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
“父親莫不是和我裝傻充楞?您之前可曾對著其他同僚提過廢太子的仁德,還有現在皇上的不留余地?”君然覺得與其讓這便宜爹死了,自己和便宜娘一起發配嶺南,還不如讓他們一家都能全身而退。 而這全身而退的方式,確實是需要犧牲這位為官多年的葉太傅的一點代價。 一是仕途,二是孩子。君然作為第二項已經自爆了,那么現在對容謙能有價值的就只有葉太傅的仕途了。 更何況他剛才說的也沒什么差錯,再過不久,葉太傅就真的會當著容謙的面請求將廢太子從封地給拉回來。 等到那時,就徹底來不及了。 那么他只能下手為強,將他之后可能會發生的事情全都列舉出來。 葉太傅被君然這么一問,還真是愣在了那里,“你該不會是說,我們那群人里有容謙的內應吧?又或者咱們府里有他的內應?” 還好這老爹只是不會看人臉色,脾氣躁了點。腦子還是靈活的,至少不會雞同鴨講,貽笑大方。 君然輕輕點了點頭,端了飯碗開始吃飯。 事情已經徹底偏離了葉太傅的想象,他曾經是想過要將廢太子從封地拉回來,可是并不是要幫助他復位,而是想要用他來激勵容謙罷了。 這下可好,他還沒注意呢,話都已經被人套走了,也不知道是哪個大臣或者仆人,居然是容謙派來的。 葉太傅一下子被打擊大發了,還沒做出什么判斷和反應,這下子容謙轉眼就又放了個細作進府,偏偏他還沒有一點方法能拒絕。 真是斬草除根,招招毒辣。 葉太傅心情復雜,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怎么再開口問問君然,想得頭疼,飯也沒吃就回了自己的房間。 君然知道想要讓他一下子接受自己親手捧上那個位置的容謙,想要除掉他的事實,實在是十分艱難。 可這事情只能早早就預防著,以防萬一,也方便了自己的攻略。 君然吃過飯,看了看天,這個時間了,約莫清漪那里也已經吃過了。 他沒打算再去淇奧院“送溫暖”,只準備隨處走走,消消食。 葉太傅的這座宅子是由先皇剛剛登基的時候賞下來的,是前朝一位言官的宅邸,位置不偏僻,裝修也非常清雅,沒有半點子當官人的富貴浮華氣息。 確實是很適合葉太傅來住。 不過對于無限穿越的君然來說,他還是更向往現代那些奢華又精致的事物。 宅子的后面有個不大不小的花園,此時正值好些花開的秋天,也不多冷。君然想著去逛一逛也好。 沒想到,還真碰到了清漪。 她著一身素色衣衫,衣料不如綠竹坊的雍容華貴,他葉府也沒有那般精巧的繡娘,能給她制一身緙絲繡花的衣服,只隨意找了外頭的成衣鋪子給買的。 雖說款式一般了些,大街小巷有些身份的姑娘都穿得起,可穿在清漪的身上卻還是有種說不出的好看。 她此刻手中捻了一支紅色海棠,鼻尖輕輕湊了上去。 等再挪開的那瞬間,清漪睜開了眼。 那雙眼遙遙的望過來,一雙眼與君然的對視。沒了那樣的濕意和惑人氣息,只是平平淡淡的、沒有一絲波瀾的澄澈雙眼。 君然卻也不過去,只在長廊靜靜看著她。 他們長久對視著,似是棋盤之上黑子與白子的互相博弈,刀光劍影、流水淙淙似乎都涵蓋在這樣的對事里。 誰也沒有率先挪開了視線,只是看著對方。 過了半晌,清漪將手中捻著的海棠花放開,一步一款擺的朝著君然走過來。 待走近時,君然仔細看了。 又是帶了那股子惑人的雙眼,其中還帶了點微微的笑意,就那樣微微抬頭看著他,像是對他有著無限的期待與眷戀。 呵,還真是棋逢對手了。 “吃過了嗎?”君然問她。 清漪收回目光,只慢慢低下頭去,也不知想些什么呢,只吐出兩個字,“沒呢?!?/br> “怎么不吃?” 她被這么一問,似乎是有些委屈,癟了癟嘴,卻還是說了,“清漪初來乍到,生怕沖撞了這府里的規矩,便沒什么胃口吃飯了?!?/br> 君然聞言,挑了挑眉。 照她這意思,是想讓他幫著熟悉這府里的“規矩”嘍? 又或者是干脆就改了這府里的“規矩”,陪著她吃飯呢? 這兩者不管是哪種,君然都樂意之至。 想撩他? 這種招數可還不夠。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接著撩妹……順便暴露一下他們家的“馬腳”,反正葉家不會輕易狗帶的。 那什么,八月可能八月底發新文了,大家戳一下新文鏈接吧么么噠…… 新文是個攻略前夫的故事,有興趣的同學去看一眼吧。 第61章 端了那個青樓(8) 芙蓉帳暖、夜夜春宵? 別想了, 這些都沒有。 有的只是君然叫來的仆人,讓他們去廚房端了菜來。 天氣漸涼, 不冷不熱的夜風吹拂在身上,讓人有種怡然而生的快意抒發。又是熱菜又是去淇奧院的,需要一些時間,于是君然便和清漪一起慢慢走回去。 “若是我今夜不來,你便不用飯了。那要是我夜夜不來, 你豈不是要絕食?”君然打趣她, “若是你不吃飯還瘦了, 這事要是傳出去,豈不是讓外頭人笑話你‘為伊消得人憔悴’了?” 他手里提著的燈籠置放于清漪身前,將她面前的去路照亮。 清漪踏在這卵石鋪就的小徑之上, 揮退了朝著光源飛來的幾只小蟲, 倒也不避諱與君然多說些什么了。 “不, 我相信, 您會來的?!彼⑽⑻ь^,望著他, 彷似剛才在花園里頭出現的那般冷冰冰的表情不存在似的, 連那雙眼里想要表達的感情都是恰到好處的溫柔。 君然挑了挑眉,被她這般篤定的目光盯著,弄得似乎有幾分摸不著頭腦,“你且說說理由吧?!?/br> 秋季里頭,白日還好,可這夜里的蟲實在多了些。加之此刻他們正在小花園里頭, 那蟲一見著光源就飛撲過來,死死地纏著這里頭放著燭火的燈籠,直到它們生命的消失殆盡。 清漪眨眨眼,心里暗自嘆息,不知死活的飛蛾撲火,這樣是沒有用的。物盡其用,試探為上。 她接過君然手中的燈籠,櫻紅色的唇角露出一個清淺的笑渦,“若是誰家得了一個新的玩意兒,必然是要緊著那新鮮勁兒來把玩兩天的?!彼坪鹾稽c神秘,又是一點誘人上鉤的口吻,“更何況外頭人都說了,清漪姑娘是葉家少爺親自求來的。那么您就肯定會來不是嗎?” 君然沒想到她會這么說。 他的目的就是要讓人知道他是個徹頭徹尾、改也改不掉的紈绔。就將計就計干脆自己去了綠竹坊,外頭人看來,無非兩個原因,一是葉太傅識大體,兒子把綠竹坊給砸了,那就親自拿著銀錢去賠償,那么外人就只會稱贊葉太傅,而只嘆息君然的愚不可及。 二是君然實在是腦子愚笨,竟然親自來綠竹坊繳了銀錢,還將清漪的贖身費用繳清了。卻讓清漪一個人來了這葉府,在外人感嘆君然做事無狀的同時,約莫心里都有了一桿秤——這位清漪姑娘,哪怕再受人喜歡,也不過就是個玩物罷了。 清漪這樣輕飄飄的一句話,表面只是慨嘆自身身份的無奈,實則暗藏玄機,竟是將他所有的計策都猜出個大概。 君然不知道她是不是真如同自己想的那樣,已經知道了全部。但總也能知道,她這樣暴露自己的底線,于他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不過這句話既然沒有在明面上攤牌,那么就只能在心底里揣測,面上依舊笑著揭過就是了。 “清漪才貌雙全,外頭人不知有多少人覬覦著你。你又何必妄自菲薄呢?”哪怕腦海中已經是百轉千回,略過了無數個想法,可君然還是保持著面上的平靜,希望這位清漪姑娘再暴露出那么一點點的信息。 卻不成想清漪淡淡的笑了,她也不回答。不似那高山雪蓮般清冷的融不進眼里的笑,而是溫暖的、帶著微光的笑意涌進那雙好看的眉眼。 “我餓了,咱們快些走吧?!彼嶂鵁艋\走在前頭,加快了步子走了,裙擺飛揚,露出一雙穿著粉色繡鞋的小腳。 倒真有幾分不世故人情的天真之感。 君然在后頭跟著,是了,還是個十七八的姑娘呢。 那般風情,不都是她原也沒接觸的,靠著這后天支撐,也靠著容謙給的助力,一路披荊斬棘走到現在,其中苦難不知多少。 要是自己生活在她那樣的環境中,能不能安然度過,這樣的問題他不敢想,似乎也成了自己的詰問。 他們回到淇奧院的時候,下人正好將碗筷擺上,菜也冒著熱氣,似乎一切都是剛剛好。 這樣的感覺有些微妙,有種像是一對夫妻共同出去做活,又在日落西山之后歸家用飯的感覺。 可君然和清漪都不曾說話,約莫是剛才在花園里頭玩耍的久了,兩人都沒有那個勁頭,連飯也是安安靜靜吃的。 君然沒再吃飯,只端了熱湯,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這感覺再溫馨,他們兩人也不過是兩個陣營里的人。 她的目標是摧垮葉家,可他的目的卻是保全她的性命。 哪怕最后兩人都能活,待真相拆穿之后,一個皇帝派來的細作,一個罪臣之子,那也必然不會是什么好結局了。 這關系矛盾,又傷情得很。 大概又過了一刻鐘,清漪放下了筷子。用那個分到她這黑黑瘦瘦的丫頭遞來的茶漱了口。又用絹子細細的擦了嘴,方才作罷。 “清漪吃飽了,少爺呢?” 君然本就不餓,喝湯也不過是為了陪陪清漪。既然她此時也吃飽了,那么就不需要做些別的了。 “既然你吃飽了,天色不早,父親還給我留了功課,那我便去書房了?!本徽酒饋硖_就是要走,卻被清漪拽住了衣袖,怎么也不讓走。 君然詫異,“怎么了?還有什么缺用的便差了人去我娘那里領?!?/br> 清漪搖了搖頭,眼里帶著一點希冀,“少爺不帶我一塊去書房嗎?” 紅袖添香、碧紗待月,這不是當代好些青年才俊都吃的這一套嗎? 君然沒想讓清漪將他與那些人歸于一類,但轉念一想,或許這也是她試探自己的一種,便是輕笑了搖頭。 將她拽著自己的袖子放下。 一手輕撫著她白皙柔和的臉頰,“不要胡鬧了,我還有功課要做。今晚不過來了?!?/br> 他們沒有婚禮,也沒有情深義厚的戀愛過程。清漪一個人進府不過一天,兩人之間似乎無師自通般的走向了一種奇怪的境地。 清漪松開了君然的衣袖,那只手又歸于平靜似的回到了自己的身側。 “早些睡,注意身子?!彼路鹨粋€期盼丈夫早日歸家的妻子,殷殷切切的囑咐,目送著君然離開淇奧院。 若是她再不放手,那人眼里的冷冰都快化為利劍將她刺個對穿了。她再不識相,也不能在這時候不識相。 雖說她已經猜到君然這人絕對是個假紈绔,卻沒想到這人可以扮豬吃老虎到這種地步。 至于葉太傅知不知道這事,清漪敢篤定,百分之百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