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節
宋氏繼續解釋道:“不必直接飲鹿血,飲鹿血酒就成。鹿血生精補髓、滋陰壯陽,你讓衛公子每日飲上小小一杯鹿血酒,連飲半月,事半功倍?!?/br> 蕭槿耳尖通紅。鹿血性熱,是名貴的滋補中藥,最有名的功效大約就是壯陽了。再跟酒摻在一起,效力大約更強了。 蕭槿扶額。 怪不得宋氏之前吞吐其詞,原來確實有點不可描述。 宋氏拍拍蕭槿肩背:“姐兒莫要羞赧,子嗣是大事,何況是國公府那樣的門庭。亦且,這些也不傷身的,不論管用與否,試試總也不當緊的。姐兒若是答應一試,我便再與姐兒細細說說這方子,姐兒回去后留著點心,這種陰陽水不好配?!?/br> 蕭槿低頭,少頃,應聲道謝。 其實她覺得挺邪乎的,既然她跟衛啟濯都沒問題,那為何他們成婚四年多了都沒孩子?他們這個時長已經超過了當年同樣被視為不孕不育的孝宗敬皇帝跟孝康皇后了。 這對帝后也是沒什么毛病,但一直沒孩子,后來疑似是一個祈圣嗣醮給召來了麟兒。所以難道真的要劍走偏鋒試試么? 蕭槿回房后正要將那方子的事跟衛啟濯說上一說,卻沒想到他竟已入睡。她輕手輕腳地爬到床上,唯恐打攪到他。 他在山東待的這一年里,東奔西忙,確實該好好歇歇。眼下他差事基本辦完,她倒是希望能在這里多待一陣子,不然他回了京,緊跟著又要忙碌起來。 蕭槿暫且睡不著,仰面躺在床上思量著往后的事。 衛老太太前生過世后,緊接著便是衛承勉的死。然后再過不幾年,她也死了。 她跟衛啟沨的婚姻維持了十年是她自己推測出來的,她的記憶斷在大約八九年的時候,又藉由模糊散碎的后續記憶大致推斷出她的記憶應當是斷在了她死前的半年到一年。后來衛啟沨也親口承認了這個期限,她倒是確定了自己的揣度。 蕭槿深吸一口氣。 他們需要過的坎兒還有很多。 她輾轉反側間隱約聽到衛啟濯囈語,側耳去聽,他卻又安靜下來。 蕭槿正要幫他蓋好毯子以防他著涼,卻見他忽然醒轉,睜眼坐起。 “我方才夢見衛莊了,”衛啟濯轉頭望向蕭槿,“你猜他跟我說了什么?” 蕭槿默了默,道:“讓你少吃他家東西?用水儉省些?還是……將你們的宿世羈絆告訴了你?” “都不是,他與我說……罷了,我還是不說了,說出來怕不靈?!?/br> 蕭槿猛地坐起,怒目而視:“我最討厭說話說一半的人了!” 衛啟濯湊近低語:“怎么個討厭法?” 蕭槿面色不善地盯他半晌,忽然捏起拳頭在他胸前撓癢癢一樣捶了幾下,撇嘴道:“小拳拳捶你胸口?!?/br> 衛啟濯身子一僵,攥住她的手腕:“我可以認為你是在撒嬌么?” “應該可以,”蕭槿窩在他懷里蹭了蹭,“夫君,我跟你說件事兒。姨母給了我個方子……” “促孕的?” “嗯,那個藥引子比較苛刻,另外還需要你飲鹿血酒輔助?!?/br> “這個我喜歡,”衛啟濯摸摸她腦袋,“我覺得你近來應當好好補一補,免得屆時體力不濟,平白說我欺負你?!?/br> 蕭槿低頭沉默。 他說的……好像在理。 衛啟濯與蕭槿在蒙陰盤桓了三日,算算行程,不能再做逗留,便提出辭別。宋氏母子再三款留不住,只好相送。 宋氏著人去買了好些土產讓他們帶走,又要親自送他們出城。蕭槿二人幾推不過,只得應下。 臨走前,宋氏還拉著蕭槿,復述了那方子的注意事項,末了道:“我見今也是掛心著姐兒的事,若姐兒有了喜,可修書知會我一聲?!?/br> 蕭槿點頭,也交代他們若有需要幫忙之處,定要去信告知他們。 兩廂都是依依不舍,互相囑咐了許久才分開來。 返京的馬車上,蕭槿詢問衛啟濯是如何敲打那蒙陰知縣的:“你就不怕他在我們走后再去刁難姨母和表弟?” “這一條,啾啾自可放心,隔壁的兗州知府現在是我的人。知府雖算不得什么封疆大吏,但壓他一個七品知縣綽綽有余。何況,楊禎也還在山東?!?/br> 蕭槿心道你來山東轉悠一趟好像交了不少好基友的樣子。 不過她一直有個問題想問他:“你會坑楊禎么?” 衛啟濯曼聲道:“這要看他自己的選擇了?!?/br> 兩人一路看山賞水,行路并不急,抵京時,已是孟秋時節。 蕭槿心里惦記著陰陽水的事,路上每遇下雨都會瞧瞧看是不是太陽雨,但誠如宋氏所言,這個不好碰上,她路上遇見的都是尋常的陣雨。 她跟著衛啟濯去給衛老太太請安時,發現老人家精神不濟,心下一凜:“祖母近來可是有何不適?” 衛老太太原本正命丫鬟招呼她跟衛啟濯吃茶,聞言嘆息一聲,擺手道:“不是我身子不好,是近來出的事太多,你們出門一年,不知家中事?!?/br> 蕭槿與衛啟濯對望一眼。 衛老太太揮退左右,轉向衛啟濯:“啟濯回去安置時暫且不要去見你大哥,我怕他那混不吝的脾氣上來,再與你起爭端?!?/br> 衛啟濯轉眸:“大哥怎么了?” ☆、第128章 “前陣子都察院僉都御史致仕, 告老還鄉,你大哥想補缺, 一直纏著你父親, 讓你父親給他打點, 但你也知道,都察院那地方是三法司之一,何況又是僉都御史這樣的正四品官位,哪里是好補的?!?/br> 衛老太太緩了口氣,繼續道:“你大哥待在鴻臚寺期間也沒什么踔絕政績,又是個沒資歷的后生,哪能直接打從五品升到正四品?你父親勸他沉下心來安心做事, 你大哥就認為你父親是不想為他打點,又提到你, 說你當初從六品躍升正五品又跳到正四品,如今又頂著正三品大員的名頭出外辦差, 他不過是想頂個四品的缺,怎就不成, 他入仕還比你早,咱們家又是這樣的門戶, 這事努努力就能成?!?/br> “你父親被他氣得不輕,教訓他幾句,他就不忿, 父子兩個起了爭執, 我動用家法罰了他, 他似乎心下不服,這些時日以需要養傷為由,也沒來跟我和你父親請安,”衛老太太放下臉來,“你說我怎就攤上這么個長孫?” 蕭槿覺得衛啟泓可能是感受到了危機,畢竟他眼看著他弟弟越爬越高,后來居上,自尊心上可能也接受不了。但問題是,他太鉆牛角尖了。 衛啟濯升得快是諸因使然的,有他自身的機智成分在也有運氣成分在。不過衛啟泓應當看到的是,一直在拔擢衛啟濯的不是劉用章也不是衛家的世家光環,而是皇帝。衛啟泓若是能力上有所欠缺,可以去皇帝跟前獻好,真的戳對了點,當個寵臣也不是不可能。 蕭槿與衛啟濯寬慰了衛老太太一通,將出時,又被衛老太太叫?。骸澳銈儍蓚€給我爭點氣,趕緊生個孩子出來,也讓我高興高興。你大哥那樣的脾性,我都不放心將哥兒放他跟前養,回頭再把孩子養歪了,我真是打死他的心都有了!” 衛啟濯與蕭槿互相用眼角瞥了對方一眼,連連應聲。 兩人出來后,并肩回了昭文苑。 由于行李太多,光是招呼下人將東西安置好便花了大半日。忙亂之中,蕭槿想起那些贓物,當即取出清單交給衛啟濯:“這些東西你將來是要上交國庫的吧?不過那幫人會不會反誣你是收了禮后反悔,捅他們一刀以求上位?或者,干脆不承認這是他們送的?” “所以這事并不是那么簡單的,”衛啟濯接過單子掃了幾眼,“等我今晚先去寫個奏章述職?!?/br> 兩人說話間,衛啟沨領著小廝迤邐而來。 衛啟沨跟衛啟濯客套幾句,旋道:“四弟,可否借一步說話?有些話要問四弟?!?/br> 蕭槿心道衛啟沨對他四弟也算是真愛了,算算時辰,他應該是歸家來后剛聽說他們回來就直奔過來了。 “這恐怕不成,”衛啟濯笑道,“我與啾啾一路車馬勞頓,要好生歇息歇息。何況二哥也看到了,我們行李太多,且得收拾,二哥有事不妨留著改日再說?!?/br> 衛啟沨將目光轉向一旁立著的蕭槿。 一年不見,蕭槿變得越加豐姿嬌嬈,眼角眉梢都是掩不住的風流韻致,宮腰楚楚,肌凝霜雪,儼然精致雅麗的出塵畫中人。 他忽然想起前世他所看到的蕭槿。蕭槿是個難得的美人,無論容貌還是氣韻都遠在溫錦之上,這一點他當初娶她時就知道,只是心里一直不肯承認而已。頭先那段時日還好,他一直冷著她,也沒覺著什么。后來他漸漸看清了自己的心,再跟蕭槿相處時,就十分煎熬了。 他每晚看著她的睡容,看著她裊娜娉婷的身段,卻什么都做不了。有時候入睡后,翻滾著翻滾著就趴到了他身邊,呼出的熱氣灑落到他頸窩,酥酥癢癢的,她身上的幽幽淡香在他鼻端繚繞,撩撥得他心旌搖曳,幾次想要翻過身來狠狠壓到她身上,但礙于身心兩面的阻礙,最后都止住了。 那種只能看不能吃的感受實在是太糟了。 如今仍舊是只能看不能吃,而且她已經是別人的老婆了。每每想到他從前晚上看到的、不曾看到的景色如今全都屬于另一個人男人,他就恨得想殺人。他至今都想不明白,為什么蕭槿當初會那么容易就答應跟衛啟濯定親。 衛啟沨心里轉了百八十道彎,面上卻是波瀾不起。 他朝蕭槿笑了笑:“弟妹可曾拐到聊城去看看從前的宅子?我記得蕭大人說,那宅子并沒有變賣。弟妹在聊城住了好些年,想是對那里也有些鄉情?!?/br> 蕭槿知道衛啟沨根本不會關心什么聊城的宅子,這樣問話說不得是為了激起衛啟濯的不滿,畢竟衛啟濯知道他們從前是夫妻。 她容色淡淡道:“二伯想知道路上行程,還是問夫君吧,我腹中饑餓,先用膳去了?!毖粤T一禮,轉身去了。 衛啟濯見衛啟沨的目光在蕭槿的背影上徘徊不去,目光一寒,側移幾步擋住衛啟沨的視線,道:“我適才去祖母那里時,聽祖母說二嬸近來又給二哥物色了一位閨秀,不知二哥去相看了么?” 衛啟沨神色莫測地盯了衛啟濯半晌,笑道:“四弟又想弄出一個阮姝來?” 衛啟濯笑道:“我不曉得二哥在說什么?!?/br> 衛啟沨目光透著陰鷙。 雖然他沒有證據,但他敢肯定,是衛啟濯使人去跟阮家人說了當年是他設計害得阮姝被退婚的。 “不知四弟說的改日要改到何時?我要與四弟說的,都是要緊事?!?/br> “改到我有余暇,”衛啟濯似笑不笑,“二哥放心,我會記得去尋二哥的?!?/br> “那但愿四弟莫要忘記今日所言?!毙l啟沨言訖,意味不明地盯他一眼,拂袖而去。 蕭槿晚夕間與衛啟濯一道用膳時,忽然道:“我今日看著衛啟沨那神色,總是覺得有一種陰惻惻的感覺,你說咱們總生不出孩子,會不會是衛啟沨在詛咒?” “你倒是很有想法,”衛啟濯道,“回頭我再去白云觀找守真道長給看看?!?/br> 蕭槿心道再去白云觀,被衛啟泓知道了,說不得回頭他兒子有個什么不好,又要怪到他們頭上來。 衛承勉晚間歸家來時,聽聞小兒子回來了,轉去將人挖到了自己書房,仔細問了他這一年來經的見的,聽到后來,面色發青:“你是說,一直都有人想害你?” “是的,兒子歸途上也是提著心的?!?/br> 他明面上跟蕭槿一起游山逛水,但實質上一直敲打隨行的護衛們警醒些,他擔心路上會出什么意外。但所幸還算是順利。 衛承勉面色陰沉半晌,道:“是袁泰干的?” “從兒子查到的些許線索來看,極有可能是他所為,只是他始終躲在幕后而已?!?/br> 他之前曾經探過楊禎的口風,問他有沒有收到袁泰的什么指示。楊禎當時跟他打了哈哈,沒有正面回答,但也沒有否認。 衛啟濯猜測楊禎應當還在搖擺,不想為袁泰辦事,也不想徹底倒向他這邊,因為劉用章跟袁泰的爭斗尚未明朗,楊禎拿不準兩人誰會贏,而且,他在朝中立足未穩,楊禎也不好將自己的前程都賭在一個后生身上。青州與濟南兩府謊報災情的事,楊禎實質上并未參與,將來問起罪來,他至多是個知情不報的罪。所以楊禎不必如周廣黃瑞等人那樣擔憂。 但墻頭草從來沒有好下場,將來無論哪邊贏,死得最快的都是兩邊倒的人。楊禎顯然也是知道這個道理的,衛啟濯能明顯感受到他的掙扎。 故此,他跟蕭槿說他坑不坑楊禎,全看他的選擇。 衛承勉拍拍兒子的肩:“不要緊,如今回京了就好辦了。你先回去好生歇著,這幾日讓廚房多做些好的仔細補一補,我瞧著你都瘦了不少?!?/br> 衛啟濯笑道:“瘦了也好看,畢竟是父親的兒子?!?/br> 衛承勉本還為著兒子的事心下不豫,聞言禁不住就笑了出來。 他這小兒子打小便會說話,又懂事得很,他哪能不偏著他。 衛承勉想起長子,又是一陣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