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
周五一大早,秦夢闌領隊,踩著八厘米的高跟鞋,拎著考試袋, 步履瀟灑得從電梯里出來。她一出來, 韓語班的男生都守在了教室門口, 目不轉睛得打量著他們的外院女神。緊跟在秦夢闌身后出來的兩個女生, 一個短發齊肩,黑框眼鏡蓋住了大半張臉,瘦瘦弱弱的像是一個紙片人。另一個長發齊肩, 一雙水靈的大眼睛占據了臉龐的三分之一,粉嫩雪白的像是一個吉祥物。 陽光飄灑在她們三個身上, 就像是最美好的校園片剪輯。長長的校園走廊上, 走過三個青春活潑的女大學生。她們語笑嫣然, 分享著一個三句話的笑話, 又或是分享一個剛聽來的八卦,笑出了一臉的膠原蛋白,走出了一身的快樂舒暢。 韓語班的同學們一邊欣賞, 一邊議論紛紛:“為什么秦夢闌的身后永遠跟著一個胖子和一個瘦子?” “你太孤陋寡聞了,她們是外院有名的psm(胖瘦美)女子組合啊。秦夢闌除了是隊長,還是門面擔當、形象擔當、智慧擔當和人氣擔當。胖子王珊珊呢,是團隊的搞笑擔當和動手擔當。至于瘦子羅靜, 呃,我聽說的是路人擔當?!?/br> “...這樣,好羨慕她們,走哪兒都是人群里的焦點?!?/br> 三個焦點晃悠悠得走到考場門外,然后被鄧麗麗一通臭罵:“你們仨能不能靠點譜???專四考試啊,居然跟上課一樣壓著點來。不知道早點過來調試耳機嗎?不知道早點過來熟悉考場嗎?” 智慧擔當沒有吭聲,路人擔當也不敢吭聲,倒是動手擔當一口氣承擔了所有角色:“鄧老師,是您說的啊,考試要保持平常心,不能緊張。我們掐著點來考試,很平常,也不緊張。還有,耳機好不好用,是教務處老師的職責,好與壞是他們調試的。如果影響到我們考試,您第一個追究的應該是他們。而且我們隔三差五就會來多媒體教室上課,需要熟悉什么考場?” 鄧麗麗看著頭頭是道的王珊珊,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眼前這個條例清晰、據理力爭、耳聰目明的胖丫頭,真的是她印象中那個熊大上身、熊二進腦、喜歡暴力碾壓別人的王珊珊? 三個人陸陸續續得走進考場,秦夢闌是最后一個進去的,跟鄧麗麗打招了呼道:“老師,麻煩您體諒一下。最近她體內的激素紊亂,脾氣不大好?!?/br> 鄧麗麗理解得點了點頭,點完之后又有些哭笑不得。 考試時間一到,系主任張老頭拿著密封的試卷和錄音磁帶走進了考場,陪同監考的還有日語系副主任木村教授。 張老頭在外院的地位,明顯高于木村教授。同是五十出頭的花白老人,張老頭資歷更老,臉面更大。從教這些年來,不知道培養出多少個外交大使、經濟參贊,還有業界吹捧的一流同傳。 然而地位高又怎么樣,監考國家級考試這種事情,還是要落到他們老頭子身上。 木村教授負責分發試卷,張老頭就負責敲打學生。 “秦夢闌啊,考不到江蘇省第一,你自己看著辦?!?/br> “......” “徐晶晶啊,要是讓我發現你動詞變形變錯了,小心這個學期你的平時分?!?/br> “...不要啊,張老師?!?/br> “王珊珊啊,算了,不說你了?!?/br> “......” 為了專四的優秀率和及格率,張老頭是真的拼了。 鈴聲一響,每個考生都戴起了座位上的耳機,開始做第一題聽力和第二題的聽寫。 秦夢闌長了一雙聽力轉換耳,普通詞匯可以做到過耳不忘,專四水平根本難不倒她。相對而言,班上其他同學就有些磕磣了,常常聽著后面忘掉前面,做個聽力能擼掉半頭頭發。 聽力題就算了,聽寫題考得實在悲壯。十個空格,大部分考生只能填對四五個。不是聽錯了,就是拼錯了,看得張老頭直冒火。 走到秦夢闌邊上,看著她答題卡上密密麻麻的標準答案,張老頭的心里十分安慰。走到馬珊珊邊上,看著她涂涂改改的答題卡,張老頭的火氣又涌上來了。 一步不慎,張老頭又繞到了前排,走到了王珊珊邊上。原以為王胖子十個空格填對三個就不錯了,然而沒想到,萬萬沒想到,王胖子居然填對了七個。 考試時間一分一分得過去了,墻上的指針也在一點兒一點兒得移動,張老頭一直站在在王珊珊的考桌邊上,看著她一題一題得答卷。無論考得多復雜又或是多簡單,王珊珊肥嫩的小臉上眉頭緊蹙,一直沒有放松警惕。她在考卷上到處勾勾畫畫,最后落在答題卡上的居然是精確無誤的答案。 收卷時間到了,木村老師從后往前收試卷,張老頭不管不顧,伸手抽掉了王珊珊桌上的試卷。 仔仔細細又看了一遍,尤其是最后一題作文題。王珊珊回答得條理清晰,文風流暢,末尾還不忘寫上了一句雞湯。 張老頭看得十分認真,且嚴肅:“王珊珊啊,你最近撞邪了嗎?” 自打被畢馳拒絕之后,王珊珊何止是撞邪這么簡單,“改頭換面”、“重新做人”都不足以形容她。 每天早上五點天剛剛亮,王珊珊就穿上了運動鞋,套上了透氣的跑步裝,一個人哼哧哼哧得繞著學校cao場跑五圈。每每五圈下來,她的頭發、衣服,甚至是內褲,都濕了一個底朝天。 每天晚上九點半,王珊珊也會拋棄舒適的床,迷人的手機,好看的動漫,哼哧哼哧得繞著cao場夜跑。每每跑到夜里十點半了,她才會拖著疲憊的步伐,跑回宿舍洗澡睡覺。 看到這么痛苦減肥的王珊珊,秦夢闌第一次覺得畢馳有些混賬。 然而更混賬的是她自己,誰要她沒事做的時候喜歡在宿舍里開講座,科普著科普著,然后坑了王珊珊。 有一天早上跑步,王珊珊還碰到了梁成硯。 霧氣迷蒙的早上,除了幾個院的老教授在場外打太極,跑道上只有他們倆個人一前一后得跑著。梁成硯跑第一圈,王珊珊也在跑第一圈。梁成硯跑第三圈,王珊珊還在跑第一圈。梁成硯十圈下來了,王珊珊也累癱在了塑膠跑道上。 梁成硯在星巴克買了一杯咖啡和一卷帕尼尼,遞給了滿身是汗的王珊珊,關心起學妹:“還行嗎?需要我送你回宿舍嗎?” 王珊珊滿面通紅得從地上坐了起來,擦了擦頭上的汗,先致謝:“謝謝學長,我不吃這么高熱量的東西?!?/br> “哦?!绷撼沙幨栈卦琰c,找了個干凈的臺階坐了下來,提醒她道:“你這樣高負荷的減肥,會損害到身體,尤其是腎臟。珊珊,不管你碰到了什么糟心事,不要拿身體開玩笑。減肥要循序漸進得減,不用著急。屬于你的永遠是你的,逃不掉?!?/br> 學長說的話聽起來總是非常有道理。王珊珊點了點頭,拿回她的帕尼尼,一口啃了下去。 啃著啃著,這幾天升級過腦子的王珊珊忽然靈光一閃,問起旁邊的梁成硯:“學長,我有個問題,一直想問你?!?/br> “你問?!绷撼沙幱诌f給她一片濕巾,讓她擦擦汗。 “我和羅靜都是夢闌的好朋友。為什么我有種感覺,你跟我更熟一些呢?還有,你喊‘珊珊’喊得特別酥,好像喊過七百八十次一樣。要不是我心里有人了,你要繼續這么喊下去,我肯定招架不住?!蓖跎荷赫f得很認真。 梁成硯聽得非常囧,冷汗都要夾雜著熱汗從他頭上留下來了。 “這個......”梁成硯想了想措辭,最后決定甩鍋:“夢闌沒跟你提過?” “她跟我提什么啊?!笨兄顼埖耐跎荷阂荒樏H唬骸拔叶疾恢浪罱槭裁疮?,天天忙著看愛情動作片。尤其是那部《一根手指的天堂》,考試之前還不忘拿出來重溫一下?!?/br> 梁成硯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白皙發亮,骨節分明,握住什么都很有力道。 王珊珊不知道為什么,他知道。 ~~~ 如約而行,考完專四的下個星期四,秦夢闌要和梁成硯去新西蘭滑雪。六月的南京悶熱無比,秦夢闌卻要跑到新街口買滑雪服滑雪帽,連帶著手套、防水鞋、滑雪鏡,什么都要買新的。 好在蘇珊有經驗,跟著秦夢闌身后刷了幾次卡。lafuma的滑雪服,迪桑特的滑雪褲,迪卡龍的手套等等,一下午就采買全了。 其中吧,lafuma的滑雪服一套賣到四千多塊,秦夢闌覺得有些奢侈。 蘇珊不以為然:“你是沒瞧過秦雪梨買的bogner滑雪服。為了一個b字拉鏈頭,幾萬塊就這么刷掉了?!?/br> “她是她,我是我?!鼻匮├嬷霸趺礃?,跟她沒什么關系。而且釘是釘,鉚是鉚,倆個人差別大著呢。 秦夢闌退掉了一雙兩百多塊的棉襪,追問道:“她現在經濟獨立了嗎?還會伸手跟她的好爸爸要錢嗎?” 蘇珊收攏好所有發票,嚴謹作答道:“五月份回國之后,秦雪梨的所有賬戶就被解綁了。我也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么,總之吧,以前她買任何東西,大到游艇,小到包包,賬單都是秦教授這邊的財務支付的?,F在么,分開來了,秦雪梨的賬單由她自己負責。我聽說啊,她有一天都委屈到給柳秘書打電話哭訴了?!?/br> “有什么好委屈的?!鼻貕絷@拎過兩個袋子,將剩下幾個比較輕的袋子留給了蘇珊,冷冷道:“她身上有一種不知道誰給她灌輸的優越感。眼里只看得到別人沒有的,看不到自己缺少的,傲慢得沒有根基,而且幾近扭曲。我印象最深的就是秦彐森準備交代過去的前一秒,她還讓她的好爸爸將當年的錯推到我mama身上。蘇珊你知道嗎?就是沖她這句話,沖她這份心思,我才打電話毀了她婚事?!?/br> 蘇珊跟著點了點頭:“是的,她沒什么好委屈的?!?/br> 雖然秦雪梨失去了家底殷實的未婚夫,one57的豪宅也賣掉了。但是她擁有一份體面的工作,擁有秦彐森同意她拿走的豪車和珠寶,上東區里還有她能使用的人脈。 委屈嗎? 與其說是委屈,不如說成不甘。 總有一天,秦雪梨會想明白。如果沒有被秦彐森收養,又或者秦彐森當年只是固定得資助她學費,今天的秦雪梨估計也會像蘇珊她們一樣,汲汲營營得掙扎在生活線上。 ~~~ 周四早上,美國著名教授秦彐森受聘寧大兼職教授的新聞炸翻了學校論壇。不同于刑事專家李昌鈺受聘為寧大的名譽教授,兼職教授是實在的,領職的,真正能夠給打寧大學子實惠的一個教授頭銜。 歡迎儀式上,省委官員介紹了秦彐森教授的簡歷,教育局官員宣讀聘書,并由寧大校長為秦彐森辦法聘書、佩戴寧大?;?。 觀眾席上坐滿了理工科的教授和學者,包括了pcmp的老魏和spcmp的老戴。 老魏一邊鼓著掌,一邊納悶得問旁邊人:“北邊不是想請他當特聘嗎?怎么他還愿意留在我們學校當兼職?” “想聽小道消息嗎?”老戴不計前嫌得轉過頭來,神秘兮兮道。 老魏瞬間板起了臉,鼻孔也撐得十分圓滿,最后還是扛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探過頭去:“怎么說?” 老戴貼著他的耳朵,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得告訴了他。果然,兩分鐘之后,看到了一張比自己還要震驚的面孔。 老魏忍不住拍了大腿:“我就說???難怪看他這么眼熟!” 知道了事實真相,老魏看著秦彐森的眼神也從nongnong的羨慕變成了淡淡的可憐。 能不可憐嗎? 這么隆重的場合,這么盛大的場面,親生女兒都不來圍觀鼓掌的。 與此同時,刀架在脖子上也不會去鼓掌的秦夢闌坐了二十幾個小時飛機,終于在雪花飛舞的小雪天里,和梁成硯趕到了他們的滑雪地—三錐山。 在奧克蘭機場接他倆的不是別人,正是梁成硯的堂妹——梁燕燕。 或許是知道了秦夢闌的來頭,或許是被堂哥敲打過這么一次,這一次碰面,梁燕燕的態度好上許多。不僅一口一個“堂嫂”得叫著,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會獻寶似得呈送給秦夢闌。跟梁燕燕一起來的留學生也很客氣,張口閉口都是“夢闌jiejie”。個高的幫她拎行李,個矮的教她滑板,生怕她玩得不盡興。 拖梁成硯的福,秦夢闌確實玩得很盡興。因為心情愉悅,一個多小時就學會了玩雙板,直接壯著膽子上了藍道。沒有新手的那種惶惶不安,掌握得住重心,把握得住速度,靈活得沿著學道一路而下,最后還無師自通得學會了立刃。 梁成硯安安靜靜得在山腳下,一邊喝著咖啡,一邊看著她滑雪。 跟旁邊笨拙的在場地上挪板的新手相比,他的女朋友實在太聰明了。烏黑的長發在她的腦后飛舞,像是放飛的風箏線,傳達著她全身的興奮和喜悅。櫻紅的滑雪服沒有顯出她的嬌小,反而襯得她像一朵鮮艷的花,乘著雪花從山上翩躚而下。 梁燕燕滑著單板下來,喘這粗氣問自己堂哥:“天哪,哥,你們準備在這兒玩幾天?” 梁成硯轉身給她買了一杯咖啡,思索道:“三天吧,怎么了?” 伸手接過熱騰騰的咖啡,梁燕燕先甜甜得說了一聲謝謝,然后跟她的堂哥倒起苦水:“我堂嫂好夸張啊。一個小時就學會了半犁式,然后學習的這一個小時里面,她連一個跟頭都沒摔過。想當年我報班學習的時候,就一個簡單的半犁式,教練教了我十節課。哥,你們要是多待幾天,我估計她能學會完美平行?!?/br> 聽她這么一說,三天,好像是有點短。 梁成硯湛黑的眼眸一直望著半山腰上的櫻紅身影。秦夢闌感覺得到他的注目,閑下來摘掉眼鏡,站在半山腰上沖他晃了晃手。梁成硯也高舉起手,沖她揮了回去。 梁燕燕仰頭喝了一口咖啡,疑惑道:“哎,哥,你怎么不去滑???要是玩單板,三錐山這邊沒幾個人玩得過你?!?/br> “我要保持體力?!绷撼沙幷\實道。 “這樣啊?!绷貉嘌鄳艘宦?,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新入口的咖啡全部噴了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 兩章連更。 留言隨意,最后一次發紅包?!究奁槨?/br> ☆、得償所愿 惠靈頓四點多的時候, 夕陽已經西下,遠方的山頭覆蓋了一片大雁形狀的紅霞。斑斑點點的紅,深紅、紫紅、緋紅,一層層漸變,絢爛得難以用油墨來臨摹。冰冷的雪山也漸漸沉入了黑暗,脫離了喧囂, 像是披上了一件深灰色的外套, 和天邊寂寥的星月遙遙相望。 梁成硯預定的酒店在半山腰上, 行李一早就被人送到了房間里。倆個人坐著纜車, 從人頭攢動的山腳一直坐到了白雪皚皚的山腰,映著落日余暉覽遍雪山美景。酒店的員工一直在山腰口等著,駕駛著一輛履帶厚實的雪地車, 將他們倆個送到了松樹林后的玻璃棧道上。 一只純白的薩摩耶趴在玻璃棧道邊上,用它黑汪汪的眼睛迎接著眾人。含情脈脈的, 羞澀內斂的, 好像迎接它此生的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