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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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欣兒全身酥軟,張著嘴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浴桶中水花四濺,像兩只大白魚在撲騰,良久之后,才安靜了下來,唯余喘息之聲。 浴后小睡了一個多時辰,醒來后渾身舒泰,正欲去瞧瞧公孫蘭,一名侍女匆匆而來,稟報道:“老爺,楊度支郎派人來請老爺和他一起進宮,說在興慶宮宮門前等著你?!?/br> 王源趕忙吩咐人給自己更衣,李欣兒聞訊而來,便幫著王源整理衣服邊埋怨道:“回來了也不讓人休息,催魂兒似的。還想著問你這次去發生的事兒呢?!?/br> 王源道:“可不能怪楊度支捉急,容不得我喘氣,我們喘氣,李林甫可沒歇著?!?/br> 李欣兒嘆了一聲道:“哪天這老賊死了就天下太平了?!?/br> 王源心道:“李林甫死了也未必能太平,怕是會更亂?!?/br> 當下急匆匆帶著隨從出門,騎馬趕赴興慶宮外。到了宮門前,便看到楊釗翹首以盼的身影,忙上前施禮。楊釗也不答話,拉著王源進了宮門,找了個僻靜的角落里,低聲說話。 “事情有些麻煩了?!?/br> 王源低聲道:“怎么回事?” 楊釗道:“李林甫見駕之后,陛下召見李適之裴寬等人,本來我以為陛下定會雷霆大怒,李適之和裴寬這一次定然要倒霉了。但但直到中午都沒消息,我便知道事情有異了。于是我讓八妹去宮里探聽消息,你猜怎么著?” 王源皺眉道:“你就別賣關子了,怎么了?” 楊釗道:“傳來的消息說,李適之見駕時非但不認罪,反而反咬一口說李邕的死因成迷,查案使辦案不利,請求陛下拿了楊慎矜和你去問罪。問明李邕的死因。否則李邕的口供便有造假之嫌云云。陛下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午后一直沒消息,也沒有做出表態,我擔心事情有變?!?/br> 王源有些驚愕,但他很快鎮定下來,點頭道:“先莫多猜,求見了陛下再說?!?/br> 楊釗道:“你想好了對策沒有,陛下若是真的責怪李邕的死因,質疑口供的真假,咱們該怎么辦?” 王源笑道:“對策是沒有的,見了再說吧。楊度支不要擔心,這事兒還輪不到我們拿主意,李林甫楊慎矜比我們更著急,辦法他們去想,我們只在一旁見機行事便是?!?/br> “可萬一……” “度支郎,沒有萬一的,陛下若是有什么想法的話,早就有旨意出來了。陛下一直沒有動靜,便是再觀察我們的動靜。覲見之時除非陛下問及,否則這個茬兒提都不要提?!?/br> 楊釗沉思片刻,點頭道:“好吧,聽你的。我還沒見過你這么淡定的人?!?/br> 王源苦笑道:“不淡定難道還呼天搶地不成?走吧,陛下在百花園還是在花萼相輝樓?” 第242章 帝心 玄宗既不在百花園也不在花萼相輝樓,這兩處都是貴妃愛呆的地方,平日里大多數時間玄宗都陪她在這里泡著,但今天卻非如此。楊釗和王源走了好長一段路,從沉香亭畔行到龍池之北,這才被告知陛下在南熏殿東側的書房中召見二人。 南熏殿是玄宗平日休息獨處的地方,用來接見外臣卻是很少。進入東殿院落之中,卻也是一片花團錦簇春光爛漫的景象,但比之百花園甚是遜色。 內侍宣兩人進了書房,玄宗正俯身提筆在一張堂皇的大案上寫著什么,高力士手握拂塵靜靜的站在身側,臉上古井無波,像是個影子一般。 “臣楊釗王源叩見陛下?!?/br> 兩人上前行禮,玄宗沒有抬頭,聚精會神的運筆,只口中哼了一聲道:“來了啊,平身吧?!?/br> 兩人起身站在一側靜靜的等待,書房內靜靜的,玄宗運筆在紙上的沙沙的聲音都聽的很清晰,片刻后,玄宗輕輕直起腰身,將毛筆輕輕擱置在筆架上。高力士從旁遞過一塊布巾,玄宗接過輕輕的擦手,這才將目光看向楊釗和王源。 “王源,幾時回的京城啊?!?/br> “啟奏陛下,臣晌午回的京城,本該立刻來見陛下,但身上污穢不堪滿是塵土,故而回家洗漱打理了一番,洗了個澡,睡了會覺?!?/br> 玄宗點點頭道:“朕本想明日宣你進宮說話,沒想到你現在就來了。離家多日,也該和家人團聚才是。朕是通情理的人,不會讓臣子太過勞累的?!?/br> 王源忙道:“謝陛下關愛,臣已經不覺得累了?!?/br> 玄宗微笑道:“果然是年輕啊,當年朕年輕的時候也是如此,幾天幾夜不睡覺也不覺得累,累得很了,小寐片刻便又是生龍活虎。如今是不成咯,不服老不成啊?!?/br> 楊釗沉聲道:“陛下春秋正盛,比之一般壯年人的身子骨還要康健,那里老了?臣覺得陛下提刀上馬征戰四方都無問題?!?/br> 玄宗呵呵一笑道:“楊釗,雖然知道你說的是假話,但朕還是高興的。賜坐,上茶?!?/br> 內侍搬了凳子來,又沏了茶水上來擺在側案上,楊釗和王源謝恩,卻不敢落座。玄宗也不在意,雙目盯著王源問道:“王源,這趟北海之行辛苦么?” 王源躬身道:“不辛苦,這是臣的本分?!?/br> 玄宗道:“李邕死了?” 王源點頭道:“堂上自盡而死,臣就在當場。事發突然,一時攔阻不及?!?/br> 玄宗微微點頭,似乎輕嘆了一聲,負手仰頭沉默了片刻,問道:“對李邕這個人你怎么看?” 王源沉思了片刻道:“陛下恕臣直言?!?/br> “說吧,朕希望聽到真心話?!毙诘?。 楊釗看了一眼王源,示意他要小心回話。王源輕輕道:“陛下,李邕挪用公錢罪無可恕,但除此之外并無其他惡行。相反李邕詩文書畫樣樣精通,乃我大唐聞名天下的名士,臣私下里也打聽了些北??ぐ傩盏淖h論,李邕的官聲還算不錯,只能說他律己不嚴,過于放縱自己,以至于有今日?!?/br> 楊釗嚇了一跳,皺眉道:“王源,不要胡說,李邕膽大妄為咎由自取,是朝廷的罪人,你怎可如此替他粉飾?” 玄宗冷聲道:“楊釗,莫多言,朕要聽他說下去?!?/br> 王源輕聲道:“陛下,臣非為李邕粉飾,李邕固然是罪有應得,但臣覺得每個人都有他的弱點,李邕的弱點便是不自律。其實若是有人能在一開始便有人規勸他的話,他當不至于到今日的地步。只可惜一步步滑入深淵,加之為名所累,又無諍友相勸,以至于不能回頭。臣雖和他無多深的交往,但感覺其實李邕是個有能力有才學之人。國法難容,再有本事的人也不能罔顧朝廷律法,只是為他感到惋惜罷了?!?/br> 楊釗恨不得痛罵王源幾句,這個時候還在替李邕說話,這王源是糊涂了么?陛下定要發怒了。 玄宗的反應卻很平靜,花白的眉頭有些微微皺起,但卻并無發怒的跡象。半晌后輕聲道:“看來你對李邕很是欣賞,這話我是第二次聽人說了,上一次如此說話的人名叫孔璋,前年他已經在瓊州病逝了。十幾年前,李邕在陳州任上犯了事,孔璋寫了一封奏折為他求情,說的大意便是如此。你和孔璋倒是意見相同?!?/br> 楊釗忙道:“陛下不要聽王源胡說,王源詩文讀的多了,加之入仕不久,很多東西看不明白,陛下不要怪他瞎說?!?/br> 玄宗皺眉道:“朕有怪他的意思么?朕當年便準了孔璋的奏折饒了李邕一次,便是認同他對李邕的評價,朕也一直認為李邕是個人才呢?!?/br> 楊釗愕然,張口無語。 “說到詩文,剛剛朕錄了一首詩,王源,你精通詩文,來瞧瞧這詩寫的如何?”玄宗微笑道。 高力士聞言伸手托起玄宗剛才寫字的那張紙走上前來,拈著兩角豎了起來,上面的墨跡已經干了。王源定睛看去,紙上寫著一首律詩,字跡清秀端莊,自有一股氣韻。 漢家重東郡,宛彼白馬津。 黎庶既蕃殖,臨之勞近臣。 遠別初首路,今行方及春。 課成應第一,良牧爾當仁。 王源細細的讀了一遍這首詩,回味著詩中之意。玄宗微笑道:“此詩如何?” 王源想了想道:“臣一直認為,好詩不在辭藻華美,而在意蘊情懷。此詩于言辭上只能算是中作,但寫的情深意重語重心長,像是長輩的諄諄教導,又像是智者的循循善誘。更有拳拳愛惜殷殷期盼之情,從詩情上而言,可為佳作?!?/br> 玄宗呵呵而笑道:“真的?你認為是佳作?” 王源道:“臣一家之言雖無法服眾,但臣認為這首詩是佳作?!?/br> 玄宗掩飾不住的喜悅,問道:“你知道這首詩是誰寫的么?” 王源搖頭道:“臣不知?!?/br> “那是朕的舊作?!毙谠捳Z平淡,但掩飾不住一股得意之情。 王源愣了愣,詫異道:“原來是陛下的詩作,臣該死,妄評陛下詩文,不自量力,陛下恕罪?!?/br> 玄宗哈哈笑道:“何罪之有?朕要你評價的,于你無干。而且你剛才的評價甚是中肯。你知道朕這首詩是寫給誰的么?” 王源搖頭道:“陛下明示?!?/br> 玄宗微微一嘆道:“此詩名為《送李邕之任滑臺》,正是當初李邕就任東郡太守的時候,朕送他的一首詩?!?/br> 王源驚訝的張大嘴巴,愣愣看著玄宗。 玄宗輕聲道:“朕很早便對李邕很是看重,你方才說這首詩語重心長殷殷期盼,那正是朕寫給他這首詩的用意。朕希望他牧守東郡不要讓朕失望。事實上李邕也沒讓朕失望。東郡在他治理下民生安定,本來盜匪叢生之地,也變的繁華富庶。后來朕又調任他去陳州,朕本以為他一樣不會辜負朕的期望,但在陳州任上他被人舉報挪用公錢??阻吧蠒鵀樗笄?,愿意以身代死,朕赦免了他。你以為朕是被孔璋說動了么?朕其實是對他抱有希望,這才赦免了他的死罪?!?/br> 書房中的三人盡皆動容,這種事若非玄宗親口說出來,誰能知道真相?孔璋被世人譽為李邕的知己,上書為李邕代死,甚至因為此事被貶斥瓊州老死天涯,已成佳話。但誰又知道,其實孔璋的求情根本不是玄宗寬恕李邕的理由。 “李邕這次又辜負了朕的期待,朕固然不會饒了他。但朕心中依舊認為,李邕是個有本事的人。他治理的幾任郡州之地都頗有政績。朕剛才要你評價李邕,你說的話可比有些人實誠多了。在你們覲見之前,有人也來覲見了,談及李邕之死,朕聽到的全是痛罵詆毀之言,朕不明白,人已死,為何還不能給予中肯之評?蓋棺論定,必須公允,朕一向這么認為。若一惡蓋全身,天下豈有好人?朕也犯過錯誤,做過錯事,照著這樣的想法,朕死后豈非全是惡評么?” 高力士楊釗王源三人變色,不敢說一句話,龍威震怒,非同小可。 玄宗吁了口氣,緩緩平靜下來,沉聲道:“話說回來,李邕確實是咎由自取,他不自愛,辜負朕的期待,他心里比誰都清楚。他不自殺而死,這一次朕也要他的命。王源,有人說的死可疑,要朕查清楚你們在北海對李邕做了什么。朕本來有些疑惑,但朕聽了你剛才的一番話之后,朕信你不會對李邕做什么手腳。你能直言相告,足見你心中無垢也算光明磊落。王源,替朕擬旨?!?/br> 王源忙來到書案旁,高力士取過一張娟紙來,王源道謝接過,蘸墨鋪開提筆等待。 玄宗緩緩道:“李邕一案證據確鑿,所有涉案之人均應懲辦,以昭天下。所涉無論何人,一律不得姑息,著政事堂,刑部,御史臺合力查辦。但不可矯枉過正,禍及無辜。凡有憑此案推波助瀾動搖國本者,朕絕不輕饒。欽此?!?/br> 王源走筆如飛,將玄宗之言盡數錄下。 第243章 斷交 次日早朝上,彈劾李適之和裴寬的奏折雪片般的遞上。文武官員嗅覺靈敏,在昨日玄宗下達的那份圣旨之后,所有人幾乎都明白陛下其實已經放棄了李適之。一夜之間,幾乎所有人都做出了對自己有利的選擇,因為很明顯,李林甫會利用這份圣旨大做文章。而陛下在這份圣旨上給出的唯一限制便是:不得動搖國本。 何為國本,太子李亨是也。玄宗給出了明確的態度,保太子,同時給予某些人發泄憤怒的機會。 李適之百口莫辯,因為他確確實實和李邕之間有過財物的來往,而且數目不在少數。雖然那些公布的證據和供狀上有不少是捏造??墒窃诖蠖鄶档氖聦嵄蛔C實之后,其中摻雜的少量捏造的證據也會被理所當然的認為是事實。而正是這一小部分的證據勾勒出一個李適之裴寬同李邕裴敦復等人內外勾結權錢交易的可怕畫面。 李林甫在權力斗爭方面的經驗是極其豐富的,短短一夜之間,他便將李適之身邊的死黨分而化之。來自對手的彈劾已經讓李適之難以招架,更何況是來自于內部的背叛,那才是真正讓李適之心寒的。李適之行事一向也并非那么光明磊落,他的有些事做的也很陰險,當這些事情被陣營內部背叛之人以奏折曝光之后,他便失去了最后反抗的能力,徹底的被拖入泥潭之中。 上午巳時末,長達兩個多時辰的早朝終于接近尾聲,一片口誅筆伐之中,李適之放棄了抵抗,跪地請罪,請罷右相之職。戶部尚書裴寬也請罪請罷尚書之職。緊接著,戶部侍郎張越、兵部侍郎彭天章、政事堂兵事房主事陳芳、戶房主事蔣平、樞機房主事杜輕舟等朝中重要官員紛紛被卷入其中。李適之都請罪了,他們的堅持也沒有了多大的意義,只有認罪請求寬恕的份。 早朝上玄宗雖沒有表態,但所有人都知道塵埃已經落定,李適之一黨已經被徹底的連根拔起。這一切其實早就在人們的意料之中,當李適之卯足了勁要和李林甫爭權的那一刻起,很多人都預料到了這樣的結局。李適之根本不是李林甫的對手,只要李林甫想,他隨時可以將這個自以為聰明的書呆子碾成齏粉。 散朝之后,王源默默的走下大殿的臺階,天近晌午,陽光炙熱而刺眼,王源的心情很是煩躁和復雜。李適之在早朝上無助的樣子讓王源心里很難受,自己其實也是推倒李適之的一份子,雖然李適之剛才在堂上還一直試圖以李邕的死因為理由攻擊楊慎矜和自己,但王源心中對李適之其實已經沒有一丁點的恨意??粗@個曾經高不可攀的人物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倒下,被眾人踩入泥潭里,不免心中升起一種說不出的感覺來。 回到久違的翰林學士院中,散朝歸來的老夫子們正圍在院子里低聲的議論,見到王源進來,老夫人頓時噤聲,以一種異樣的眼光看著自己。以前王源在翰林學士院中作為后進身份,老夫子們甚至有些視之為子侄的感覺,見到王源也都笑瞇瞇的,有的還跟他打趣說笑。但現在,他們的目光中冷漠而疏遠,帶著難以掩飾的鄙夷。 王源知道,那是夫子們在為李適之的事情而怪罪自己。雖然今日早朝上自己本打算一言不發,但楊慎矜攻擊李邕和李適之的言論的每一句話都會拉上自己來證明。作為查案副使,簽了字的供狀上的每一句話王源也都不得不點頭,雖然他知道有些是捏造和誣告。夫子們一直認為,王源之所以能出人頭地,得益于李適之的提攜,而現在王源的行為便是忘恩負義之舉。 “夫子們好?!蓖踉纯涂蜌鈿獾墓笆中卸Y。 “不敢受?!标懺獧C冷冷轉身離去,其他人也都紛紛離去,但有一人還站在原地。 王源認得他,他是顏真卿。他不是翰林學士院的學士,卻不知道為何會來到此處。 顏真卿面色平靜,手中握著一卷紙張,朝王源淡淡行禮。王源笑道:“顏御史怎地來此了?” 顏真卿道:“我是來找你的?!?/br> 王源道:“顏御史有何指教?” 顏真卿將手中的一卷紙遞了上來,王源接過一看,愣道:“這是何意?” 顏真卿輕聲道:“這是你當初梨花詩會上的詩稿,當時顏某討要了去,是因為你的詩好字也好。今日特意來物歸原主?!?/br> 王源皺眉不語,他意識到了顏真卿的來意。 顏真卿繼續道:“梨花詩會上某對你很是佩服,覺得你是天縱之才。但現在顏某對你的看法改變了。詩文才藝均為末,立身持正乃為本,本末豈可倒置。所以,這些東西我一刻也不想留在身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