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節
蕭槿那日告訴他說什么衛啟沨前世跟她是夫妻,又說了衛啟沨前生隱疾,他原先不信,但后來聯想前后,倒是覺得這說法很有些道理,雖然實在太玄乎。 他當時知曉真相之后,想到蕭槿跟衛啟沨曾經是最親密的關系,心里醋浪翻涌,氣得在屋里轉了好幾個圈,當下就要頂著一臉藥膏沖去找衛啟沨再戰,但被蕭槿按住了。他順勢壓著蕭槿胡亂親了一通,蹭了她一臉藥膏。后來季氏遽然尋過來,還鬧了個臉紅。 衛啟沨挑眉:“她都告訴你了?那她可曾告訴你,我們做了十年夫妻,她嘴上說對我沒有情意,但你認為可能么?” “怎不可能,日久生情并不適合每個人,有些人哪怕相處一輩子,也不會有什么情分,”衛啟濯語氣加重,目光里滿含諷意,“這才是沒緣分?!?/br> 衛啟濯的話霎時惹惱了衛啟沨,他一把揪住衛啟濯的衣襟,怒道:“卑鄙下流的東西,真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衛啟濯目光發寒,一把攥住衛啟沨的手腕:“滾開!還是那句話,無論怎樣,我都會娶她?!?/br> 衛啟沨嘲諷一笑:“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把她娶回來?!?/br> 兄弟兩個正相持不下,衛承勉忽然尋過來,說宮中內侍來府上傳皇帝的口諭來了,讓衛啟濯即刻往前院去一趟。 作者有話要說: 女生打架似乎喜歡揪頭發,男生打架好像沒什么偏好,不過如果真是互相踹襠、扯那什么的話,那真是生死之戰了,聽說那地方是男生最脆弱的地方,如果遭受暴力,會疼得發狂→_→ 話說,我最近總把一絲不茍打成一絲不掛→_→ 感謝以下菇涼投霸王票~ ☆、第87章 內侍見到衛啟濯本人時,先是拱手笑著道了句恭喜, 跟著和氣道:“陛下今兒聽劉公公提醒說大人初六要成婚, 特地使小的來跟大人知會三件事。這第一件,就是讓大人將婚期往后挪一挪, 今兒若是要成婚, 恐怕會耽擱吉時?!?/br> 衛啟濯問道:“這路大約要封到何時?” 內侍搖頭:“這個說不好。但小的瞧著陛下那意思,興許一時半會兒沒法解封——第二件事,便是陛下讓小的來將衛大人跟蕭家姑娘的八字取去, 陛下預備讓欽天監幫二位再看個日子?!?/br> 衛啟濯跟衛承勉互看一眼。 欽天監一般只給皇室宗親看日子的, 如今皇帝讓欽天監幫著挑日子, 顯然是抱著補償的心。 “這第三件事便是,”內侍繼續道, “陛下已命人去內帑挑揀禮物,屆時揀定吉日, 會差專人來給二位送上新婚賀禮。陛下說,頭先便允諾說要送禮的,此番耽擱了二位的大事, 為表抵償之意,禮物會格外豐厚?!?/br> 衛啟濯客套幾句, 行禮稱謝, 寫了他跟蕭槿的生辰八字交給內侍, 又命人封了銀子打賞了,與衛承勉一道禮送內侍出府。 折返的路上,衛承勉問起皇帝允諾送禮的事, 衛啟濯大致講了講,末了道:“陛下大約就是因著之前曾允諾過,如今才覺格外歉疚?!?/br> 衛承勉點頭,轉頭見兒子神色不豫,寬慰道:“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延遲便延遲吧,屆時能辦得更隆重些?!?/br> 衛啟濯輕應了一聲,抬頭掃了一眼他方才跟衛啟沨立過的那處曲廊過道。 蕭槿那日只是大致說了她前世和衛啟沨的關系,并沒講具體的。但他能從她言辭里看出,衛啟沨怕是待她很不好。并且衛啟沨既然不能人道還娶了蕭槿,這顯然是婚前做了隱瞞。騙了婚又生生拖了她十年,這廝才是卑鄙,他就該找人打斷他的腿。 蕭槿似乎還擔心他知道此事后會心有芥蒂,但她其實完全想多了??v然真有什么前世,那也是從前的事了。并且,他知曉那些事后,只會更寵她更愛她,只會加倍疼護她。 官兵們在外頭奔忙了大半日,仍舊一無所獲,皇帝只好下令解封道路。 衛啟濯預備將皇帝的口諭轉達給蕭家。他乘馬車趕到侯府時,被守在門口的蕭岑迎了進去。 “準姐夫,”蕭岑一頭帶路一頭道,“日子會往后推到何時?” 衛啟濯搖頭道:“不曉得,興許要推到年后了?!?/br> 蕭岑鼓了鼓腮幫。雖然他知道jiejie是一定要嫁人的,但他聽說嫁了人后不能?;啬锛?,心里便希望jiejie能在家多留一陣子。 蕭槿見到衛啟濯時,已經換上了家常衣裳。她見到了巳時道路都未解封,知日子要往后延,便沒繼續支應著。 兩人在花廳坐定,蕭槿示意幾個丫頭立到門口去,旋低聲問起刺客的事。 衛啟濯喝了口清茶,道:“我揣度著,太子應當是提前知曉此事的。益王狗急跳墻,想用自己埋藏已久的棋子將太子除掉,衛啟沨不知怎樣說服他,讓他在初五晚上動手,如此一來,便可阻止我們初六成婚?!?/br> 蕭槿蹙眉:“他這是緩兵之計?” “我覺得他還有后招,我派出去的人抓到了一個小廝。那小廝似乎是他身邊的,鬼鬼祟祟的,不曉得打算來大房這邊作甚。我猜測,他說不得回頭會去跟祖母說,你我其實八字不合,不宜成婚,然后再設法將你往他身上扯?!?/br> 衛啟濯說話間想起蕭槿前世跟衛啟沨的關系,本想問問衛啟沨前世是不是待她諸般不好,又怕引出她什么傷心事,話到嘴邊,最后到底是咽了回去。 聯系蕭槿的話,他覺得自己腦中之前一連串的夢境和幻境可能是前世的零星影像。僅僅根據這些模糊的記憶,他也能猜出蕭槿前世過得十分不好。 衛啟濯眸色沉暗。怪不得他總跟衛啟沨不對付,原來上輩子就結了梁子了。 翌日,蕭槿起床盥洗后,跟蕭杉和蕭榆兩個圍爐閑談。 大房的兩個堂姐早就嫁了,二房的七堂姐蕭枋也嫁了,四房的三堂姐蕭枎還在宮里服勞,四堂姐蕭杫跟蕭枋前后腳嫁的,蕭家如今尚未嫁人且住在府中的女孩兒就剩下她們三個了,不過蕭槿覺得她應該很快也要嫁了,聽衛啟濯昨日那話的意思,親迎日要延遲也不會延遲很久。 這眾多堂姐里面,蕭槿還是跟蕭榆最親厚,其余的多半是面子情,不過她覺著五堂姐蕭杉為人也甚好,倒是值得結交。 蕭榆遙想當年她還拉著小堂妹一道去偷看衛啟沨,如今一轉眼小堂妹就要嫁人了,禁不住感慨萬千。 蕭槿思及當年事便不由扶額,她那會兒一頭滾到了衛啟沨腳邊,還不曉得他會不會認為她真是跑去偷看他的。 “啾啾,”蕭榆扯了扯蕭槿的衣袖,“我前兒跟著我娘出去酬酢時,聽那些太太小姐們都在嗟嘆你的婚事,那些夫人們羨慕你得了個家世出眾、前程似錦的夫婿,那些姑娘們羨慕你得了個風姿華茂、潔身自好的郎君?!笔捰軌旱吐曇舻?,“我看有幾個世家姑娘還有些失落,八成是暗中戀慕四公子呢?!?/br> 蕭槿奇道:“居然有姑娘喜歡他?”衛啟濯平日里遇見別家姑娘都是不假辭色的,基本都會將桃花扼殺在萌芽狀態。 蕭杉在一旁笑道:“瞧啾啾這話說的,啾啾從前在聊城住著,怕是不知道,這京城里的姑娘,怕是沒有不想嫁衛四公子的,只是衛四公子從來都是一心只讀圣賢書,國公爺那頭也沒表露出要跟哪家結親的意思,這才沒什么動靜?!?/br> 蕭槿默默想,果然顏好才是硬道理。衛啟濯從前偽裝成學渣都攔不住被惦記,衛啟沨人氣也高得很,偏偏衛啟泓那個資源最好的沒什么迷妹。 “啾啾要是嫁在我前面,到時候我成親,可不要忘了來給我捧場?!笔捰芴嵝训?。 “放心,這種事我怎么會忘?!?/br> “那可說不好,”蕭榆撇嘴,“萬一到時候你沉迷男色不可自拔……” 蕭槿登時暈生雙頰,使勁瞪她:“你再綽趣我,仔細……” 她一句話未完,就聽丫頭來報說四公子來了,見今正在大廳內坐著等她。 蕭榆嘻嘻笑道:“仔細什么?”旋小聲道,“男色自己找上門了,還不快去?!?/br> 蕭槿無奈遁走。她決定成婚之后先躲這個堂姐一陣子,否則她都不曉得自己會被怎么調侃。 蕭槿一入大廳,就見衛啟濯起身迎上來。 蕭槿詫異道:“來尋我何事?” 衛啟濯顧盼一回,低聲道:“衛啟沨說要跟你對質,你愿意去么?” 蕭槿眉尖微動:“對質完了,他就能罷手了?” 衛啟濯道:“他說他還有未盡之言,縱然搶親也定要跟你說個清楚明白?!?/br> 蕭槿沉吟片時,道:“那好,我去。帶著阿岑和阿晏一道吧,權當出門游賞?!?/br> 衛晏是頭一回來京,這陣子一直住在侯府,如今陡然有了出門的機會,望著外間銀妝素飾的乾坤世界,心中倒也開暢了不少,與衛啟濯和蕭岑在馬車上談天時,臉上多了些笑。 兄長的莫名猝死長久以來都是他心里的一根刺,并且他跟母親這幾年間過得也著實艱難,他十分懷念從前跟兄長一道生活的那段時光,可惜有些光陰是一去不復返了。 四人到了北郊后,衛啟濯將蕭岑跟衛晏兩個領到衛家的莊子上耍,命幾個穩妥的小廝仔細看護著,旋帶著蕭槿往莊子后面的松樹林漫步而去。 衛啟沨就立在林間小道旁。 他一身銀貂裘,頭戴簪冠,足踏云履,回首流眸之間,豐姿俊雅,意態清舉,堪謂“舉意動容皆濟楚”。 蕭槿不得不感嘆,衛啟沨要是頂著這張臉出去騙小姑娘,大約一騙一個準兒。怨不得溫錦前世心心念念要嫁他,嫁這么個男人能滿足她多少虛榮心。 蕭槿發現衛啟沨似乎十分喜歡穿銀白色,貂裘明明還有黑色和紫色兩種可選,但他總愛穿銀白,不曉得是不是他的潔癖作祟。 衛啟沨見到蕭槿時,緊走幾步上前道:“槿槿,咱們去前頭細說?!?/br> 衛啟濯接話道:“我看就在這里說就挺好?!?/br> 衛啟沨一笑道:“四弟要聽?那也好?!?/br> 他轉向蕭槿,輕聲道:“槿槿無非就是惱我三點,一是婚前做了隱瞞,二是待你不好,三是婚后去見溫錦,是么?我承認這三條確實是我的罪責,但槿槿不能一概而論,我后來其實轉變了很多,只是沒有跟你說破而已?!?/br> 蕭槿無動于衷。 “還記得那個烏銀戒指么?那戒指其實是我買給你的,我那年上元并沒去見溫錦,我那個時候早就已經和她斷絕往來了。只是你總認為我每年上元都會去見她,而我也沒解釋過?!?/br> 衛啟沨深吸一口氣,繼續道:“我那年上元獨自去燈市轉了一圈,想給你買點什么帶回去,閑逛時瞧見了那對戒指,覺著式樣別致,就買下了。我當時想借著那對戒指來緩和我們的關系,然后我再慢慢跟你解釋我跟溫錦的事,但我一回去你就刺我,讓我跟你和離找溫錦去,我一賭氣就跟你說我跟她盡興得很,又說那戒指是買給我跟溫錦的,如此等等,句句違心,但你全信了?!?/br> “這種例子不勝枚舉,我其實好幾次都想跟你挑明,但你一刺我,我就張不開口,隨后沒說幾句就又爭執起來……” “所以,我除卻要在你家熬日子以外,還要鎮日揣測你哪句話真哪句話假么?我之前撞見過你私會溫錦,你認為我要如何才會不當真?”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我是說槿槿說得沒錯,我的性子太擰巴,”衛啟沨凝著蕭槿,“我已然汲取教訓,往后不會重蹈覆轍?!?/br> 蕭槿忽而開言道:“恕我直言,撇開旁的不提,單說令堂那性子,我覺著也就是那種逆來順受的小媳婦能忍得了她,然而令堂還看不上逆來順受的小媳婦,她要的是大方得體、能撐門面的長媳。這一世沒有你那飛來橫禍的打擊,她的性子應當不會如前世那樣乖戾,但我仍然覺得做她的兒媳婦會是一件十分艱辛的事?!?/br> “當初我也幫她出了不少力,中饋是我打理的,內外酬酢是我cao持的,你出去見你的好表妹時,我還在核對二房的出納賬簿。但是,你們母子是怎么對我的?你母親不說我一句好也就罷了,還為了遮掩你的隱疾,跟人抱怨說我善妒又不能生養,要斷你二房嫡系香火?!笔掗饶柯吨S意。 “你知道后來你母親為何變本加厲地折騰我么?因為我跟她對著干,因為我懶得做那些出力不討好的事,她覺得我不聽話,覺得我忤逆她?!?/br> “我被你們母子兩頭磋磨,想和離又總也離不了,你一定無法體會我當時的絕望。你總認為你是最不幸的人,可你想過我么?我難道是前前世欠了你的,活該被你拉來償債么!”蕭槿神色一凜,“你有什么資格來求得我的原諒?!衛啟沨,我告訴你……” “我去找過我母親,”衛啟沨猝然激動地打斷她的話,“我讓她不要再與你為難,我因此與她大吵一架,但她那時候已經偏執得走火入魔,她說我心里有了媳婦便忘了母親,她說我越是護著你,她越是要使勁折磨你,我至多只能護你一時,而我平日多半不在家中,她有的是機會折磨你。我就想著,我這般明著與她作對,對你未必就好,所以我才選擇暗中幫你?!?/br> “她克扣你的飯食,我就使人去給你送飯;她罰你抄經,我就仿著你的字體幫你抄;她罰你跪祠堂,我就買通監視你的人給你送衣送食,讓你在她來時做做樣子,余時都安坐著便是,諸如此類,不一而足,只是我都借著韶容的名義,你不知內情而已!” 衛啟沨越說越激動:“我原本以為我的讓步可以令母親對你好一些,卻不曾想根本就是徒勞的!你以為我不難受么!我再三懇求母親不要再這般折騰,我告訴她我想跟你好好過日子,可她非但不為所動,還認為你要將我從她身邊奪走了,因而仍舊我行我素!我當年根本就不知如何處置婆媳紛爭,我太天真太幼稚,又兼我被我那隱疾困住,也從未跟你交過心,所以就這么一直錯著?!?/br> 蕭槿神容淡漠道:“首先,我不會原諒你,然后,我不喜歡你。所以,沒有什么好挽回的?!?/br> “槿槿,你要嫁給自己的小叔子,真不是賭氣么?” 蕭槿好笑道:“我犯得著拿自己的婚事跟你賭氣么?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況且,他現在不是我小叔?!?/br> 衛啟沨沉默片晌,突然直挺挺跪下,目不轉睛地望著蕭槿,哀哀乞求道:“槿槿,十年下來,縱然你不喜我,也多少會有點情分的,對不對?求你,求你好歹再考慮考慮自己的婚事,我才是最了解你的人,我們……” 衛啟濯抓住蕭槿的手往回拉:“咱們先回吧,仔細阿岑他們兩個亂跑?!?/br> 蕭槿點頭輕應,瞥了地上的衛啟沨一眼:“沒什么好考慮的,我這幾年看得很清楚,我確實是想嫁給啟濯的。我說過了,你帶給我的,多半都是苦痛。你當年將怨氣撒在我身上時,你眼睜睜看著我被你母親磋磨卻不聞不問時,你出去見溫錦時,我就已經對你絕望了。你往后就當我們未曾熟識過?!闭f話間回身便走。 衛啟沨呆了一呆,隨即在雪地里急急膝行著去抓蕭槿的斗篷一角,口中顛三倒四地表示往后再也不會朝她發脾氣,定會護她周全,不讓她再受委屈,但蕭槿充耳不聞。 衛啟沨有些慌亂,驟然揚聲道:“槿槿,我可以幫你避開你那生死一關的,只有我知道你是怎么……” 蕭槿回頭道:“你想拿這個威脅我么?” 衛啟沨連忙搖頭道不是。 “那你倒說說當年是怎么回事?!?/br> 衛啟沨張了張口,終是道:“屆時我會幫你?!?/br> 蕭槿盯他片刻,抽身而去。 衛啟沨眼看著她越走越遠,忙爬起來去追趕。他適才在冰冷的雪窩里跪了半晌,起身時踉蹌不穩,就那么一路跌跌撞撞地追過去,在即將拽住蕭槿的手時,被衛啟濯回頭一腳踢翻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