左相楊國忠攜刑部尚書王鉷也趕到。官員兵馬差役坊丁里里外外將青湖之畔圍了個水泄不通,戒備森嚴。 虢國夫人的尸體被打撈上來,蓋著白布靜靜躺在河岸上,本來從她的穿著上是識別不出她的身份的,但通向湖中的木棧橋廊上壓著的一封絕筆信卻表明了她的身份。 “……長久以來,妾身患暗疾,自去冬而來,暗疾加劇,身下瘙癢淋漓,潰爛生瘡,久而不愈,上沖面目,痛不可擋。每每夜半頭痛欲裂,腦海中魘魔重重,利爪可怖,讓我生不如死。雖我暗請名醫治療,苦于此疾無藥可醫,難以回天。上月某日夢中見到先夫,先夫惡言指謫我不守婦道之行,言我所生之疾便是報應,要我終身受此疾折磨,直至面目潰爛成鬼,遭世間所有人厭棄,遭受萬般折磨之苦……” “……想我楊玉瑤這一生花容月貌,人人艷羨,我怎甘心最后面目潰爛成為人人厭惡恐懼的厲鬼模樣。數日來我夜夜苦思,終于認命。天妒紅顏,勢必難逆,與其人不人鬼不鬼的被折磨死,不如我自己了結性命,留體面之容貌于世間。今為七月十五鬼門大開,先夫幻想又在我腦海中惡毒叫囂,我索性今日赴死,遂他之緣,解他之憤,接應入陰世也好有個人能依靠處……大姐,八妹,小妹,就此訣別,楊玉瑤絕筆?!?/br> 這是發現這封絕筆信的部分內容,當坊丁們發現這封信之后,本坊坊正看了第一行便不敢再看下去,京兆府的官員趕來后也沒敢看下去,直到問詢而來的楊國忠和刑部尚書王鉷趕來,楊國忠親自看了這封信后,這才將信中的內容隱藏了部分告知王鉷。 這封絕筆信的意思是說,虢國夫人得了暗疾,按照她描述的疾病的特征來看,那是花柳病。而花柳病正是當下最可怕的一種病。它是不治之癥,而且隨著病情的加重,不僅下身潰爛,還會導致口鼻耳目生瘡潰爛,最后面目全部潰爛變得如魔鬼一般的丑陋。虢國夫人楊玉瑤正是得了這種病覺得沒法治愈,這才趁著病情尚未蔓延到臉上,選擇了保持現有的美貌投湖自盡。 楊國忠面色凝重,楊家三姐妹均受陛下恩寵,雖然虢國夫人并不關心楊家的未來,而且還時不時的搗亂,造成許多被動的局面。但是作為楊家三姐妹之中和貴妃關系最為親密的一個,在很多事情上是需要虢國夫人給貴妃施加影響的。而貴妃的態度便可間接影響到陛下的決定?,F在虢國夫人居然自盡了,而且是如此不體面的病因死法,一方面出乎楊國忠的意料之外,另一方面也讓楊家極為難堪。 而且,骨子里楊國忠覺得這件事有些太過突兀,在此之前,從未有任何跡象表明虢國夫人受著花柳病的病痛折磨,也未見她只言片語的提及,更別說有輕生之念了。 在王鉷的建議下,楊國忠調動人手封鎖了虢國夫人府,虢國夫人夜半出門投湖而死,身邊的婢女仆役居然無一知曉,這件事需要先查清楚。王鉷倒也乖巧,他并沒有急著出頭去查這件事,而是讓楊國忠自己去查,免得觸及楊家不愿為外人得知的一些東西,從而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當翠桐等婢女描述了昨夜的情形之后,楊國忠更是覺得不可思議。照她們的說法,虢國夫人昨晚在葡萄酒中下了藥物,迷倒了后宅中的數十名仆婦婢女,然后取了后園小門的鑰匙跑去青湖投湖自盡。在此之前,還用酒壇子砸死了后園保管鑰匙的一名婆子。這種種的行為顯得那么的不合情理。 但在楊國忠親自帶人嚴刑拷打之后,這些婢女仆婦的證詞眾口一詞,不像是大規模串供的結果。 在秘密詢問這些下人是否知道夫人身有暗疾這件事上,貼身的翠桐等人居然一無所知,表示從未見夫人得了什么暗疾,連聽都沒聽說過。 更深一步的查究虢國夫人最近數月的行為舉止以及交往的人員后,發現虢國夫人同時和京中數名公侯之家的少年保持著不正常的關系。當楊國忠聽到王源也在這些人的名單之中時,頓時眉頭擰成了個疙瘩。 婢女們招供說,三夫人這幾日正和王源正打的火熱,前幾日還在后園林間野戰。七月十四午后王源還曾來訪過,和虢國夫人相談甚歡,關系好的蜜里調油。這讓楊國忠面色鐵青。 王源和秦國夫人的事情他已經有所耳聞,楊國忠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秦國夫人的事情楊國忠不想多管,甚至楊國忠還希望秦國夫人通過這種手段將王源籠絡住,讓王源更忠心的為楊家辦事。 但王源和虢國夫人也攪和到一起,這便很奇怪了。王源對虢國夫人沒什么好感,這一點楊國忠一直都能感覺到。而且秦國夫人也絕不會允許他這么做。王源為何甘冒得罪秦國夫人風險去這么做?他不怕秦國夫了因此和他翻臉么?要知道秦國夫人意志堅定,一旦惹惱了她,王源基本上便無法在楊家立足了,就算自己保也保不住。 而王源居然還在虢國夫人自盡的前一日還曾與之見面,這更是讓楊國忠覺得疑點重重。三夫人的死是否和王源有些關系?這件事很值得探究一番。 第295章 家丑 虢國夫人之死可以說是轟動了整個大唐,上至玄宗貴妃王公貴族,下至販夫走卒市井屠狗之輩。酒館茶室歌肆青樓之中,十之八九談論的都是這件事情。 誠然,大唐天下著名女流,除了傾國傾城的楊貴妃,便屬楊家三姐妹家喻戶曉。而這位虢國夫人更是艷絕長安名散四方,雖然大部分不是什么好的名聲,但貴妃之外,便屬她最為有名了。 而現在這個煙行媚視的尤物突然死了,而且據說還是自殺而死,不免讓人覺得詫異且有些難以相信了。家財巨萬,榮寵備至,奢華艷美,人人艷羨的虢國夫人居然會自殺?很多人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她自殺的理由來。 楊國忠不敢擅專,迅速將絕筆書送到宮中請楊貴妃示下,楊貴妃聞聽消息哭的暈死過去。嚇得楊國忠跪在外間五體投地,生恐貴妃因此悲傷過度傷了身子,若是玄宗怪罪下來,自己可吃不了兜著走。 巳時末,內監出來拉起手腳酸麻的楊國忠扶他進里間覲見貴妃,楊國忠跌跌撞撞的進去,一進門便跪地磕頭放聲大哭。本已止住淚的楊玉環又跟著哀哀哭泣起來,楊國忠又忙著勸解貴妃娘娘節哀順變,又責怪自己不該引起貴妃娘娘再次悲傷,折騰了好一會,兩人才止住悲聲。 “堂兄,此事太過突然,我簡直不敢相信。三姐平素活潑開朗,怎地忽然如此想不開,另外這絕筆書上所提之事是真是假,你可曾查出些什么?”楊玉環眼睛紅紅的道。 “娘娘,臣正是要請娘娘示下。這封絕筆書臣命人對了筆跡,確系三妹筆跡無疑,只是臣也懷疑這當中有些貓膩。一來三妹不像是想不開的人,三妹正當青春,日子過得逍遙快活,怎地會突然自尋短見。二來,三妹府中之人也從未聽聞三妹患了那……那暗疾之事,這便是蹊蹺之處了?!?/br> 楊玉環蹙眉輕聲道:“難道說你懷疑三姐是為他人所陷害?誰人如此膽大包天,敢害了三姐之命?” 楊國忠忙道:“這也不能下結論為他人謀害。畢竟筆跡是三妹筆跡,絕筆書是三妹所寫。雖然沒查出三妹患那暗疾的直接證據來,但從三妹死前晚上的行為舉止來看,也確實有些異樣。三妹給府中下人下藥迷倒了她們,還用酒壇子砸死了一名婆子的腦袋,這么做很讓人疑惑。唯一的解釋便是,三妹的神智有些問題,似乎是那暗疾嚴重導致神智迷糊不清,否則怎會做出這些反常舉動?另外三妹投湖時身上所穿的衣物正是她當年年輕時穿著的衣物,這也是奇怪之處,倒是真有些像死去的裴家妹夫纏著她的模樣。因為裴家妹夫在世的時候就希望三妹不要濃妝艷抹穿著華麗,而喜歡她穿著樸素的少女衣衫。那絕筆書上寫著裴家妹夫經常入三妹夢中指謫她呵斥她,恐怕也是纏著她不放。被鬼魅纏住導致神志不清投湖自盡,那也不是不可能的?!?/br> 楊玉環蹙眉道:“說了半天,都有可能,那便是說你還沒有絲毫的頭緒了?” 楊國忠聽楊玉環言語中有責怪之意,忙道:“娘娘息怒,臣正是要先請貴妃娘娘示下,然后才能著手去認真嚴查?!?/br> 楊玉環道:“查便是了,請我什么示下?” 楊國忠忙低聲道:“娘娘,查自然是可以立刻去查的,但卻又些忌諱處。娘娘,絕筆書上的內容我尚未公開,只是公開了不相干的一小部分,一旦要徹查,則必須公開絕筆信的內容。這信娘娘您也看過了,公開此信便是告訴世人……三妹……三妹身患花柳之病,這對我楊家的聲譽危害甚大,對死去的三妹也是……也是不敬的。三妹……哎……留下這封信來,雖是告訴我們她的想法,但卻讓我楊家著實難堪了?!?/br> 楊玉環根本沒想到這一節,經楊國忠提醒,這才明白這當中的為難處。如果虢國夫人確實是自殺而亡,平白的懷疑死因,豈非要將所有的事情都公開出來,那會查出很多不堪的東西,譬如這花柳病也會為世人所知,那對楊家的聲譽大大有損。要是查出他殺還好,若確實是自殺,豈非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那……依你之意,此事該如何辦?”楊玉環毫無計謀,聞言只得求助于楊國忠。 楊國忠忙道:“娘娘,我的建議是,咱們對外便稱是三妹想念死去的妹夫,實在是煎熬不過,殉節而死。葬禮還是按照規格大cao大辦,讓三妹入土為安。這封絕筆信也沒人看到全部內容,我也不會公開。但暗地里,臣命人暗查三妹死因,我自己請仵作驗尸,一來查驗是否是溺水而死,二來也查一查是否真有那種病。再在三妹府中奴婢口中探問探問,看看是否有所發現。我們也不必太過張揚,只要有證明三妹確實是自盡了,咱們便也心安了??傊荒荇[的楊家沒臉,給外人以可乘之機?!?/br> 楊玉環微微點頭,覺得楊國忠考慮的很周全。雖然也知道三姐生活糜爛的很,但人已死,總不能還要糟蹋她的名聲。楊玉環雖然不太懂權勢傾軋之事,但也知道楊家的聲名是極為重要的,自己是楊家的一員,決不能讓楊家聲名狼藉。若是公開三姐的絕筆信,光是三姐得了那種病的事情,便足以讓整個京城沸沸揚揚,讓自己也臉面無光了。 “堂兄考慮的周全,這件事便按照你說的辦吧,那封信……我看還是燒了的好,萬一叫陛下看見了這封信,也是很不好的。其余的事情你也慢慢的去查,不要鬧得滿城風雨。我只有一個要求,三姐的葬禮一定要風光大葬禮,設下靈堂,我要親自去三姐靈柩前拜祭吊唁。三姐……三姐對我好的很,我……我很傷心?!?/br> 說著話,楊玉環又眼圈發紅,大滴大滴的淚水落了下來。楊國忠忙寬慰她,也不敢久留于此,免得貴妃傷心陛下怪罪,于是抽個空子告退出宮。 楊國忠走后,楊玉環呆呆坐在房里,想想虢國夫人的音容笑貌便哭一會兒,哭一會兒又發一會呆,云鬢散亂,妝容都花了,也沒心思去打理。午后玄宗要來陪坐安慰,都被楊玉環拒絕了。 就這樣,癡癡的坐到天黑,玄宗派人送來了兩碗珍貴的千年首烏蓮子羹來,楊玉環看著那兩碗羹湯,忽然想起一事來。起身讓貼身的陳女官去將梨花木床頭梳妝柜的暗格中藏著的小盒子取了出來。 一個多月前,也是差不多的天色將黒的夜晚時分,虢國夫人進宮來陪楊玉環說話。玄宗也是命人賞賜了兩碗首烏蓮子羹來給姐妹兩人喝。楊玉環看到那兩碗跟羹湯,忽然想起了當時的情形來。 當天的虢國夫人有些興奮,像是得了什么寶物一般,笑的比平時都大聲。自己覺得異樣,問她發生了什么事兒,她卻絕口不提。之后臨走時,虢國夫人留下了一個封了口的信封要自己替她保管著。說無論如何請自己不要打開那封信,除非她有什么變故發生。 當時的楊玉環其實并沒有當回事,因為三姐這個人夸大其詞慣了,自己也早已習慣了三姐的夸張言辭。記得小時候一起出去玩耍,三姐說發現一條大蛇,比劃著好大好粗的模樣,嚇得眾人四散奔逃,結果抓到的那條蛇比小拇指還細。很多事情虢國夫人都一驚一乍的,連陛下都說她的話不可信,可見她的話有多么不靠譜。楊玉環性子沉靜,雖然不喜他人夸大其詞,但自家三姐的這副作風卻很能容忍,因為在楊家幾姐妹中,虢國夫人和自己從小便要好,自己也習慣了有虢國夫人的陪伴。其他幾姐妹關系雖然也好,但楊玉環卻總是喜歡虢國夫人多一些。 如今,三姐突然自盡,這應該就是一個大變故了,這時候自己應該看一看三姐留下的這封信里有些什么了。也許這信封里其實什么都沒有,不過是三姐又一次夸大其詞的結果。但楊玉環還是決定打開它,畢竟這是三姐留在自己這里的一封遺物。 揮退眾人之后,燭火下,楊玉環緩緩的剪開信封上的封條,從里邊取出一疊寫滿了字的紙來,輕輕打開之后在燈下一頁頁的翻看。 “查上元之夜失蹤之相府女子乃公孫大娘之徒李十二娘。同時查知,此女上元夜失蹤于永安坊周邊,天降大雪,掩其蹤跡,武侯搜查未果……查知數日后永安坊坊丁王源家中出現不明身份女子,坊正言:李適之欲聘王源為幕賓,故而無意深究此女身份,此女后嫁王源為婦,面貌特征與李十二娘相若……” “奴婢馬平康稟報,王源四月十九午后時分于大明宮含元殿南小竹林中與東宮內監李輔國面談三刻鐘,內容不知,王源未時二刻離開,面色不悅。稍后李輔國自回少陽院中,面容不悅?!?/br> “奴婢馬平康稟報,五月十七下午申時左右,王源于大明宮含元殿南小竹林會李輔國,談一刻鐘,于申時中散開,內容不知……” “奴婢馬平康稟報,六月初九下午未時三刻,王源同李輔國會面于翰林學士院西側垂門內,未時末離開,其間雙方笑語不絕,內容未知……” “……” 第296章 夜詢 七月十六上午,虢國夫人府中設下靈堂,供人前往吊唁。一時間前來吊唁的人群絡繹不絕,聲勢浩大之極。 上午巳時,貴妃鳳駕親臨,一身縞素的楊國忠攜楊家姐妹和一干楊氏宗族親人跪倒相迎,一時間哭聲震天,響徹坊間。楊貴妃還帶來了玄宗親手書寫的一幅挽聯,楊國忠趕緊命人高懸靈堂兩側,聯曰:女星沉寶婺,仙駕返瑤池。陛下親自書寫挽聯送來吊唁,一來是給楊家莫大的臉面,二來也足見虢國夫人在陛下心中的位置。 來往的王公貴族朝廷大臣絡繹不絕,大多數人其實并非是因為虢國夫人,而是看著貴妃和楊國忠以及楊家的面子。楊門一族如今蒸蒸日上,宮中有享受獨寵的貴妃娘娘,朝中有大權在握的左丞相楊國忠,自然是禮數俱到,絕不肯落于人后。 吊唁的人絡繹不休,從早到晚幾乎從未間斷,楊家眾人也累的夠嗆,直到傍晚掌燈時分,楊國忠才有空坐下來喝口茶。 坐在偏廳之中的一把太師椅上,楊國忠瞇著眼享受著婢女的粉拳敲打著酸痛的腰背,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聽著管事的拿著今日吊唁的名冊和禮單在旁輕聲稟讀。身子疲憊,加上管事的聲音很是單調,讓楊國忠都有些昏昏欲睡了。 “老爺,都讀完了,一共三百九十七人前來吊唁,所有的禮金均已入賬,禮品也造冊收納入庫房之中,名冊和禮單請老爺過目?!惫苁碌墓鼘χ[眼打盹的楊國忠說話,他知道楊國忠看似睡著了,但其實他肯定沒睡。 果然楊國忠眼睛未睜,口中卻發聲道:“知道了,放在那里,一會兒我自己瞧一瞧?!?/br> 管事的答應一聲,將名冊禮單擺在面前的茶幾上,躬身要退下。楊國忠忽然出聲叫住了他。 “剛才你讀的名單里邊,我好像沒聽到王源的名字,王侍郎今日沒來吊唁么?” 管事的想了想道:“回稟老爺,確實沒有,小人記性好,確定沒讀到王侍郎的名字,好像確實沒來?!?/br> 楊國忠微微睜眼,臉色有些凝重,擺手道:“知道了,你退下吧?!?/br> 管事的走后,楊國忠坐起身來臉色不善,王源是跟楊家關系極近的人,從昨日虢國夫人去世到今日的吊唁大會,王源連個照面都不打,這多少有些不同尋常。就算是政敵方的李林甫和太子的人明面上也來吊唁走過場,偏偏他卻如此反常。 再加上昨日簡單了解到的關于虢國夫人生前幾日和王源交往甚密,甚至好像還有了很親密的行為的事情,更讓楊國忠心中滿是疑竇,同時也升騰起一股莫名之火。楊國忠認為,王源的行為如此反常,定然是心中藏著事?;蛘卟豢蜌獾恼f,心中必然有鬼。 楊國忠下了決定,既然王源不露面,那么自己便去找他,殺他個措手不及,瞧瞧他到底在搞些什么名堂。順變也要問一問王源,虢國夫人死之前他和虢國夫人交往甚密的事情,看看是否會察覺些蛛絲馬跡。 黑云沉沉,遮蔽了天空中的一輪皓月,將個本是皓月當空清輝萬里的夜晚變得黑漆漆,陰沉沉。天氣悶熱的似乎要下暴雨,蚊蟲也格外的多,就連池塘里的蛙鳴也比平日顯得更加的鴰噪。 楊國忠帶著數十名隨從飛馳入靖安坊中,馬蹄踏碎長安之夜,沿途驚醒了無數百姓的美夢。來到東南方王家大宅的門前空地上,楊國忠手下的衛士奉命上前叫門,但人還沒到院門旁,忽見王家大宅院門大開,四五人提著燈籠簇擁著一人出門而來。 楊國忠看的真切,出來的正是王源,身上穿的整整齊齊的,倒像是知道自己要來似的,拱著手在門前行禮。 “楊左相,便知道今夜您會來,王源等候多時了?!蓖踉词┒Y道。 楊國忠皺眉下了馬,面色嚴肅的走上前來,拱手還禮道:“王源,你怎知我今晚要來?” 王源點頭道:“我自然知道,三夫人突然去世,我本該在旁幫著張羅喪葬之事,但我卻一直沒有現身,楊左相自然是心中不快的。再說了,三夫人去世的事情恐怕有很多難解之謎,楊左相一定想找人談論談論,我想不出除了在下,還有誰最適合同楊左相來討論此事的?!?/br> 楊國忠面色一變,冷哼道:“看來你心里明鏡一般,不過你架子倒是蠻大的,躲著不露面,倒要本相親自來見你?!?/br> 王源微笑道:“楊左相誤會了,你不來找我,我也是要去找你的,但卻要遲一些,等人定之后才可?!?/br> “哦?你會主動找我?又為何要人定之后?”楊國忠道。 “那是自然,請進廳敘話。來人,廳上備茶水點心,我猜楊左相一定忙了一天,晚飯都沒顧得上吃?!蓖踉礂盥暯械?。 楊國忠冷聲道:“你倒是神機妙算?!闭f罷闊步進院,大步流星直奔廳中而去。身后,數十名衛士一涌而入,分散王家前院各處,氣勢頗為不善。 王源面色沉靜對此視而不見,跟在楊國忠身后進了前廳,仆役送上茶水點心來,楊國忠卻手指頭都沒動一下,直愣愣的一屁股坐在大椅子上看著王源。 王源揮退仆役,正式見禮道:“卑職參見楊左相,三夫人仙逝讓人震驚,請楊左相節哀順變?!?/br> 楊國忠淡淡道:“謝了,這幾句話你該在今日靈堂上對我楊家人說才是。告訴我,我楊家出了這么大的事,你卻為何連面都不露?難道楊家國夫人去世,都不能讓你王源屈尊降貴的去吊唁一番么?” 王源微微一笑道:“楊左相息怒,楊家的事便是我的事,下官豈會不上心。但我確實沒去露面,也沒去幫著張羅,卻是有我的原因的?!?/br> “什么原因,不知本相可聽得?”楊國忠冷笑道。 “原因便是,下官實在沒空去,下官很忙?!蓖踉吹?。 “什么?”楊國忠赫然起身,怒視王源叫道:“這便是你的理由么?你忙何事比我楊家死了一位國夫人更大?王源,莫非在你心里,我楊家的事情都是雞毛蒜皮之事?犯不上讓你大駕光臨來一趟是么?” 王源擺手道:“楊左相息怒,我何曾有這個意思,我確實在忙著一件重要的事情,這件事比去吊唁三夫人更加的重要,所以我不得不缺席?!?/br> “放肆?!睏顕遗獾溃骸俺岚蛴擦?,想飛了不成?沒我楊家,你有今日?有什么事比我楊家的死了人更重要?” 王源皺眉道:“沒有?!?/br> “那為何不去?什么重要的事情讓你連吊唁都不露面?誰都知道你是我楊家的人,你不露面豈非駁我的面子?!?/br> “我說了,那件事比去參加吊唁更重要,楊左相,王某自從于你相識,一言一行均為楊家著想,為了楊左相著想。剛才你的話讓人寒心的很?!蓖踉凑?。 楊國忠道:“我沒說你不好,我只是覺得你這兩日行為有些奇怪。我今日來也不全是為了說吊唁的事,事實上我心里還有很多別的問題要問你,希望你如實回答?!?/br> 王源點頭道:“楊左相,問這些問題之前,我勸你屏退門后的四名衛士,你問的事情不能讓任何人知曉?!?/br> 楊國忠詫異道:“你怎知我要問何事?” 王源微笑道:“你問的事情,正是我這兩日在查的事情。我之所以沒有露面,也正是在忙著查清此事,有什么事比查清楚三夫人的死因更為重要?下官忙著做的也正是這件事?!?/br> 楊國忠瞪大雙眼怔怔看著王源,忽然伸出手在空中揮了揮,四名木樁般守在前后廳門處的衛士立刻轉身出廳,關上了前后廳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