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方憶反應遲鈍, 一動不動。 外婆心想,她一個姑娘家當老板也是不容易,小可憐兒。 外婆站起來, 幫她翻了身。 方憶很配合,兩只手臂壓著枕頭, 頭深深埋進去。 外婆捏著她的裙角往上薅,順手扯了薄被蓋住她下身。 老人活了大半輩子, 還從來沒見過長這么白的姑娘,還有這腰桿細得喲,瞧著就金貴。 外婆暗暗感嘆, 從端上來的盛了清水的碗中取出一枚硬幣,“你放心,這個毫子阿慶用酒精洗過,很干凈的?!?/br> 她一只手按在方憶肩頭,拿硬幣在另一個碗里面抹了油,“但是有點疼,你忍著啊?!?/br> 方憶悶悶“嗯”了聲。 有冰涼的滑膩的堅硬的東西貼上頸后肌膚,隨后順著刮下去,疼痛感頓生,方憶“嘶”了下。 她皮膚不僅白,而且嫩生生的。外婆怕傷著她,只用了四分力道,但剛刮下的那道印子卻紅透了。 外婆覺得,自己是下不去這手了。 她愣一會,才狠了心,繼續刮。 方憶只感到疼,火辣辣的疼。她哪兒吃過這種苦頭,眉頭擰成川字,兩只眼睛淚汪汪水漣漣的。 好在很快就刮出痧了,外婆停了手。 此時方憶背脊一片通紅,紅色里間雜點點紫色,看著觸目驚心。 外婆把她的裙子放下來,整理得熨熨帖帖。 方憶松了口氣,也不知道是由于背上的痛感蓋過頭疼,還是真的起了點作用,她倒覺得舒服許多。 外婆把硬幣丟回清水碗中,落到碗底,敲出清脆的聲音,水面立即浮起一層油泡。 “你就是身上濕氣有點重,我下去熬點蓮子粥給你清熱,等會再用艾葉泡泡腳就沒什么事了?!?/br> 方憶心里暖洋洋的,眼睛發紅,“太麻煩您了?!?/br> “說什么客氣話,你多照顧我們家?!蓖馄判?,“你躺著睡會,阿慶給你買藥去了?!?/br> 方憶點了幾下頭,“好?!?/br> 眼一闔,就這么趴著睡著了。 外婆看得發笑,眼里滿是喜歡,這孩子啊。 臨走時,老人幫她把全身裹得嚴嚴實實。 秦良慶買了藥回來,正好撞見外婆下樓。他問,“她怎么樣?” 外婆滿眼笑意,“她估計沒刮過痧,都疼哭了,眼睛水直流,我看著怪不忍心?!?/br> 秦良慶頓了頓,有點難以想象這個場面,他抬腿要上樓,“我去看看?!?/br> 被外婆拉住,說,“你去看什么看?!?/br> 秦良慶:“……” “人這會睡了,你弄點蓮子,給她煮碗粥?!?/br> “嗯?!?/br> 秦良慶隨手把感冒藥放在桌上,人往廚房走。 蓮子和米下鍋,開了火熬煮。一頓沒滋沒味的晚飯過后,粥還沒熟,差點火候。 秦良慶心情浮躁,蹲在廚房外面的臺階上抽煙,黑暗中,火星若隱若現。 何清從她家陽臺經過,看見他,問,“阿慶哥,大晚上,你在那兒蹲著干嘛呢?” 他深深吸了口,沉沉吐出來,“抽煙?!?/br> 回答了當沒有回答的答案。 何清想到一種可能,她稍稍猶豫片刻,說出口,“你是不是知道杜慧要結婚的事情了?” 杜慧?很久沒有聽見這個名字了,秦良慶恍惚了一秒。 他說,“不知道,什么時候?” 何清暗怪自己哪壺不開提哪壺,咬了咬唇,“好像是中秋節那天,下個月七號……不對,是八號?!?/br> 秦良慶淡淡“哦”了一聲,表示他知道了,他說,“中秋大團圓嘛,那天日子挺好的?!?/br> 何清猜不準他的心思,于是小心翼翼的問道,“阿慶哥,都這么多年了,你沒記著杜慧了吧?” 秦良慶想了一下,“沒有?!?/br> 當年他做出選擇,就知道有什么樣的結果。她有她要追尋的天高海闊,不怪她。 但那時年少,也曾意難平,只是這種心情在日復一日的平常生活中逐漸被消磨,如今一丁點痕跡都沒留下。 何清將信將疑,她想,如果沒有記掛著,為什么自從分手后他就一直單著了? 想歸想,這話問不出口。 秦良慶一支煙抽到頭,放在鞋底碾滅,撣了撣褲子上的煙灰。 屋里外婆說,“粥熬好了?!?/br> 秦良慶站起身,“來了?!?/br> 外婆煮了小半桶艾葉水,讓秦良慶一并帶上去??此吡藘刹?,突然想起囑咐他,“你拿給小方就趕緊出來,別在人家房間待太久?!?/br> 秦良慶回頭。 外婆說,“你一個單身漢,影響不好?!?/br> 秦良慶神情不變,“嗯”了聲。 到了方憶臥室前,他放下桶敲門,“方憶?!?/br> 剛才何清和秦良慶說話,隔著一條公路,又是樓上樓下,所以聲音不小,方憶就醒了。 她這會一腦門汗,又懶得動,“你進來,門沒鎖?!?/br> 秦良慶擰開把手,里面一片黑,他摸到門被后的電燈開關,按下去。 亮光突然而至,方憶被刺得瞇起眼睛,花了幾秒鐘適應。 秦良慶走到床邊,擱下手里的東西,低頭問她,“感覺怎么樣?” 她現在頭沒那么疼了,還保持著趴著睡的姿勢,露了半張臉給他,“好些了?!?/br> 秦良慶點了下頭,“那起來把蓮子粥喝了?!?/br> 方憶便爬起來,被條滑落,身上清涼的吊帶睡裙遮不住多少肌膚。 秦良慶看見她背部露出來的紅紫,與肩頭上雪白的肌膚形成鮮明對比,他眸光沉了又沉。 由于睡了覺的緣故,方憶嘴里不舒服,她下床,“我去刷牙?!?/br> 胸前兩座小山巒,以及明顯的兩個小點。 秦良慶喉嚨干燥,轉身就走。 方憶攔住他,聲音軟軟的,“陪我會?!?/br> 秦良慶視線落到遠處,“給你拿藥?!?/br> 她收回手。 秦良慶嗓子啞了,提醒她,“你把衣服換了?!?/br> 方憶低頭看自己,“……” 后知后覺,她臉熱起來,豈不是被他看得差不多了? 等到方憶回過神,秦良慶已經走出去。 她聳聳肩,笑出聲。兩分鐘后,她從浴室鏡子里看見自己慘不忍睹的背脊,收起笑容—— 她的美背,看上去真嚇人,這他也看見了?! 秦良慶再次到她房間,方憶換好衣服,穿得嚴嚴實實的。 他不由挑了下眉,這么聽話? 身體緊繃的弦松了。 方憶人窩在沙發里,小口小口喝粥,抽空抬眼皮看了他一眼。 秦良慶把藥和水放在桌子上,“喝完粥隔十分鐘吃,盒子上寫了吃多少?!?/br> 方憶說,“好?!?/br> 床邊的水桶冒著熱煙,一股艾草味。 秦良慶拎過來,“你泡會腳?!?/br> 方憶把腳放進去,有點燙,但是很舒服,她神情松快。 秦良慶把外婆的提醒拋在腦后,坐進旁邊的搖椅。 兩人都不說話,房間里一片靜謐,偶爾勺子碰到碗沿,發出清脆的一聲響。 過了許久,她把空了的碗放到桌上。 方憶有些熱,開口問他,“能不能開風扇?” 秦良慶說,“你忍一忍?!?/br> 就是不能了。 那會外婆特意囑咐過,她說毛孔打開了,吹風容易再受寒氣。 方憶說,“那好吧?!?/br> 她兩只腳在桶里晃著,“感冒刮痧是你們這兒的土方子?” 秦良慶說,“小時候沒那么多錢看病,發燒著涼了只要讓外婆一刮痧,再悶在被子里睡一晚,保管藥到病除?!?/br> 方憶聽著有趣,“這么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