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節
朱謹深倒是有些疑心——她先那么能折騰,這會兒又就這樣聽話了? 沐元瑜看出他的意思,解釋道:“這個是我不對。殿下要是跟別的姑娘定下婚約,哪怕是假的,我也不會愿意,將心比心么?!?/br> 朱謹深聽了,沉默了一下:“你還想什么法子?” “暫時還不知道,我還沒想出來。不過辦法總是人想的,”沐元瑜很樂觀地道,“我再想想,說不定就想出來了?!?/br> 朱謹深不再說話了。 沐元瑜看看他的臉色,好歹不是個生氣的模樣了,就放心地照舊忙自己的去了。 但想別的法子,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沐氏親眷不少,她是不介意從別房認個過來,能給滇寧王做養女,估計別旁也不會反對,可是刀大舅肯定不會認啊。 沒親的還罷了,有親的,那親女跟養女就差遠了,刀大表哥又不是娶不到身份好的姑娘。 又撲騰了兩天——嗯,“撲騰”這個詞是朱謹深跟滇寧王妃說的,滇寧王妃雖覺得自家閨女被這么說不太好,但她同時也不太想反對,覺得有點有趣地默認了下來。 她心里覺得朱謹深作為一個男人還怪好哄的,也不見沐元瑜干什么,兩個人就和好了。 雖然在出征東蠻牛的事上仍舊沒有達成一致。 朱謹深其實很矛盾。 他本已做好了好好收拾一頓不聽話的內眷的準備,無奈沐元瑜太有眼色,懸崖勒馬,硬是在踩到他的底線之前停了下來,而后就在離著底線還有一點的地方撲騰。 要收拾吧,好像有點師出無名,可不收拾,她眼看著是絕不打算自己消停下來。 以這個笨瓜的腦袋,再叫她鬧下去,可不知要鬧出什么來。 朱謹深幾番權衡,終于主動找上了愁眉苦臉的沐元瑜,抱胸問她:“借到兵沒有?” 沐元瑜嘆氣搖頭。 “舅舅太難說話了?!?/br> 朱謹深居高臨下地瞥她一眼,慢吞吞道:“那是你不會說?!?/br> 沐元瑜聽他話音,眼神一亮:“殿下有辦法?” 朱謹深道:“呵呵?!?/br> ——有啊。 但是不告訴你。 沐元瑜精確地領會到了這層意思,她性格綿而韌性足,也不想別的了,打這天起從早到晚就跟在朱謹深身后纏磨。 她從來認同朱謹深的智力凌駕在她之上,因此并不覺得跟他求助有什么不好意思,很拉得下臉,反復嘮叨跟他說出征的好處,又說東蠻牛小國,決計不會有危險,她去了就回,哪怕抓不到余孽也不會冒險逗留,如此這般巴拉巴拉。 她敢這么干,是因為發現朱謹深默默地有在翻查東蠻牛的資料——這等小國,與中原王朝素無來往,偏在南疆外的一隅,此前極少進入過朝廷的視野,所以朱謹深在兵部那幾個月都沒怎么接觸到。 又是兩日過去,朱謹深終于松了口:“——我去跟你舅舅談談?!?/br> 她這么能鬧,硬管是管不住,他伸手幫一把,好歹還是把事態控制在自己了解的范圍之內。并且,奇兵突襲東蠻牛直搗余孽老巢這個主意本身可行性是很高的。 沐元瑜微怔:“嗯?殿下告訴我怎么做就好了,不必殿下前去?!?/br> “你去沒用?!?/br> 沐元瑜不大懂,小心翼翼地道:“殿下,你的身份到我舅舅面前可能不怎么管用——” 她心里理解刀大舅為什么看不上朝廷的賞賜,卻要選擇跟她聯姻,俗話說得好,縣官不如現管,朝廷高高在上,然而也遠在天邊,根本沒有多少能力管得到刀家的實際事務,滇寧王就不同了,就算哪天/朝廷發怒要懲罰刀家,那旨意傳過來,執行者也繞不過滇寧王去,跟滇寧王搞好關系,把聯姻世代延續下去,可比討好朝廷實惠多了。 這同時也就意味著,刀大舅不會怎么把朱謹深放在眼里。 朱謹深卻嗤笑一聲,反問她:“你見我拿身份壓過人?” 沐元瑜眨眨眼,搜尋了一遍記憶,發現似乎真的沒有——他通常是拿智商碾壓人,雖然身份高貴,但通常都還用不上。 “沒有,沒有?!彼蠈嵆姓J,同時順口送上一頂高帽,“殿下從來以德服人?!?/br> 以德服人的二殿下轉天去找上了刀大舅。 開口第一句話就是:“為刀家長遠計,請舅舅借兵與我,不然,刀家地位恐將不保?!?/br> 作者有話要說: 我坐標是大江蘇噠,現在溫度還好,三十左右,不過早晚涼了,提前一點備。 可惜沒備著,逛了半天,就買了兩個口罩跟一個準備寫下本大綱的好看的小本本回來了( ̄▽ ̄) ~~~~~~~~~~~~~~~~~~~~~~~~~~~~~~~ 謝謝大家提醒,改了小bug,昨天的姨母我是真的沒繞過來,我還認真想了一下呢,很篤定地以為是姨母才寫下去了,看到評論才發現錯了。今天這個七個字我保證我想的真的是七,但不知道冥冥中哪來的一股力量,打的時候它成了八。。懵。 ☆、第169章 刀大舅坐在椅子里愣著神, 他是知道沐元瑜同這個二皇子處得好, 不然人來了不會直接住到滇寧王府去。這個級別的貴人云南雖然很少接待, 但也不會沒合適的地方安置他,知府衙門級別不夠,布政使司總歸湊合了。 但是,關系再好——能好到張口就喊他“舅舅”? 叫他一聲“刀家舅舅”都算是紆尊降貴很表親近之意了。 這可好,直接把前兩個字都省略了! 這位皇子欽差敢叫,他可都不怎么敢應啊。 朱謹深坐在闊大的虎皮椅里——那原是刀大舅的位置,耐心地等待下首的刀大舅回神。 刀大舅終于回過神來了。 “這——”他砸吧著嘴,干笑道,“殿下太客氣了,下官不敢當?!?/br> 這便宜可不是好占的,他要應了,豈不是成了皇帝的大舅子?朝廷要管他鞭長莫及,他不怎么在乎,但對于天子,他心里總還是有那么一兩分敬畏的,自覺還配不起攀這個親。 他眼神上下打量了一下占了他位置的朱謹深,看看人家這氣度, 他家里幾個崽子捏巴到一起也比不上人家一半——嗯,就是說話不怎么著調。 開口就嚇唬他, 以為能唬住他不成?哼,要不是那聲“舅舅”叫在了前面,這么咒他的家族, 皇子他也不會客氣。 “這兵嘛,下官不是不愿意借,也同外甥細致說過了,正等著他的回話,今日卻不知他怎么沒來,反是殿下大駕光臨?” 朱謹深暫不答,只道:“請舅舅屏退左右,我接下來的話,出我口,入您耳,不可再有第三人聽聞?!?/br> 居然還不改口—— 刀大舅心底咯噔一下,到他這個位次的人,是不會再為兩句好聽話就迷了心神,相反,禮下于人必有所求這句漢人的話他是聽過并深為贊同的。 他揮了揮手,把周圍的下人全趕走了,刀大表哥原在門邊站立陪著,刀大舅指示他也站遠了,然后就便做了個門神,看著不許旁人靠近這處前堂。 朱謹深沒賣關子,見已經清了場,就笑了笑,道:“您的外甥沒來,這并不奇怪。從頭到尾,您就沒有過外甥?!?/br> 刀大舅直著眼——他覺得中原人有點討厭,話里總是藏話,不拐兩個彎好像就不能說話了似的。 “什么意思?”他把手里的兩個鐵核桃咔嚓咔嚓轉了兩圈,但他的腦子里仍沒跟著拐過這個彎來。 朱謹深不吝惜地進一步點明了:“沐元瑜不是雙胎,從來,就只有她一個?!?/br> 刀大舅:“……” 咚,咔。 一個深褐瑩潤的鐵核桃從他蒲扇般的大掌里滑落,跌在地上,又彈跳了一下,發出了輕重不一的兩聲響動。 鐵核桃蹦跳著滾落到了朱謹深的腳邊,他俯了身撿起,站起交還給刀大舅,見他愣著不接,輕輕放在了他身邊的幾案上。 “你——”刀大舅終于反應過來,一把拉住他的玄色衣袖,眼睛快瞪得快有兩只鐵核桃大,“你說的是真的?!” “如此子嗣大事,豈是我空口所能編造,舅舅如有不信疑慮處,可去滇寧王府詢問?!?/br> 刀大舅凌亂中,感覺手里握著個東西,滿腔的震驚之意要尋個出口,下意識握拳一捏—— 喀嚓。 他盤了幾個月的另一個鐵核桃成了碎核桃,碎渣沾了他一手。 “他娘的!” 他滿臉晦氣地甩著手,往外嚷道:“老大呢?去廚房給老子再拿個核桃過來!” 刀表哥聽到聲音,從庭下走過來,探頭進來望:“阿爹,你又把核桃捏碎了?就沒哪個在您老人家手里能囫圇過半年的——” “老子指使你跑個腿,你哪來這么多廢話?”刀大舅怒道,“我看就是你有心敷衍,總挑不結實的來,才這么一捏就碎!” “再結實的也禁不住您有意捏它啊,我看人家玩起來可細致了——”刀表哥嘀嘀咕咕地跑了。 “小兔崽子,還敢頂嘴!” 刀大舅跺跺腳,不過被這一打岔,他總算是消化掉了朱謹深傳遞給他的信息。 他是覺得這事荒唐離譜得不可置信,可再一想到滇寧王,他就篤定了——是那老小子能干出來的! 然后他就冷靜了下來:“你現在想怎么樣?借兵,我借了你,你能將此事保密?我憑什么相信你?——二殿下,下官是個粗人,說話沒你們那么多講究,但說的都是實在話,不會同人玩虛的?!?/br> 朱謹深安然坐了回去:“舅舅不要誤會——” 刀大舅現在聽見他喊“舅舅”簡直肝顫,這小白臉果然不懷好意,跟他那倒霉妹婿似的,都一肚子壞水。 他也不想啰嗦了,直接拍案道:“一萬兵是不是?行!老——下官借給你!” 朱謹深微微笑了下,道:“一萬是先前的開價,我以為,兩萬方為最好?!?/br> 這是坐地起價! 刀大舅臉黑了,為了壓制情緒,忍不住把幾案上幸存的那個核桃重新摸到了手里,嘩啦啦轉著——這單獨一個轉得很不得勁,他扭頭往外望了一眼,氣得罵道:“叫他去廚房拿個核桃,又不是去樹上現摘,怎么跟掉到鍋里了一樣,一去就沒影了!” 朱謹深笑道:“您誤會了,我當真沒有惡意——舅舅可知道寧寧?” 刀大舅甚是牙酸地點頭。他有心想阻止朱謹深這么持續稱呼他,但又怕如此顯得太不給他面子,萬一朱謹深覺得他不識抬舉,為了報復再問他要三萬兵怎么辦? 這是把他的全部家底都要走了,他萬舍不得。 真細追究起來,滇寧王干的事,跟他可沒那么大干系,拋一萬兵堵堵朝廷的嘴,買個平安還行,再多就不值當了。 他心下給自己劃了底線,自覺主意已定,那股焦躁之意就沒那么強烈了—— “寧寧是我的孩子?!敝熘斏畋砬闇睾偷馗嬖V他,“長子?!?/br> 刀大舅:“……” 喀嚓。 剩下的一個核桃也沒保住,又碎了。比第一個碎得還徹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