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又是兩天兩夜過去,銅湖支隊把負責的三鎮四鄉每一寸地每一條路都翻了個遍,還是沒找到王偉。 與此同時,其他支隊倒是傳來了好消息,在高強度的排查之下,另一名逃犯孫強已在九灣鎮被逮捕。 殺人犯潛逃在外,居民人人自危,拖久以后,輿論也將發酵。 總隊壓力巨大,又增派了一個支隊的兵力,加強搜捕。 陸青崖負責的機動中隊,在石蓮鎮上摸不到線索,便應支隊的命令,往其他兵力更為薄弱,尚未完全搜查的區域轉移。 這天下午,集合清點人數時,陸青崖發現少了一人——虞川不在。 正要給虞川打電話,卻見前面道路上一道身影狂奔而來。 正是還未歸隊的虞川。 虞川到陸青崖面前停下,“報,報告陸隊,我發現一個情況……”他喘了兩口氣,把氣息先喘勻,從口袋里摸出已被折得邊沿磨損的地圖,抖一抖展開,說道,“我昨晚聽村口幾個大爺聊天,聽說抗日戰爭時期,這兒曾經經常遭到轟炸。不是馬上要轉移嗎,我怕走了就沒機會了,剛剛想到了這茬,所以跑回去找村里上了年紀的人問了一句,這兒修沒修過防空洞……” 陸青崖眼睛一亮。 虞川點著地圖上一處,“這兒,過去村民自己挖過一個防空洞,很淺,后來那片山坡塌過幾次,就沒人往那兒去了……” 陸青崖當機立斷:“沈指,你領著中隊先轉移。李昊,關逸陽,姚旭,跟我去探洞!” 三人:“是!” 虞川:“陸隊,那我呢?” 陸青崖拍一拍他肩膀,“當然跟我們走,這可是你立的功勞!” 關逸陽上來將他手肘一撞,“腦子真好使,不虧是咱們中隊的智商上限?!?/br> 虞川嘿嘿笑。 五人小隊行動如風,飛快趕往那已經廢棄的防空洞。一片亂枝雜草,把過去的路徹底改住了。 一人開路,一人斷后警戒,沒一會兒功夫,就找到了洞口所在。 走近一看,洞口處讓陳年積土堵住了,荊棘蓬草生了根。但細看,被堵住的土堆,靠著洞口邊緣的地方,卻有一處縫隙,恰能容納一個個子不大的人進出。那縫隙附近散落著土塊,顯然是有人進去的時候掰落的。 陸青崖沖后面四人比了一個手勢,大家點頭,各自站好位。 作戰小組根本不打算硬碰硬,應對這樣的地形,有輕輕輕松取巧的方式——陸青崖蹲下,從戰術口袋里摸出一枚催淚彈,扯下保險銷和拉環,順著縫隙扔了進去。 他將李昊砍下來的一把樹枝,往那縫隙上一罩,遮蓋嚴實,退后。 幾縷煙霧緩緩地飄出來,山麓間一片靜寂。 不過三分鐘,里面驟然傳出哭爹喊娘的聲音。 土塊撲簌簌往下落,縫隙處傳來猛烈撞擊的聲音。 幾管槍口立即對上去,陸青崖喝問:“是不是王偉!” 一顆腦袋頂開了樹枝,從縫隙里鉆出來,痛哭喊道:“我是我是!救命??!我要瞎了!我是不是要瞎了!” 兩人圍上前,把潛逃了四天的王偉,從洞里扒了出來。 凱旋的路上,大家抱臂坐在車上,腦袋挨著腦袋,呼呼大睡。 軍用吉普在鄉間路上顛簸,連日的緊張感退去,疲勞潮水一樣涌過來。 然而陸青崖睡不著,他開了車窗,把一支煙含在嘴里,顧及沈銳在睡覺,只是嚼著濾嘴,沒點燃。 他摸出手機,正要給林媚去個電話,進來一條短信,嚴峰發的。 嚴峰:幫你查了,林言謹跟林媚是在一個戶口上,生日是xxxx年10月15號。 窗外樹木和一望無際的青紗帳飛速后退,風帶著一股青草的腥味撲鼻而來,他思緒再度被拉回到了那一年…… *** 和林媚在一起之后,陸青崖帶她去了一趟江浦市第一人民醫院的住院部。 在那兒,林媚第一次見到了陸青崖的mama。去的那天,陸mama精神狀況不錯,剝了橘子給她吃,和她聊了很久的天。 陸青崖就倚窗站著,不參與對話,時不時瞥過來一眼。 到中午,家里保姆給陸mama送來午餐,護士過來做常規檢查,陸mama就讓他們去吃午飯。 那是八月份,天氣更熱,到樓下,他牽著她去旁邊超市里買了兩瓶冰水,擰開以后,在香樟樹的樹影里蹲下。 “……是胃癌?!?/br> 他這才開口。 林媚一愣,水瓶從左手換到右手,突然間無所適從。 陸青崖就抬起頭來,往上看,笑了一聲,抓著她的手把她拽下來。她差點跌一跤,也跟著蹲下了,悶著頭不知該道說什么。 陸青崖看著前方,“我爸總說我一事無成,我做什么都反對;我媽不一樣,不管我做什么,她都支持……”他把瓶口往下傾斜,沖著手上的汗,水緩緩地流下去,澆在干熱的地上。 自陸青崖表白以后,兩人還是維持著上午上課,下午去郊區的節奏。 陸青崖告訴林媚,他壓根沒打算出國,現在配合陸良疇的安排只是緩兵之計。 “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呢?” 聊這件事的時候,是在傍晚,他倆躺在離那院子不遠處的草地上,天還沒黑透,草上還有熱度,熏得背上出一層汗。 陸青崖把一根草咬在嘴里,漫不經心地說:“以后的事以后再說?!?/br> 林媚覺得這樣不對,但并有沒說什么。 那個炎熱的夏天終于結束,林媚去省會城市念研究生。異地戀誰都不習慣,每回打電話,林媚都能感覺到陸青崖怨氣很大。 他們車隊也散了,那些哥們兒該去大學的去大學,該出國的出國。 十月份的一天,林媚下課之后離開教室,老遠就看見前面步道上站了個人。一眼就認出來了,但過了一會兒才相信那真的是陸青崖。 個兒高,英俊之外,又自帶一股好像看誰都不順眼的傲氣。普通的白t恤牛仔褲,站在樹的濃蔭底下就像是一幅畫,來往女生都要多看一眼。 矜持如林媚也體會到一種虛榮感,跟同行的室友打了聲招呼,按捺不住雀躍的心情,走了過去。 笑也掩飾不住,問他:“你怎么來了?” 陸青崖現在掛在一個車隊進行訓練,車隊就在省會城市,訓練基地在郊區,離林媚的學校倒是有些距離。但他才來,暫時不用參加訓練,有三天的假期。 這晚他們去住賓館。 林媚多少有些忐忑,畢竟生平第一回 跟異性單獨外宿。但她覺得可能自己想多了——暑假里朝夕相處一個多月,他倆除了抱過,還沒別的進展。 這一點,陸青崖表現得跟他桀驁的行事風格完全不同,格外的純情。 標準間,晚上各睡各的床,聊天,有一搭沒一搭。 林媚打了個呵欠,說困了,他坐起身把燈關上。 這才發現浴室里的燈沒關,漏一點光。她睡眠淺,有光就睡不著,于是又坐起身,腳摸索著著去找拖鞋。 “怎么了?” “浴室燈沒關?!?/br> “你躺著吧?!标懬嘌聰Q亮了自己床邊的小燈,起身。 腳步往浴室去,又折返…… 在她床邊停下。 林媚心臟停跳一拍,呼吸也不敢了。 片刻,他在床沿上坐了下來,說:“……往里讓讓?!?/br> 她往另一側挪了些空間。 下一秒,陸青崖躺下,翻了個身,把手臂搭在她腰上。 臉對著臉,靠得太近,呼吸都拂在對方的鼻尖。 她心跳過速,快要喘不上氣了,很慢地眨了一下眼,不敢動。 許久,他一低頭,碰上她的唇。 對床的小燈,光是橙黃的,把室內照出一種昏黃朦朧的調子,好像是傍晚天光收斂前的最后一刻。 只是嘴唇碰著嘴唇,生澀而單純地親著。 很久,陸青崖才動了動,手掌往上,包裹住她睡衣里的曲線,沒用力,輕輕地合攏了手指。也就如此了。嘴唇挨在一起,他伸舌尖碰了碰她的嘴角,又退回去。 她心跳亂得快要暈過去,比陸青崖更不敢動。 直到很久以后,他退開,一把把她腦袋按在自己肩窩。她想抬頭,又被他按回去。 她想,陸青崖可能是臉紅了。 陸青崖,臉紅,嘿,多稀奇。 過了一會兒,陸青崖輕咳了聲,“知道你想問,那就問吧……這是我初吻?!?/br> 她其實沒想問,但聽他這么說還是高興,聲音悶在他t恤的布料里,“……你以前沒談過戀愛么?!?/br> “沒?!?/br> “為什么,追你的女生肯定不少?!?/br> “不喜歡唄,還能為什么?!?/br> 她小聲問:“……那你喜歡我嗎?” 這樣黏黏糊糊的問題,她基本不會問,告白的時候都沒說喜歡,平常更加不會。 陸青崖笑了一聲,按在她腦袋上的手掌往下,蹭一蹭她的耳垂,把她腦袋輕輕一扳,湊攏,再去溫柔地親她。 · 那之后,他們每周見一到兩次面,半學期過去,他所在的車隊成功出線,能參加第二年年初的總決賽。 一月放寒假,恰好陸青崖也休息,就提出一塊兒去敦煌旅游。陸青崖懶得耐這個煩,規劃線路的事,全由林媚來做。 到達甘肅境內,他們碰上另外兩個過來旅游的女大學生,恰好目標相同,就同行了一段。 抵達沙漠邊緣的那天下午,他們在靠近水源的露營地扎帳篷。 其中一個女生忽然發現自己的背包不見了,抬頭一看,前方塵土飛揚,一人挎著一只背包鉆進了車里,車子噴出一股尾氣,疾馳而去。 陸青崖當即拉上林媚,坐上他們租來的越野車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