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
嗚。 朱謹深也無語了。 他側過臉望著沐元瑜的紅眼圈,有點后悔。 跟父母隔了這么遠,大年下肯定是想家的,還用他問么。 這可好,把人招哭了。 跟林安要了帕子過來,難得地把聲音放軟:“別哭了,別人還以為我欺負你了。你怕生,跟著我就是了?!?/br> 沐元瑜也不想能把自己說紅了眼,非常羞愧地擺手:“多謝殿下,我自己有?!?/br> 她就要取自己的手帕,不想朱謹深嫌棄地道:“你那帕子不是才擦過嘴?” 硬還是把一方雪白的帕子塞給她了。 這潔癖,居然還記得這種細節。沐元瑜又被弄得想笑,就哭不出來了,拿帕子意思意思地擦擦眼睛,想著以他的潔癖,被她用過的帕子他應該也不會要了,就自己塞進了袖子里。 朱謹深呆了一下——只是借她用用,順手牽羊是什么意思? 算了,一個帕子也不值什么,要回來倒顯得他多么小氣。 伸了手給她:“過來,你沒父母在京,我給你當個兄長也還當得起。人都怕我,你跟我一道,就算有什么疏忽失禮處,想來一般人也不至于敢說你了?!?/br> 沐元瑜猶豫了下,這是在教她狐假虎威? 有點感動地牽上去,她在值房里呆了一陣,身上已經回暖過來,倒是朱謹深體弱,掌心仍是冰涼,她握到手里,不由搓了兩下。 朱謹深微擰眉:“你做什么?” “殿下,你手太涼啦,我給你捂捂?!?/br> “……隨你?!?/br> 作者有話要說: 論濾鏡太厚怎么破小劇場:世子篇: 國舅眼中的世子:不好惹,太厲害。 華敏眼中的世子:蠻子還陰險狡詐會玩心眼,沒有天理! 朱二眼中的世子:傻,傻得挺可愛,偶爾有點小聰明。 朱二篇: 國舅眼中的朱二:高嶺之花,腿爬斷了還沒攀上。 朝臣眼中的朱二:脾性冷漠,陰晴不定,還有黑歷史。 世子眼中的朱二:殿下人真好呀o(n_n)o~~ ☆、第70章 第 70 章 御宴就在奉天殿里舉行,只是此時吉時未到, 皇帝沒有升座, 臣子們也不能搶先進去, 都在丹墀上站立等候, 互相說些閑話。 見到朱謹深攜著沐元瑜緩步上階,身后內侍簇擁,群臣不由皆是眼前一亮。 這一對皇子并王世子的名聲都很微妙,彼此間還生過不那么斯文的矛盾,但不得不說, 二人這般并立行來,只看外表的話,如一雙玉璧,氣質都是文人易生好感的那一種。而那清致的風度與他們腳下的漢白玉石階,以及玉階上的輝煌宮殿匹配起來,又更生出一種不容輕褻的尊貴。 群臣回過神來, 都忙站過一邊行禮。 此時留下的都是高官顯宦, 內閣六位輔臣也在其中, 朱謹深也不能托大, 挨次還了禮,口稱“先生們”。 這一任的內閣首輔姓沈,與沈皇后同姓,但并沒有什么親眷關系。沈首輔過了正旦,壽數已是六十有二,這個年紀有的官員已經垂垂老矣, 各種老年病找上身來不得不致仕還鄉,有的官員則老當益壯,又見識過許多大風大浪,正可為朝廷發揮余熱,是定海針一般的人物。 沈首輔是后者。 作為百官統率,見過禮后,他第一個與朱謹深說話:“殿下這么早便來了,老臣觀殿下,近來身體似健壯了一些?!?/br> 朱謹深微微笑了下:“閣老說的是,我自己也覺比往日有精神些?!?/br> 沐元瑜聞言扭頭,分辨他說的是客套話還是真心。 他要是真能養好一些,那比什么都強。 朱謹深暫沒理她,繼續與輔臣們說起話來。他往年便是來,也是打過一聲招呼后就讓內侍們圍繞著到一邊去了,極少與朝臣多話,此時見竟例了外,丹墀上的朝臣不由漸漸都聚攏了來,就不與朱謹深說話,也默默留神看一看他,在心里評估著這位往常沒機會了解的皇子。 沐元瑜老實地站在旁邊充當背景板,不多時,就見到朱謹淵也來了。 沐元瑜眼尖地發現,朱謹淵進午門時的腳步還是從容舒緩的,往丹墀上一望,腳步一頓之后立即加快了起來。 看見兄長不走尋常路,忽然與朝臣打成一片意外著急了吧。 沐元瑜無聊地亂想著,只見朱謹淵快步走上玉階后,站到朱謹淵身側,拱手行禮道:“二哥這么早便來了?!?/br> 朱謹深隨意地點點頭。 朱謹淵也不以為意,和煦如春風般地和朝臣們打起了招呼。 群臣挨次行禮,面上一團和氣,心里各有一本賬。 這兩位皇子是同住在十王府的,來參加賜宴,卻沒有一道前來,朱謹深卻是跟滇寧王世子混在了一處。 內里的微妙處,引人深思。 再說得一會,朱謹洵也來了。三位皇子齊聚,沐元瑜再擠在群臣的包圍圈里就有點不合適了,她拉了下朱謹深的手,悄悄道:“殿下,我去和國公爺說一會話?!?/br> 朱謹深垂眼看她:“嗯,賜宴時辰快到了,別跑遠了?!?/br> 沐元瑜點點頭,松開他的手,自然地往后退。 此時丹墀上十分熱鬧,四品以上的高官加公侯勛貴們有好幾十人,再有內侍宮人們不停地往里運送桌椅膳食等物,布置宴席,還有樂工們也在重新編排入殿,以便圣駕來時奏樂迎駕。 勛貴與文官是涇渭分明的兩個圈子,文國公等沒有來湊這個熱鬧,隔了段距離自成一圈,在另一邊閑話。到處散落的人潮里,沐元瑜努力運目尋到了他,正要往他走去,身后傳來一聲低語。 那一句話的音量實在很小,但于這場合里響起來,卻于一道霹靂,震在沐元瑜耳中。 “你不要亂來?!?/br> 是一句暹羅語。 此次正旦朝會并無藩國外邦來朝,這丹墀上怎么會忽然冒出來一句外語來?! 沐元瑜努力控制住自己不要轉頭——她尋不到的,此人既小心到連語種都換了,不可能會留把柄候她回頭去抓,她只能大概分辨出這句語意十分緊張的話來自于官員圈中。 這就很麻煩了。 因為她身后看似是一個大包圍圈,環繞著三位皇子,但事實上又按派別分了幾個小圈,并且隨著各自關注皇子的不同,就在沐元瑜走出來的時候,這些圈子還在變動,她完全無從分辨身后離她較近的是哪些官員,那句話是從誰口中說出來的。 唯一明確一點的是,她的身后同時還走過一隊樂工。 她確定那句話八成是對樂工說的。 原因很簡單,因為假使是一個官員要警告另一個官員,那從先前的大朝到現在,這個人有無數次機會可以進行——但樂工他無法接觸,所以只能在此刻冒險出口。 并且很可能是,他現在才發現到了這個樂工的不尋常,所以緊迫之下別無他法。 沐元瑜放慢了腳步,她身后仍然熙熙攘攘,談笑之聲不絕,看來沒有人注意到那一句話。 中華□□上國,除了鴻臚寺四夷館等少數幾個專與外邦打交道的機構外,一般官員都不屑于去學外邦文化——有句講句,這時候的外邦,在文治上實在也沒什么可學的,只有他們不斷遣使來京中上貢習學的份。 沐元瑜慢慢走到了文國公那邊的圈子里,有一句沒一句地加入了他們的談話中,心里在飛速運轉籌算。 這種情形下,她第一個想到的是有人預謀行刺。 但這也太不可思議。 從進第一道宮門起,層層守衛,森嚴無比,都是她親眼所見——但這個叵測的人仍是混了進來。 在她上輩子差不多同時期的時空里,有一個皇帝差點讓宮女勒死在了龍床上。 沒有真正滴水不漏的護衛。 那么——拼演技的時候到了。 沐元瑜控制著表情,吸著冷氣,蹙起眉頭,抬手捂住肚子。 文國公很快注意到了她:“賢侄,你怎么了?” 沐元瑜微微彎著腰,低下頭含糊而不好意思地道:“我先前餓了,吃了塊糕,現在好像不太舒服……” 文國公忙道:“要緊嗎?若十分不舒服,賢侄不要硬撐,快出去找個大夫看罷,我稍后替你向皇上告一聲罪,想來皇上會體諒的?!?/br> 沐元瑜搖著頭:“不是很要緊,我——嗯,國公爺,我失陪一會?!?/br> 她就捂著肚子彎著腰甚是狼狽地轉頭走了,文國公料著她是去找更衣處所,原要跟上去指點她,但見她飛奔而去,擠到了那邊去找朱謹深,想著大概是問他去借個內侍引路,內侍在宮中行走原也比他們這些外臣方便,就停了步。 宣山候立在他旁邊,輕聲道:“我才回京,不想沐世子與二殿下倒是很處得來?!?/br> “少年人,快意恩仇,梁子結得快,解的也快?!蔽膰托χc他說起了之前的事來。 沐元瑜擠到朱謹深旁邊,很不見外地拉他的手:“殿下,殿下,我肚子疼?!?/br> 朱謹深讓她拉得往旁邊走了兩步,眉心微擰,打量著她:“怎么回事?” “先前在值房里吃的點心可能不太新鮮,”沐元瑜苦著臉跟他抱怨,“我、我想——” 這嬌氣包。 吃點糕餅也能吃出問題來。 朱謹深看出她的意思,就要招呼林安,不想手心忽然讓掐了一下。 他心頭一凜,改了口:“那你就回去罷,我替你向皇爺稟報一聲?!?/br> “我不回去,頭回參加賜宴我就出了岔子,到時候眾目睽睽,人人都知道我鬧毛病出來,我多丟人啊?!便逶で髴┧?,“殿下,我知道你身邊的內官懂一點醫術,你讓他給我看看罷,若不要緊,我就堅持一下——嘶,好痛,我、我現在想——” “就你多事?!敝熘斏畛馑?,“點心都是才賜下來的,有什么不新鮮。我看你是在這里吹久了冷風才對。好了,別在這里啰嗦了,跟我過來?!?/br> 就領著她走。 大朝禮節繁瑣時辰冗長,有些年老的臣子支撐不住,有過倒下的先例,沐元瑜太年少,頭回來參加,出點小問題不算奇怪,她找朱謹深也正常,兩人原就是攜著手來的,眾人都看在眼里。 現在見他們走了,眾人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對,繼續談論起來。 朱謹淵還挺高興,朱謹深叫人拖了后腿,這一走,被他奪走的臣子們的注意力就到他身上了,他賣力地抓緊這難得能與這么多重臣交談的機會繼續交際起來。 ** 出了側面的東華門,長長的宮城夾道里只有兩三個內侍遠遠地在前面行走。 沐元瑜改回了臉色,匆匆把自己聽到的那句話及當時的具體景況形容給了朱謹深,末了道:“——殿下,我聽到的是就這么一句,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事,或者是我想多了,但茲事體大,我覺得我應當都稟給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