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節
“干爹,倒不是胖丁說你,何苦去惹了皇上的晦氣呢?”齊文洲打原主板子的時候說的“理由”可只有出言不遜、冒犯圣上這么一條罷了。順便為了彰顯皇帝仁德, 打了這么十板子之后, 又將原主送回了內侍監好生將養著。 也沒說換上別人,也不提降了原主品級的事情??傊粊砹说倪@幾天, 一直風平浪靜。 齊文洲似乎在等著君然主動回去復命。 不過君然想到原劇情里原主最后死亡的結局,不也是他站在皇帝身邊的下場嗎?越是少知道一些東西,或許還活得越長。 君然聽了這小胖子的話,長長的嘆了口氣:“干爹也不想的,可是咱這張嘴偏是不聽使喚的?!?/br> 他倒也不屑于和這小胖子做戲,隨口回答了便就了結,省的問來問去,徒增了許多麻煩。只是這酥麻軟綿的聲音, 一出聲, 還真是讓君然不太習慣。 這小胖子是原主不知從哪要來的,隨口取了個名叫胖丁。長得珠圓玉潤滾滾的一團,看起來倒不似其他太監那般諂媚又娘氣, 還帶著點孩童的稚嫩。約莫是原主沒有得到愉快無憂的童年,便寄希望于這樣一個孩子身上吧。 不過這原主才大了胖丁七八歲, 叫干爹總是覺得怪怪的。那些老太監收個干兒子,不過就是希望有人給自己養老送終。原主來這一出,倒還真讓君然琢磨不透。倒是這胖丁看起來頗為伶俐聰明, 跟只rou團子似的,當成寵物養著,倒也不錯。 君然趴著久了,腰腹便酸的不行,只得央著胖丁將自己翻了個身,拿了個厚的軟枕墊在腰下,屁股騰空。這樣的動作做完都讓君然熱出一身汗。 “干爹病好了之后,便還是要回乾清宮去么?”胖丁一直跟在原主身邊,上次原主被打,他也是在一旁看著的。礙于人微言輕,也只得站在旁邊默不作聲。 現在見君然身子骨好受了些,連額頭都不似前幾日那般燒熱了,這才后怕的問出這個問題。 君然點了點頭,眼底有些捉摸不清。 薛荔讓原主監視著齊文洲,而齊文洲卻讓他反過來匯報薛家的信息。 皆是試探,但卻把這樣的重要的責任寄托于原主身上,對于一個家里權傾朝野的太后和一個腦子完全好使的皇帝來說,是不是有點太過于草率了? 光是這么想想,君然倒是覺得這兩人頗有幾分拿著原主互相刺探的意味。具體真能不能從原主這里獲得對方的信息,倒還真沒有寄希望于原主的意思??蓻]想到原主竟然還真站了隊,一把反水把薛家給坑倒了。 但現在輪到君然來做這事了,能不能兩相權衡,還真有些不好說。至少現在還得去會一會這兩個人。 所以,乾清宮是必須要回去的,而薛荔的慈寧宮也是要去的。 君然眉目清揚,望向窗外的太陽。到底烈日灼心。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小半月的修養,總算是讓君然的身體恢復了一些。哪怕沒有好的補養藥食,也依舊只能爬爬起來,一大早就去了乾清宮,等著齊文洲上朝回來。 他在門口等了很久,浩浩蕩蕩的隊伍這才回來,齊文洲果然是男強世界中的佼佼者,身長將近九尺,容貌舒朗清雋,著實是一副當代明君加美男子的樣貌。 君然隨著眾人下拜,恭迎齊文洲歸來。 “除了君然,其余的都下去吧?!彼挂膊粦謩e的內侍說些什么,只叫了人下去,徒留君然一人在場,甚至還頗為寵信般的讓君然替他更衣。 他倒是一點也不在意外頭的風言風語,表現的如此信任君然,倒真像是向薛家示好一般。 殘存的原主的記憶是決計不會忘記這項技能的,三下五除二將齊文洲的衣服換好,便是將他頭上的朝冠取下。 “皇上若是不嫌棄,奴婢幫您按按頭吧。這上朝許久,是該松泛松泛?!本幻嫔蠋е?,明明該是有些諂媚逢迎的話語,被他這么一說倒還真有幾分真情實意。 齊文洲搖了搖頭,一屁股坐在了書桌前,一手支著腦袋。 有些似笑非笑的看著君然,“上次打你只是權宜之計,今日一役才是重點。你可準備好了?” 齊文洲說話倒是高深,不說透不點破,全憑君然猜測。他就這樣確定自己能聽的懂? 還別說,君然是聽的懂。上次打原主板子,便是讓朝堂之上的所有人都知道,他這個皇帝與薛家不和,那么朝堂上的臣子必然有所站隊,是看他們到底站在自己這邊,還是薛家那頭。 原劇情里雖然不曾說過,但也能從結局和齊文洲的行動中看出一二。朝堂之上,必然是敵多我少。所以今日齊文洲才會讓君然單獨留下。 似乎是挑撥,但更多的卻是向外頭表明,他齊文洲服軟了,準備重用薛家派來的人。 那么朝堂上的勢力便能明晰徹底,且能放松薛家的警惕。 不得不說齊文洲真是走了一步好棋,這一點真是君然都自愧不如??伤降撞皇窃?,想法太過單一。 他成了皇帝身邊的“紅人”,想來是知道不少關于皇帝的“信息”的,那么不出意外,今夜薛荔就會安排君然見面。 至于這些信息,就要看皇帝怎么透露。而信息的真假性,就要靠薛荔來辨別。 但君然來了,首要目的便是拯救女配。 齊文洲段數高,自然不能硬碰硬。今夜去會過薛荔之后,君然便能知曉該用什么樣的辦法來權衡利弊。 君然握著墨條,在官硯里劃出一道道的墨痕,他低垂眉眼,倒是讓齊文洲看不清他的神色。 “諾?!?/br> 入夜之時,便是東邊屋檐傳來三聲喜鵲叫枝聲,頻率節奏皆是如出一轍,約莫是君然要等的人來了。 他開了窗,很快便飛進一顆石子一般的紙卷。 還好原主品級較為高些,雖則年紀尚輕,但宮里捧高踩低的事情多了去了,一人獨占這一間屋子便也是有的。 攤開紙卷,上頭呈現一行字:今日亥時,偏殿。 君然面無表情的看完,隨手一揚,這紙卷便沾著燭心的火光化為灰燼,跌落在桌上,他揮了揮,又輕飄飄的散落在地上。 一方出手,另一方便接招。 齊文洲不是個簡單的人物,薛荔也不是原劇情里任人擺布的年輕太后。 葉落倏倏聲,君然歪著身子躲過了外頭一隊御林軍的巡邏,便朝著御花園猛跑,隨后上了回廊之后,便有一位暗衛相迎。 “太后恭候多時?!?/br> 君然喘了口粗氣,點點頭。那暗衛將他輕松提起,一路使著輕功到了慈寧宮的偏殿。 “太后金安?!本还蛳?,朝著面前這個還沒來得及看上一眼的女人磕了個響頭。 薛荔沒有說話讓他起身,他便不能起來,只得乖乖跪著。 君然看著薛荔腳上穿著的銜著一顆碩大的東珠的鞋面,神鳥展翅飛翔,金色的蠶絲勾出絢麗的羽毛,還有這房間里燃著的極為濃重的不知名的花香,無處不彰顯著這個女人的尊貴豪氣。 他忽然想到了來的那天夜里,看見的那半張臉的主人,似乎也有著極好的教養,會不會那人就是薛荔呢? 可轉念一想,那人來的時候穿了一件宦官服侍,且他于昏沉中聞到的香氣也是清雅素淡的。薛荔這般喜好奢靡之人,難不成會是那夜的神秘人? “起吧?!鄙ひ敉褶D動聽,似是黃鸝初啼,委實動人。 君然便不好再裝腔,只得應了,站起身來,立于偏殿中央,卻還是低著頭,不敢看向薛荔。 “不必這么約束,你是我的人,既得了皇上青眼,便好生伺候著皇上。若是皇上有些病痛,也好叫哀家知曉?!彼笳f這番話的時候,著重加強了“病痛”二字,似是在默不作聲的提醒君然,誰才是他真正的主子。 而薛荔此人,雖自稱“哀家”,且是太后之位,但本人其實年輕的不像話,也就二十六七。比之原主大了六七歲的樣子,但因養尊處優,又保養得宜,實在看不出年紀在她身上的變化。 君然只得簡短應了,不敢多言什么。 薛荔見君然安安靜靜站在那的樣子,著實是孤單。但也沒想著有多可憐他。只讓人搬了個繡墩來,讓君然坐下。 她一手揮退殿內眾人,直到這偌大的偏殿只剩下他們兩人,“你若是有什么話便直說吧,皇上那處,有什么東西是不能讓我知道的?” 不再自稱哀家,也不去做那惡心樣子,只簡簡單單你我相稱。這樣的轉變倒是讓君然不由一怔。 “回太后的話,皇上這幾天叫奴婢進門,也不過就是讓奴婢做做更衣、磨墨之類的活計,不曾透露什么重大信息。更不曾提到薛家?!本惶匾饧恿俗詈笠痪湓?。 最近朝堂之上動作越來越大,薛家的只手遮天快讓齊文洲憋不住火氣,但他看了一封不知名的信件之后,反倒是露出了笑模樣。 可現在君然還沒琢磨出齊文洲和薛荔這番動作的原因,也不好將這些東西完全告知薛荔,自然的,齊文洲那頭,他也一樣不會告訴。 既然都是試探,那么就誰也別相當那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后”的“黃雀”。 坐山觀虎斗,誰都樂意??删蛔鳛槠渲幸恢弧盎ⅰ?,卻不想時時刻刻都露出一口獠牙。顯得自己十分愚蠢,卻也傷害不了任何人。 正當君然想著這些東西的時候。薛荔卻突然輕笑,那笑聲溫軟纏綿,似是帶著十足的調笑。 她起身,輕移蓮步,鞋底踏在地面上沒有發出一點聲響,展現出她良好的教養。 那一雙金絲繡鞋上晃悠著的兩顆大東珠,也隨之來到君然面前。 繪了大紅丹蔻的指甲,映襯著白皙的手背,修長的手指一把攀住君然的面龐。 君然被迫抬起頭,仰視著那樣一張美貌的臉。面對面,不過十公分的距離,兩人的呼吸幾近相聞,倒是將君然的心跳聲打亂了規律。 額間描著一朵盛放的紅色牡丹花鈿,眼線被拉得頗有幾分盛氣凌人,大紅菱唇吐出一句令人膽寒的話,竟讓君然心中一顫,險些沒有繃住那幾分心思,幾近破潰。 “你,在騙我?!?/br> 作者有話要說: 誒嘿,明天回學校啦~希望一周之內能寫完這個故事,然后開啟君然個人番外。 第111章 太后饒命?。?) 這話一出口, 原本還只是亂了節奏的心臟, 忽然加快了跳動的速度,似是要在這樣的節奏里迸濺而出了。 君然一時間緊張到不能說話,但卻還是強自鎮定著, 面上帶了三分微笑。 不回應便是默認, 回應太快便是緊張了。怎樣都是錯,但卻不能什么都不說。因為她此刻是太后, 而非一個可以隨意糊弄過去的女子。 大腦高速的轉動,終于在某個瞬間想到了最好的答案。 但薛荔卻將手輕輕點住了君然欲言的唇瓣,將他的話語全然封鎖于咽喉之中。 她眼角微挑,帶著些許詭異的平靜,偏又讓君然覺得她似是在和自己置氣一般,嘟了嘟紅唇道:“算了算了,你還是不要解釋了。反正說出來的也一定是假話?!?/br> 放下捏著君然面頰的手,從袖籠里取出一方絲帕, 輕輕的擦拭著自己的手, “哀家最不耐煩的就是別人的假話了?!?/br> 兩句話便已轉換了自己的身份,之前的你我相稱,不過是拉攏君然和她之間的距離, 心里該有的尊卑等級制度依舊存在,且牢不可破。而這聲“哀家”才是給君然的心理施壓。 薛荔是誰? 當朝太后, 娘家是權傾朝野的薛家,光是拿出其中一個,君然都是無法承受的壓力。 薛荔此舉, 也無非就是威逼利誘的讓自己站隊罷了。若說是真要壓制著自己為她賣命倒也不見得。只是君然卻成了這對“母子”博弈中的一顆棋子,進不能攻,退不可守,實屬艱難。 他必須得在這兩相權衡之中,找到一個自己可以突破的點。齊文洲算計的不錯,且氣運強大,自己就算再怎么投誠,最后也一定躲不過他的一道圣旨,正如原主之前被打的那十個板子。 所以,君然能做的,便是裝作什么都不知道。齊文洲那條路走不通,那么唯一能走的,且必須要走的,就只能在薛荔這里。 他原坐在繡墩上,也只是坐了一點邊角。哪怕腦中想法千變萬化,在薛荔說話的一瞬間,身體就已經做出了自然反應。 君然再一次跪下,這次膝蓋骨磕地的聲音越發響脆,讓人聽得心頭一毛。 “你這是做什么?”薛荔坐在貴妃椅上,手里握著絲帕,挑了眉望著底下跪伏著的君然。 “哀家也不過是和你開個玩笑罷了,你怎的還當真了?”一手掩了口鼻,輕飄飄的打了個呵欠,薛荔一雙勾魂攝魄的眼里便泛起了點點淚光。 君然朝著薛荔磕了兩個響頭,再抬起頭時,額頭上已經發紅了,便是眼里也變得哀哀切切,悲愴憤然都快要溢出來似的。 “太后不過是開了個玩笑,可君然心中身為惶恐?!彼税涯樕喜淮嬖诘臏I水,做出來的動作倒也不算娘氣,“皇上心思縝密,行事謹慎,便是有什么消息,也是摒退了身邊人的,故君然得了皇上“青眼”一事,也不過是皇上派人放出來的幌子罷了?!?/br> 他抬著身子,膝蓋往前搓挪了兩步,此時倒也不避諱什么了,眼神認真的看著薛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