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
陸川將一摞子文件資料扔在了兩個兒子面前,疲憊道:“情況有點糟?!?/br> “怎么說?”相比于兩個兒子,當媽的顯然更沉不住氣。 陸夫人將家里的閑雜人等趕出了客廳,自己站在沙發邊上,面色復雜得聽著老公兒子談論。 “秦彐森要將手上的幾個項目轉移回國,以此做敲門磚,讓國內給他一張永久居住證?!标懘ㄈ嗔巳嗝夹?,很是頭疼:“最近一個月,別說我們一家了,都邦、曼迪、安斤,哪家制藥公司不在盯著他?一個個卑躬屈膝得求著他保留項目,都快求成孫子了?!?/br> 陸希命蹙眉道:“秦叔叔這么做,非常的兒戲?!?/br> 陸川氣憤道:“什么兒戲?!他耍的明明是猴戲!為了跟親生女兒團聚,不惜回國從頭再來,更不惜損傷我們這些老朋友的利益。原以為跟他成為兒女親家,秦彐森不看僧面看佛面,能將新研制的中間體賣給??缮???墒钦l想得到呢,他問都不問我一下,直接跑去跟曼迪的人談價格。你們說,他是不是當我們一家是吃香蕉的?” “這么說,”陸夫人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腮幫上的青筋都露了出來,認定道:“我們娶秦雪梨回來,沒有絲毫的作用?” 三個男人沒有吭聲,尤其是一臉陰霾的陸希銘,仿佛都默認了她的話。 陸夫人就跟被點燃的爆竹一樣,嗶嗶啵啵得倒出許多話來:“我一開始就不贊成希銘娶她,偏偏你們說她是最好的長媳人選。呵呵,華人圈里誰不知道秦雪梨狂妄自大,目中無人,當著外人的面都能給我這個婆婆甩臉色。是你們說的,娶了她就能捆綁秦彐森,娶了她就能讓??缮瓟D進制藥十強。但是事實呢?她在one57都快住滿一個月了,秦彐森連個面都不露一下?!?/br> 陸希安站起身來,替他mama捏了捏肩:“媽,你真錯怪我爸和我哥了。誰想得到秦教授有這么一個親生女兒?!倍?,無比的難纏,魂牽夢繞的難纏。 陸夫人自然也想到了過年那次和秦夢闌的碰面,說話的聲音不由得降了幾個分貝,語氣也和緩了一些:“他那個女兒是真不錯。長得漂亮不說,而且要形態有形態,要禮貌有禮貌。要是放在我們這個圈子里長大,哼哼,絕對輪不到我們家上門求婚?!?/br> 陸希安沒吭聲。因為他媽分析得沒錯,無論是哪種境遇,他都不會得償所愿。 秦夢闌喜歡的山川里,沒有他這種脈絡的。 秦夢闌喜歡的湖泊里,沒有他這種深度的。 她可能喜歡李健,喜歡撒貝寧,喜歡詹姆斯麥卡沃伊,喜歡一個叫梁成硯的殘障人士。但是基于事實,在她喜歡的所有男人里,沒有一個叫陸希安的。 陸希安很欣慰,回到美國之后,他能從那魂牽夢繞的愛欲里面抽身出來。 陸川嘆了口氣,終結話題道:“你想這些有什么用?秦彐森難道還肯將親生女兒嫁到我們家?希銘啊,現在爸媽征求你的意見。我們想止損,解除你和秦雪梨的婚約,你同意嗎?” 屋子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不能作為媒介將陸希銘的答案傳播到眾人耳里。 怎么會不同意? 昨天夜里還摟著前女友進出希爾頓的陸希銘會不同意? 站在客廳外面偷聽的秦雪梨一早知道了答案。她森白的臉上揚起了一個笑容,慘淡且頹敗,無力又滄桑。 陸家的管家示意她可以進去商談,秦雪梨卻擺了擺手,安安靜靜得從陸家走了出來。 繁華的紐約大街上,人來人往,車來車往,沒有一個人,沒有一輛車,愿意停駐下來關心她的傷心和痛苦。 懷著一肚子的憤懣,傷心和委屈,秦雪梨再也承受不住,抱著頭蜷縮在街頭,哭泣著給秦彐森打了電話。 “爸爸,你不要我了嗎?爸爸,你真得不要我了嗎?” “shirly?”可惜,接電話的人并不是她口中的爸爸。 秦彐森的韓裔秘書柳秘書接聽了電話。這個從前一直跟在秦雪梨身后買買買的老好人,如今也回歸了秘書本職。老好人學不來陸家人的變臉絕技,但是說話的語調、語氣,已然也不像從前那般順從、恭敬。 “秦教授剛飛去了中國,短時間內不會回來了。研究所的事有專人打理,家里的事也有安妮處理。至于您這邊的事務,呃,您也可以繼續吩咐我來做。就是金額超過五千美金的話會有些麻煩,我需要向蘇珊那邊申請。嗯,我想您應該猜到的,現在的financial power在中國大陸?!?/br> 秦雪梨抬頭望了望天,看著一架看不清機翼的飛機在藍天里留下痕跡。她知道飛機的航向,知道飛機的速度,就是不知道它什么時候返航。 果然,爸爸不要她了,就跟當年不要秦夢闌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你們懂的。 ☆、銀鱈魚 輸了球賽, 梁成硯有些失落。 如果最后的三分球能中,或者他擔著風險直接帶球切入禁區,輸贏就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籃球場內人頭攢動,議論聲跟海浪一樣一層層得堆疊到球場內。教練將毛巾和水遞給自己的球員們,逐一安慰道:“運動是讓人快樂的,不是讓你們郁悶的。盡力就好, 不要糾結于比賽的輸贏?!?/br> 梁辰硯也不想郁悶下去, 前提是大梁的廣告牌沒有繞場一圈, 王珊珊她們沒有拉著橫幅說他是“唯一的神話”。 捂著臉坐在冷板凳上, 梁辰硯感覺頹廢又沮喪。 什么神話..... 其實是笑話吧..... 球員們跟著隊伍回學校了,梁成硯這個有專車接送的自然可以多待一會兒。他一個人留了下來,蜷縮在角落里, 安安靜靜得里回憶著比賽的經過。 漆黑的眼睛掃過球場上每一條線,每一個框, 每一塊他踩過的地方。 梁成硯在思考, 他錯估了哪一步, 又或者錯傳了哪一球。諸多失球的原因當中, 哪一個是關鍵點?哪一個又是他可以規避的? 然后保潔大嬸看不下去了,氣沖沖得走了過來:“蹲在這兒看電影嗎?走走走,我們要拖地了?!?/br> “.....”梁成硯沒脾氣得拎起球包, 晃晃悠悠得走出了球場。 空蕩蕩的體育館門口,除了司機撐著一張報紙在等他,女朋友也倚著墻角站著,若有所思得仰望著天空。 等了快半個小時了吧, 她連一個催促的電話都沒打過。 “你不用在這兒等我的?!绷撼沙幙粗p清澈明亮的眼睛,感覺一條潺潺的小溪流淌過心臟,跳躍、靈動,還有清新動人的舒暢。 “我沒等你啊,我等的是回家的順風車?!鼻貕絷@一把抓過他濕漉漉的手腕,拖著他往車上走:“不就是輸了一場比賽嗎?晚上我給你做一頓好吃的,保證你心情好起來?!?/br> 梁成硯機靈得捕捉到“回家”倆個字,心情沒有再壞的了。 梁成硯的好心情,一直從體育場保持到了沃爾瑪。 大晚上在超市買菜的人很多,秦夢闌擠在人堆里面,一樣樣得挑著菜。秦夢闌挑菜的本事是跟畢馳mama學的,挑豆角知道挑豆粒小的,挑番茄也會挑果蒂小的。一圈轉下來,新鮮食材多多少少都進了她的購物籃。 海鮮區的冰柜里有新鮮的銀鱈魚,秦夢闌停了兩秒,眼疾手快得拿了里面最新鮮的那一條。 路人大媽瞧著很奇怪:“哎,小姑娘,你怎么區分油魚和銀鱈魚的???不怕拿錯呀?” “不會?!鼻貕絷@耐心解釋道:“拿最貴的那一條,錯不了?!绷撼沙幭矚g吃的東西不多,銀鱈魚就是其中一道。眼睛看不見的時候他都惦記著,香煎、清蒸、紅燒,變著花樣得吃。然后每次后廚送銀送菜過來,秦夢闌就會跟個太監似得幫他挑掉魚刺。 一小段銀鱈魚賣到一百六十塊,路人大媽看了直搖頭:“算了,我還是買帶魚吧?!?/br> 秦夢闌笑了笑,伸手又拿了一段扔進購物籃里。 柜臺結賬的時候,消失了大半天的梁成硯終于出現了。他走到秦夢闌身邊,扔了幾包不可描述的盒狀物到購物籃里,示意旁邊的收銀員:“一起結?!?/br> 秦夢闌的頭皮發麻得看向他:“.......你想干什么?” 梁成硯遞給收銀員一張□□,眼底含笑得看著她臉上紅霞飄飛,理所當然道:“我看到你回的微信了。你說呢?” “.......”秦夢闌說不出來。 ~~~ 夜色籠罩了整個浦口區,車子沿著翠竹小道一路盤旋,駛進了度假村的私人別墅區。 倆個人拎著食材從車上下來,看見空空蕩蕩的車庫里多了一輛四四方方的奔馳越野車。車型不算奢侈,品牌也很大眾,車身也沒有鍍金鑲鉆,真正吸引他們注意力的,是車子裝載的玻璃。 梁成硯走過去敲了敲玻璃,確定道:“是防彈玻璃?!?/br> “誰這么怕死???”秦夢闌也走了過去,想看看防彈玻璃跟尋常玻璃有著什么不一樣。 指尖剛落到黑漆漆的玻璃鏡上,一個低沉的聲音突然從車里傳了出來:“是我?!?/br> 緊跟著,玻璃“吱吱吱”的移動聲在倆人的耳邊響起,秦彐森的臉也慢慢得出現在了他們倆人的視線里。 梁成硯倒吸了一口涼氣,猶自鎮定道:“......晚上好,秦教授?!?/br> 秦彐森面色復雜得掃了他一眼,擺著架子沒有吭聲。 秦夢闌沒有她男朋友這么鎮定,也沒有她男朋友這么文雅,直接上腳踹車子,開罵道:“你tm有病啊,躲在車庫里嚇人?!?/br> 秦彐森一臉陰沉得從車上下來,探究的視線從秦夢闌的身上一直挪移到了梁成硯的臉上、手上,以及,呃,男人都知道的雙腿之間。 梁成硯略略往后退了兩步:“......” 院士級的教授就是不一樣,感覺眼睛里可以射出激光鐳射線。 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秦彐森的臉色黑得可以掉墨:“這都晚上八點了,你們倆怎么還在一塊?你們家長知道這個情況嗎?” 毫無疑問,極其顯然,他就是不知情的那一個。 “我爸知道,我后媽也知道。但是實話說,秦教授,他們知道不知道,都不太重要?!绷撼沙幓卮鸬帽容^謹慎。 “關你什么屁事,你誰啊你?!”相比而言,秦夢闌的態度囂張多了。 秦彐森按捺住自己內心的一片酸楚,轉過身來跟自己女兒賠了一個笑臉,輕聲細語道:“爸爸是擔心你的安全?,F在的花花公子太多,而且各個思想齷齪yin、穢,整天想的都是怎么占小女生便宜?!?/br> 從某種角度來說,秦彐森的說法很有道理,因為他自己就是這么過來的。 秦夢闌滿眼譏誚得看著他,反問道:“你是在說你自己嗎?” 一句話堵著了秦彐森的嘴,也像一把冰冷的匕首,毫無前兆得插在了他原本就千瘡百孔的心臟上。 將近晚上九點,秦夢闌忙忙碌碌了一個小時,才從廚房里端出了一盤黑胡椒蘆筍煎銀鱈魚,一盤金沙四季豆,一碗番茄牛rou湯,并這兩碗米飯擱在了餐廳的長木桌上。 梁成硯洗完澡歸來,聞著香噴噴的飯菜,竟然一點兒食欲都沒有。 因為餐桌邊上坐了兩個厚臉皮的老頭子,一個筷子不停,扒拉著吃掉了他的銀鱈魚。另一個要夸張一些,捧著一碗熱氣騰騰的番茄牛rou湯,默默得淌眼淚水。 “怎么樣?我兒媳婦手藝很棒吧?!绷很姀┖苁堑靡獾渺乓?。 秦彐森抹掉臉上的眼淚水,感慨萬分道:“是她mama的手藝,是她mama教她的?!?/br> “......”一頭是火的秦夢闌和一頭是水的梁成硯,隔空對視了一眼。 梁成硯連忙拉了一張椅子在餐桌邊上坐下,提醒他們倆個老頭子:“我想,你們應該都用過飯了吧?” “是的,你不說我都忘了?!绷很姀⑹稚系娘埻霐R了下來,起身從櫥柜里拿出了一瓶紅酒,跟其余三個人商量道:“我們一家四口好不容易聚一塊,吃飯多掃興,來來,一起喝一杯?!?/br> “一家四口”這種話都能說出來,秦夢闌頭痛得想回姥姥家。 度假村的服務效率就是高,梁董事長一個電話打出去,高腳杯啊、醒酒器啊、下酒的花生米啊,還有什么移動ktv,都tm在五分鐘時間搬到了梁成硯公寓。 梁軍彥越喝越開心,一開心么就忍不住吹牛逼,一把抱住了自己的老同學,嘻嘻哈哈道:“彐森,彐森,知道這些年我多想你嘛?!” “......”別說秦夢闌了,好脾氣的梁成硯聽了都想翻白眼。 秦彐森灌了三杯紅酒,臉皮漸漸得發紅,酒勁也不知不覺得涌了上來,哈哈笑道:“知道,我都知道,我在美國都知道大梁的董事長叫梁軍彥?!?/br> “......可是你總是對我視而不見!”梁軍彥松開了秦彐森,轉身抱住旁邊吃瓜的梁成硯,一臉自豪的樣子感覺要起飛:“他們都說我兒子像你。彐森,你自己看,我們家小硯像不像。當然,我跟你說實話,除了長相,小硯這個清高自傲的性格、拽炸天的說話方式、不給人留余地的做事風格,tm幾乎跟你一模一樣。哈哈,他們還四處造謠,說我是梁軍綠,說我兒子其實是你兒子。哈哈哈,他們這幫蠢貨,不知道謠言傳著傳著就能變真的嗎?我們結成了親家,小硯當然也是你兒子了呀?!?/br> 梁軍彥形容的梁成硯是眼瞎之前的梁成硯,眼瞎之后,呃,不是,眼睛復明的梁成硯要溫雅許多。清高仍然清高,但不自傲。說話仍然拽上天,但幽默風趣了許多。至于做事風格,留不留余地,給不給活口,梁成硯還是看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