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節
蕭槿還聽衛韶容私下里跟她說,永??ぶ髟g接帶話給衛啟濯,表示她可以如尋常閨秀那樣嫁入國公府,也不會遏阻他的仕途。蕭槿覺得永??ぶ鬟€是不夠了解衛啟濯,他這么個雷厲風行的性子,說不接受就是不接受,再多的手段都是枉然。何況權臣娶宗室女這種事,首先就過不了皇帝這一關。 徐氏見蕭槿出神,以為她是乍然聽說郡主在府上,有些反應不過來,遂笑著解釋道:“郡主頭先與小女有些交情,此番來京便賞光駕臨與小女敘敘舊?!?/br> 蕭槿微笑頷首,心里卻琢磨著要怎么才能不讓永??ぶ饕姷叫l啟濯。 蕭槿在徐氏的帶領下入了花廳。永??ぶ髡鷦⒓业膬晌还媚镎f笑,蕭槿最先看到的是她的側影,但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如今跟前世相比,心態相差千里,她眼下看這位郡主哪兒哪兒都不順眼。 永??ぶ鬓D頭看過來時,正對上蕭槿莫測的神色,倒是一滯。詫異也只是一瞬,她反而對于蕭槿的容貌更為驚異。她自己的容貌便十分出眾,也見過不少美人,但似蕭槿這般天姿國色的,卻是僅見。 永??ぶ髌鹕砼c蕭槿敘禮時,察覺出蕭槿言行之間似乎總透著一股子若有似無的冷淡,一時倒是不解自己何時得罪了這位世家少夫人。 劉用章在書房招待了衛啟濯。 衛啟濯詢問劉用章對于那木牌子的事怎么看,劉用章不急著接話,只是親自給衛啟濯沏了一壺大紅袍,將裝了三分之二茶湯的茶盞推到了衛啟濯面前。 “這事自然是益王使人做的,但篝火狐鳴還是次要的,最緊要的應當是構陷太子。畢竟這種事任誰聽了都覺得冒險,搞不好是要被削爵的。冒險的事還做,那多半是被陷害了。太子與益王不和的事也不是什么秘密,益王屆時若是被召來京,只要跟陛下說太子聽信身邊jian佞讒言,以為他有不臣之心,這便演了這么一出,為的就是構陷兄弟鏟除隱患,陛下必定委決不下?!?/br> 衛啟濯點頭:“先生說的是,我亦做此想。只我尚有一事不明?!?/br> 劉用章示意他但說無妨。 “袁泰在此事中扮演著什么角色?我猜,他少不得要在陛下面前陰我一把?!?/br> “這個倒是。宰輔大人只要順水推舟,就能給你找點麻煩,”劉用章嘆道,“這個人在朝中杵著真是麻煩,但見今又無人能將他壓下去,也不曉得他何時才能卸任?!?/br> 劉用章說著話便不由端量衛啟濯幾眼。這個后生倒是晉升得很快,只是年紀跟資歷都是個問題,要熬到能跟袁泰杠的地步,興許還要一二十年。 劉用章唏噓間見衛啟濯面上容色淡淡,仿似完全不將敵手的虎視眈眈放在心上,忍不住問道:“啟濯難道就不擔憂自己的處境?” 衛啟濯呷了一口茶,搖頭道:“事在人為,何況船到橋頭自然直?!?/br> 相較起來,他倒是更擔心祖母和父親。因為這些都是不可控的,兼且他還沒有恢復往生記憶,手里籌碼終究不足。 蕭槿原本也確實是想出來散散心、跟人閑話解悶兒的,但是如今遇見了永??ぶ?,便沒了心情。她跟一眾女眷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到了晌午,徐氏擺了一桌盛饌款待,她知衛啟濯大約還沒說完事,只好留下來用了飯。 飯后,她又與眾人抹牌一回,一直等到未時,才見丫頭來報說衛啟濯與劉用章已談訖,問她可要回府。 蕭槿如蒙大赦,令丫鬟傳話說讓他先出去等她——等在外面應當就不會遇見了。 徐氏親自將蕭槿送了出去。蕭槿覺得徐夫人這人倒很是隨分,只是若往后每次來這里都有遇見永??ぶ鞯目赡?,那她還是少來的好。 蕭槿一出大門就瞧見衛啟濯立在馬車旁等她,不由微微一笑。她與徐氏作別后,步至衛啟濯跟前與他說笑幾句,正要跟他一道上馬車,就聽身后傳來永??ぶ鞯穆曇簦骸笆挿蛉肆舨??!?/br> 蕭槿面上笑容一收,回轉身就瞧見永??ぶ饔鴣?。 “蕭夫人且拿著這個,”永??ぶ鬟f上來一個拜匣,“我思來想去,還是備下了這個。這是送給太夫人的,小小禮物,聊表芹獻,煩請蕭夫人代為轉交。我回頭尋機再去府上拜會?!?/br> 蕭槿想起方才閑談時,永??ぶ髡f起了她父親曾跟她提過衛家當年輔弼太祖打天下的功勞,言談之間充滿對功勛世家的崇敬。 永??ぶ鹘衲瓴攀?,但瞧著倒很是老成。蕭槿覺得可能宗室女大多都是端著的,像是含山公主那樣的是個特例。 永??ぶ饔c衛啟濯見禮時,一抬頭瞥見他的樣貌便是一愣,但很快就言笑如常,朝衛啟濯叉手道了萬?!怪皇莻€尋常的見面禮,沒有亮出身份的意思。 衛啟濯也不問她身份,只是一揖還禮,面上古井無波,轉頭招呼蕭槿上馬車時才放柔了辭色。 兩人的馬車駛出胡同口時,永??ぶ鞑怕栈匾暰€。她早就聽聞衛家這位四公子容顏皎皎,但并沒放在心上,她那些族兄生得也大多都出挑,她之前認為一個男子的容貌再好又能好到何種程度,但方才看見衛啟濯,才知道什么叫濁世佳公子。 但可惜這么個人已經成婚了。 永??ぶ魍h方天幕,想起自己的婚事,難免有些悵惘。 回府的路上,蕭槿故意問衛啟濯:“你說方才那位姑娘生得美么?” “你說適才跟我行禮那個?我都沒看清楚她長的什么樣子?!?/br> 這話若是放在平日,蕭槿興許會笑嘻嘻地與他打趣幾句,但今日卻是高興不起來。 “那若是她喜歡你,想嫁你怎么辦?” 衛啟濯從她的話里嗅出了異常,凝眉道:“她前世是不是做過什么?” 蕭槿托腮:“也不算……”旋將永??ぶ髑笆赖氖麓笾屡c他說了說,末了道,“你下回出門的時候干脆將臉遮起來好了?!?/br> 衛啟濯見蕭槿滿面不豫,摸著她的腦袋笑道:“怎么瞧著這么沮喪?我又沒理會她,再者說,你哪兒哪兒都比她好,你往她跟前一站,旁人壓根兒就看不到她了?!庇譁惖剿系?,“我記得,之前遇見陸凝的時候,你還沒事人一樣拉著人家去換月事帶呢,怎么眼下見著個前世情敵就不豫至此?” 蕭槿微抿唇角。 其實她也不能說清楚她為何不高興。興許是因為永??ぶ魈崆罢J識了衛啟濯,也興許是她對衛啟濯的感情比從前更深了些,也興許兩因兼備。 總之,她有一種莫名的危機感,大約……她是吃醋了。之前她篤定陸凝不會認出衛啟濯,也不會對她造成什么威脅,所以才能那樣毫無芥蒂??裳巯?,狀況有點不同。 蕭槿揉揉臉。 其實她一直以為她心大,不會吃醋的。 她想想回去也是吃飯睡覺,往身后的潞綢靠背上一靠,拍拍衛啟濯的手臂:“等會兒拐到東郊去,我要下車透口氣?!?/br> 衛啟濯輕聲道好。隨即又似是想到了什么,吩咐隨侍的幾個丫鬟不必跟著他們,到了半途自行下車回國公府。 眾丫鬟齊聲應是。 馬車駛出朝陽門,一路往東。 燕京十景里,東郊就占一景。這里有大片的農田和葦塘,到了秋日,麥浪翻金,蘆花飛雪,景色蔚盛。 蕭槿一路與衛啟濯說著話,不知不覺來到了一片蘆葦蕩。 她走的時候長了點,實是乏累,便尋了個空地,鋪了些稻草與衛啟濯并肩坐了下來。 這一帶的蘆葦約莫有五六尺高,兩人坐下來之后,身影便隱沒在了成片的蘆葦叢中。 蕭槿詢問衛啟濯與劉用章談得如何,衛啟濯目光一轉:“啾啾擔心我?方才我與劉先生一番攀談,發現他的想法與我一致,這件事應該就是益王挑起來的,目的就是擾亂視聽。并且我還揣度著,他想順道給我添點麻煩?!?/br> “我知道那群人都不是你的對手,但其實還是免不了擔心。不過,將來你可以想怎么整他們就怎么整,”蕭槿仔細端量他幾眼,思緒又不由自主轉了回來,遽然攥住他的衣袖,“你說,你怎么那么招眼?” 衛啟濯頭一回見她這樣,尚未反應過來,就被她一把按倒在地。 蕭槿雙手壓在他肩上,繃著臉道:“我不管,你是我一個人的?!闭f著話徑直壓下來,吻上他嘴唇。 饒是衛啟濯反應敏捷,此刻也是懵住了。 一直以來都是他主動,他從前也無數次引誘過蕭槿,希望她能主動一些,但均以失敗告終。他認為蕭槿可能就是這種性子,后來也已經認命了。但萬萬沒想到,她今日居然主動將他壓到地上親吻。 幸福來得太突然。 突然得他都有點不知所措。 他感覺到蕭槿的舌尖探進來,感覺到她慢慢仿照著他素日的舉動一點點掃過他的齒頰,試探他,挑逗他,一股酥麻感迅速竄散開來,激得他心尖亂顫。 呼吸交纏,情潮翻涌,他體內熱血倏然沸騰,猛地箍住她的腰將她反壓在身下。 蕭槿被憋得緋紅滿面。她方才與他甜津相送,相偎相依,已是汗濕腮邊,雙眸迷離。她摟住他的腰緩了片刻才意識到他的手在往她衣裳里探,面上酡紅愈濃,小聲道:“那什么……咱們是不是好歹回馬車上再……” “此間少有人至,蘆葦又高,外面瞧不見,”衛啟濯輕咬她耳垂一下,“你勾得我火動,到了這會兒說讓我停下來?” 蕭槿張了張嘴,還欲待說什么,就又被他以唇瓣封住了嘴。她確實只是想親親他,但他大約是最近喝鹿血酒喝得身上發燥,居然一點就著。 四下闃寂,只聞風掃葦葉的沙沙聲。 蕭槿從前沒試過這種野趣,更沒想過要去試,如今漫天野地的,他箭在弦上,她想想就緊張,一顆心怦怦亂跳,抓著他衣裳的手不由收緊,磕巴道:“你快著些,我……我怕有人來?!?/br> 他氣息灼燙,抬手幫她揩掉額上的細汗,低頭壓了下來:“我有快的時候么?” …… 金風搖落,葦葉聳動,聲響漸大,頻率漸促,不時有難耐的低吟細喘與頓挫的嘖嘖水聲流溢而出,夾雜曖昧的嚶嚀低泣,撩人心弦。 酣戰方休,蕭槿腿軟得幾乎站立不住,被他一路半扶半抱著架回馬車上時,幾乎是一下子跌坐在錦墊上的。 她見他又來解她衣裳,一把按住他的手,紅著臉瞪他道:“不來了!” 歡愛才歇,她玉白面容浸染紅暈,一雙眼眸盈滿水汽,透著嬌柔媚意,瞪人完全像是勾引。 衛啟濯抓住她的手腕將她帶到懷里,揉揉她腦袋:“你適才不是說你還要么?” 蕭槿一怔:“什么時候的事?” “就是你丟身子的時候,我聽得一清二楚?!?/br> 蕭槿可以肯定他是胡說,因為她記得她那會兒說的是趕緊停下,不要被人撞見才好。 她正要說休想騙她,就聽他揚聲囑咐車夫先去飲馬,旋再度被他壓到了身下。 “方才解衣都解得不暢快,你又總是亂動,我這才提早停了,”衛啟濯壓住她不安分的手腳,“實在有些不盡興,咱們再補一次如何?” 蕭槿一頓,脫口道:“不要!我要回去沐??!” 他忽然低笑一聲,捏捏她臉頰:“聲音這么嬌,怎么聽怎么像反話。其實你每回說不要的時候,我都反而想更用力些,連續榨你三天三夜才好?!?/br> 蕭槿心道你要真是連續榨我三天三夜,估計都能摩擦取火了。 “不要不高興,”衛啟濯在她臉頰上吻了吻,“等回府后,我與你一道沐浴?!?/br> …… 蕭槿覺得她可能無意間為他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這日回府之后,他就開始不斷攛掇她跟他出門去,但她實在不好意思再來一次,便以天氣涼了為由推拒掉。 九月將盡,天氣確實一日涼似一日。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傅氏這陣子看她的眼神透著難言的敵意。后來仔細回想一番,倒也大致能猜出她的心思。她不在意傅氏怎么想,她就是有點擔心傅氏去衛老太太那里胡說八道。 衛老太太是個講情理的人,但蕭槿不能確定若是將這件事擺在衛老太太面前,她會是怎樣的反應。畢竟哪家老太太都不希望自己兩個孫兒因為一個女人反目,雖然她覺得衛啟濯與衛啟沨的矛盾根由其實并不在她身上。 木牌子那件事上,皇帝的態度有些曖昧不明。案犯并未全部歸案,但刑部審了大半月,后頭又移交大理寺復核,都審不出結果來?;实酆髞碛H臨大理寺,秘密鞫問一回,之后就沒了聲息,似乎是不了了之了。 但衛啟濯告訴蕭槿,他猜測皇帝應當是將那群案犯秘密處決了,然后將尸體運去了益王封地建昌府,以示警告。 蕭槿覺得皇帝這個爹當得也是不容易,一面要cao心兒子們之間的明爭暗斗,一面要盡量遮掩家丑,維護皇家顏面。大約也是皇帝的這種態度,反使益王和楚王膽子越來越大。 轉入十一月,天氣漸冷,蕭槿愈加不想出門。她近來益發犯懶,但素日往來酬酢倒也免不了,何況中宮千秋節要到了,她身為命婦,要去朝賀,不出門也不行。 到了正日子,寅時的天還是黑漆漆一片。衛啟濯去送她時,見她一副沒睡醒的樣子,笑著打趣她幾句,旋幫她戴上風帽,隔著帽子拍了拍她的腦袋:“等朝賀罷,我去接你,回來再補眠?!?/br> 蕭槿迷迷糊糊點點頭,又猛地一頓,立刻搖頭:“不成不成,我聽說永??ぶ鬟€沒走,萬一她再瞧見你可怎么好?!?/br> “她瞧見也是瞧見我們如何恩愛的,”衛啟濯包著她的手暖了片刻,又遞了個袖爐給她,“理她作甚?!?/br> 蕭槿想想覺得也是,其實即便是對于前世未娶妻的衛啟濯而言,永??ぶ饕膊贿^是個打醬油的。 蕭槿覺得心情又舒暢起來,踮起腳尖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笑盈盈道:“夫君真好?!?/br> 衛啟濯與蕭槿同乘馬車往皇宮去。馬車在東華門外下馬碑石旁停下之后,衛啟濯與蕭槿說他要趁著今日休沐去與謝元白作杯,但會提前結束來接她。 蕭槿點頭應好。轉頭預備入宮門時,又忽然想起一事,回身交代衛啟濯不要往西直門那邊去。 衛啟濯奇道:“西直門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