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
廠子外頭有條河,傅楊河和班覺貢布正在河邊散步。夕陽西下,金黃色的陽光籠罩著他們,天被晚霞完全染紅,青草地也蒙上了一層金黃,像油畫一樣。兩個人一前一后走著,班覺貢布的手插在褲兜里,顯得有幾分拘束,但是距離曖昧,似近似遠,若即若離。也不知道班覺貢布說了什么,傅楊河忽然回過頭笑了起來。 小唐八卦心陡起,簡直想變成只飛蟲飛過去監聽一番。 這條河并不寬,河水也很淺,清可見底。傅楊河說:“這邊環境真好,地廣人稀,真正的山清水秀?!彼f著抬頭看向天邊的夕陽,紅彤彤的像一團火,“內地少有這么美的夕陽?!?/br> “等工程全都竣工了,可以在風景最好的地方給你留一個房子,你可以在這長住?!卑嘤X貢布說。 傅楊河沒有說話,只笑了笑。 大概夕陽太美了,班覺貢布將手從褲兜里伸了出來,然后走到和傅楊河并肩的位置,再放緩了步子,和傅楊河一起走。 他緊緊抿著唇,在金黃色的夕陽的彩里,伸出了微微顫抖的手,輕輕觸碰到了傅楊河的手。 輕微的觸碰也叫人心顫,傅楊河的手動了一下,便微微彎曲了起來。因為走動,兩個人的手分開,又磨蹭到,有意無意地觸碰,班覺貢布在再一次觸碰到傅楊河的時候,勾住了他的手指頭,這一下傅楊河終于有了輕微的躲避,但是班覺沒有給他機會,直接捉住了他的手。 傅楊河的手一動也不敢動,只微微低著頭,繼續慢悠悠地往前走。這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次牽手,他不知道要怎么辦。 而班覺貢布的眼睛映著夕陽,顯得那么明亮,喜悅。 第47章 腿 兩個人的手就那么牽了一會又分開了。傅楊河的手掌卻都出了薄薄的一層汗。大概因為興奮緊張,他從始至終都沒有去看班覺貢布,而是用眼睛的余光去看班覺貢布的手,結果卻看到班覺貢布袖子編起來之后露出的古銅色小臂,和他手腕處的一顆痣。 他心下有些吃驚,因為他手腕也有一顆痣,不過是在右手腕內側上,要比班覺貢布的淡一些。 班覺貢布忽然指了指遠處說:“你看那朵云,像什么?!?/br> 傅楊河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看到一團紅色的云霞,可是像什么,他真沒看出來。 “像一顆心?!卑嘤X貢布說,“你不覺得么?” 傅楊河很認真地看了看,也沒有看出來怎么就像一顆心了,明明就是不規則的一朵云彩。 小唐沒看到班覺貢布和傅楊河牽手,他一門心思地盯著蒙克和張躍看。 他倒不覺得張躍和蒙克會走到一塊,畢竟張躍那種可以喜歡一個人十幾年的死腦筋,顯然不會一下子移情別戀。而且張躍和蒙克在一起,誰做受? 但他依然有點吃醋,下了樓坐在一個木樁子上,看著遠處的蒙克和張躍,踢著腳下的草,不一會就踢出一小撮土來,沾染上了他的鞋子。 張躍顯然很高興,下馬的時候春光滿面的,問小唐說:“你家傅老師呢?” “不知道?!毙√茮]好氣地說。 張躍想起傅楊河在樓上跟他說的小唐喜歡蒙克的事,便笑了,他剛才試探了一下蒙克,還真越來越覺得小唐看人準。 他不由得對小唐有幾分佩服,看人看的這么準,那么多男朋友沒白換。 張躍和傅楊河一樣,都是性觀念比較保守的人,但是他們對小唐比較開放的性觀念也都沒有什么微詞,反而覺得小唐活的敞亮。這個時代,該有他們這樣保守的人,也該有小唐這樣灑脫的人。 張躍四處不見傅楊河,便上樓去看,結果走到二樓走廊里,就看到河邊一對身影。傅楊河和班覺貢布并肩坐在河邊說話,河流反射著夕陽的光,刺痛了他的眼。張躍微微伸手擋住光,看了好一會。 他想,是不是他最近追的有點緊,行為有點過度,所以傅楊河才和班覺貢布走的那么近,又來假裝情侶那一套來氣他? 這倆人可別弄假成真,真搞到一塊去了。 “他們倆是不是談戀愛了?!毙√圃谒砗笳f了一句,語氣輕快,“我家傅老師終于守得云開見月明了,老處男要開張啦?!?/br> 他這話說完張躍的臉色就變得更難看了。小唐卻覺得解氣,誰讓他剛才干擾他和蒙克騎馬來著。 傅楊河和班覺貢布一直在外頭坐到夕陽完全落下,夜風起來之后就變得越來越冷了,兩個人這才往回走。剛走到大門口,就看見張躍站在那里。 傅楊河訕訕的,有點心虛:“你怎么在這站著?!?/br> “你們倆干嘛去了,才回來?!?/br> “沿著河邊走了走?!备禇詈诱f。 “很浪漫啊?!睆堒S看了看班覺貢布。 大家都是成年人,尤其張躍,自詡比班覺貢布年長那么多,也不好意思吃醋吃的太明顯。畢竟傅楊河和班覺貢布只是出去散了個步,又不是真的談戀愛。他就對傅楊河說:“有些工作上的事,要跟你談談?!?/br> “那你們談?!卑嘤X貢布說。 傅楊河點點頭,跟著張躍上了樓。張躍回頭看了一眼遠去的班覺貢布,便問傅楊河:“你跟他散步?” 傅楊河“唔”了一聲,因為心虛,所以什么都沒說。張躍一邊走一邊說:“你別瞎搞,我最近不是挺老實的么,也沒怎么著你。你別繞老繞去把自己繞進去了,最后吃虧的不還是你自己?!?/br> 傅楊河開了門說:“你就是要跟我說這個?不是要談工作?” “這個也是工作的一部分啊,”張躍跟著他進門,說,“你想啊,他是誰,他是風花雪月的投資人,說的難聽點,我們就是他雇來打工的。你跟他牽扯太多,萬一你玩大了,以后咱們還怎么工作。他一個毛頭小伙子,年輕氣盛的,且不管他直的彎的,你要誠心勾搭他,他十有八九會上鉤,可是接下來呢,怎么收場?” 傅楊河說:“你也太高估我了?!?/br> “反正在我心里,沒有你拿不下的人,男女通吃。有些男的會愛你這一套,有些女的也會愛你這一款?!?/br> “我要真有你說的這么受歡迎,也不會單身到現在了?!?/br> “你是眼光高,太挑了?!?/br> 傅楊河不想跟他談論這些,于是便問說:“你真沒有工作要談么?” “有?!?/br> 傅楊河便示意他說。張躍說:“剛才騎馬的時候,我問蒙克會不會唱歌,他給我唱了兩句,我覺得他嗓音條件還可以。咱們要不要讓他試試?” “我培養他是要做領舞的,你讓他唱歌?” “你可不要小瞧了他,我發現這小子能歌善舞的,有兩把刷子?!?/br> “唱歌方面你是專家,你要覺得他可以,那就讓他試試也沒什么?!备禇詈硬挥傻酶锌艘幌?,“真的是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不管內地也好,西藏也好,有點文藝才能的,還能脫穎而出的,真是和家庭條件脫不了干系。你說少數民族大都能歌善舞吧,但是像蒙克這樣唱歌跳舞賽馬射箭樣樣在行的,還是家底厚的人家才能培養出來?!?/br> 張躍問說:“蒙克家里很有錢么?” “在當地算有錢的人家了,聽說他們家祖上以前也是小貴族?!?/br> 張躍說:“也是意料之中,你說普通老百姓都忙著生計了,誰沒事還練騎馬射箭,就算會點歌舞,那也是逢年過節娛樂一下,又有幾個能把這個作為正經職業的。不過這小子不錯,熱情豪爽,有股子淳樸勁?!?/br> “那小唐沒看走眼,這次看上了一個靠譜的?!?/br> 要知道小唐眼光素來不怎么樣,歷任男友都不算靠譜。 張躍說:“你可別跟著他摻和。我們來這是工作的,班總也好,蒙克也好,都只是過客,等項目完工了,咱們也就收拾收拾回北京了,他們跟不到北京去,我們也不會留下來。你讓小唐搞一段注定不長久的露水姻緣,有什么意思?!?/br> 傅楊河聽了心里微微一動,嘴巴張了張,最后說:“也是?!?/br> 牽手的那股興奮勁一下子都沒有了。 三十歲的戀愛和二十歲最大的區別就是會冷靜一些,現實一些,想的也多一點。二十歲的時候愛人,大概可以為了愛不顧一切,不去想結果會怎么樣,只享受愛情的花團錦簇??墒侨畾q的傅楊河卻不能那么任性肆意,他希望感情不開始則以,一開始便能有始有終。他沒有小唐那樣翻來覆去也不會氣餒的勇氣,也缺少小唐那樣折騰的資本。 他和班覺貢布其實很多地方都不合適,這些不合適他其實都知道,但愛不受人控制,還是發生了。 張躍出去之后,傅楊河便躺在沙發上思考這個問題,但是也想不出什么來。他伸出手來,摸了摸自己被班覺貢布握到的手指頭,回味著那種觸電一般的顫動。 那感覺真的無比奇妙。他的心跳的那么快,腦海里一片空白。想要拒絕,卻沒有力氣,他試圖抽回手的時候,班覺貢布突然用了力,那種強硬的感覺讓他不知所措,但他心里卻極喜歡。 說句害臊的話,他真的也是饑渴太久了。別人都當他是男神,即便是小唐和張躍,認識他那么久,也把他當成德藝雙馨的藝術家傅老師??芍挥兴约褐?,他內里是怎樣饑渴的一個人。 他渴望rou體的溫度,男人的氣息,荷爾蒙的侵襲,和強勢的占有。他有著不知羞恥的本能渴望,而班覺貢布的觸摸開啟了他愛欲的門。 或許他該學學小唐,享受當下,能和班覺貢布這樣優秀的年輕男人愛一場,不管結果如何,他都不虧。 但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性觀念和戀愛觀念這些東西不是說改就能改的。傅楊河心里還是有點消沉,所以晚飯和班覺貢布碰面的時候,他又不吭氣了。 班覺貢布卻沒發現,在他對面坐下。 今天餐廳伙食特別好,食堂的廚子換了,班覺貢布從昌都市請來了一個地道的北方廚子,做的一手魯菜。今日是他首秀,做了魯菜中最著名的幾道菜,尤其的糖醋鯉魚和德州扒雞,風味非常贊。 “你覺得味道怎么樣?” 班覺貢布問傅楊河。 傅楊河點點頭,說:“好吃?!?/br> “跟你們老家的比呢?” 傅楊河愣了一下,問說:“你怎么知道我老家是山東的?” “看過你一個雜志訪談,有說過你少年時代的一些事?!?/br> 傅楊河在青少年時代都是在青島過的,后來才去了北京。 “比我們老家尋常廚師做的還好,”傅楊河說,“想不到在康巴還能吃上這么正宗的魯菜?!?/br> 班覺貢布聽了便笑了笑,說:“那就行,這邊找好的北方菜的廚師不好找,這是我一個朋友介紹過來的,以后讓他負責你們的飲食?!?/br> 傅楊河想說他們這些人除了他和張躍都不是山東人,趙小軍和黃靜晨,肖央他們三個都是南方的,反而吃不慣北方菜。但是班覺貢布為什么請了一個魯菜師傅過來,他心知肚明,心里除了甜絲絲的,還能說什么呢。 這一下剛才的那些陰霾一掃而光,滿心只有愛情的甜蜜,覺得班覺貢布實在是個貼心的人。他正這么想著,忽然感覺到桌子底下一條腿伸過來,貼著了他的小腿。他立即抬頭看向班覺貢布。 班覺貢布其實并不是有意的,桌子底下蹭小腿這種事他干不出來。他們廠子的餐廳其實非常簡單,桌子是那種細長型的,很像學校餐廳的那一種,排了一排,兩個人對坐,蜷著腿還好,如果有一方把腿伸直,就會碰到對方。他只是腿長,稍微換了個姿勢,腿就伸過去了,碰到傅楊河的時候他自己也愣了一下。傅楊河卻以為他是要搞色瞇瞇的那一套,當著那么多人,尤其張躍就坐在他身邊,他瞬間臉色通紅。 班覺貢布看到他臉紅,心里癢癢,就不想挪開了。兩個人的腿挨著,傅楊河吃完一頓飯比跑了一千米還要累。 曖昧到濃時,即便是小腿的觸碰也像大戰了三百回合,二十出頭的小伙子,欲望輕易便能出籠,一旦出籠就是來勢兇猛,班覺貢布本來只是想占便宜,沒想到后來竟變成了折磨自己,太刺激。 就好像不穿衣服的身體是藝術,半遮半掩就成了誘惑。這種似有若無的觸碰,反而像隔靴搔癢,解不了癢不說,反而讓人越來越癢,而這種癢一旦起來,越堆積越多,最后就耐不住了,本能地想要更多,恨不得狠狠撓下去才痛快。 班覺貢布自己先受不了,把腿給收回來了。到底年輕氣盛,受不了刺激。 第48章 又做夢啦 “你怎么了?”小唐問傅楊河,“臉這么紅?!?/br> 他說著就伸手探了一下他的額頭。 傅楊河說:“不知道為什么,就是特別熱?!?/br> 班覺貢布就在他對面抿起了嘴角,傅楊河覺得自己好沒有出息,竟然讓一個二十出頭的小伙子撩撥成這樣。 于是他就從餐廳出來了,站在外頭透氣。誰知道班覺貢布也跟了出來,在他身邊站定。 傅楊河說:“你剛才是不是故意的?” 沒想到班覺貢布竟然點點頭,說:“我也沒落多少好處?!?/br> “班總有煙么?” 張躍從身后走了過來,在他們中間站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