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節
衛啟濯二話不說,伸手就拍了他腦袋一下:“我像是缺錢的人么?” 蕭岑糾結道:“我也不曉得……我總覺得你跟莊表哥有點像,明明手里攥著大把銀錢,但總摳摳索索的……” 蕭槿心道,其實有時候越有錢越摳,只不過衛莊是個極端典型而已。 衛啟濯奇道:“我很摳么?” 蕭岑嘴角抽了抽,一時竟無言以對。 不過想想他送給他跟jiejie的生辰禮,他又覺得他準姐夫似乎還是很大方的。 三人出了山門,正預備離開,忽然聽到身后傳來一道嬌俏的女聲:“等一等?!?/br> 蕭槿回頭一看,發現是那日在午門外遇見的含山公主。 朱璇松開舅母沈氏的手,上前跟眾人說她不過是出來為父親進香祈福禳災的,行常禮便可,不要暴露她的身份。 她說話間就忍不住看向蕭槿。雖然衛啟濯看起來很不好相與的樣子,但生得天人之姿,她覺得光是看著他這張臉,她心氣兒就順暢,旁的都可以不在意??伤ㄓH了,于是她現在對蕭槿簡直艷羨到了極點。 而且,蕭槿也是個天姿絕色的美人,不知道衛啟濯挑未婚妻的時候是不是也是看著臉選的。 朱璇撇嘴,她該早點認識衛啟濯的。 衛啟濯見朱璇不住打量她,臉色很有些不好看,方欲作辭,一旁的蕭岑忽然問道:“祈福禳災?陛……令尊近來不是病況轉好了么?有什么災禍?” jiejie適才悄聲跟他說眼前這個小姑娘是皇帝的幺女,他倒也不驚異,天子腳下隨隨便便掉一片樹葉下來都能砸著個皇親國戚,只他不明白的是,他父親這幾日跟他們閑談時說,皇帝病勢轉好,近來又太平得很,怎么就要禳災了呢? “你們還不知道吧,”朱璇左右環顧一番,神秘兮兮地低聲道,“昨天宮里出事了,那個溫家三姑娘,嗯……就是那個被我父親責罰的世家小姐,她因不堪忍受服勞之苦,懷恨在心,縫了個小人兒詛咒我父親呢,他們說這個似乎叫五谷……唔不對,叫巫蠱……怪道近來這么些糟心事,原來是她搗的鬼,真是歹毒?!?/br> 蕭槿與衛啟濯互望一眼,皆是驚異。蕭槿轉頭問朱璇:“敢問溫錦現在如何了?” “聽母妃說,她連夜被押到宮正司受審啦。我的消息很靈通的,”朱璇略顯得意,看向衛啟濯,“你可有什么要問的?”她很愿意回答衛啟濯的問題的。 沈氏見朱璇似乎在跟蕭槿等人說什么密事,怕她說話沒個把門的,忙上前將她拉走。朱璇捂了捂嘴,這才想起她母妃似乎是告訴過她不要出去亂說的。但她總覺得在衛啟濯這么好看的人面前提起,不算亂說。 朱璇走后,蕭槿轉眸看向與她并肩同行的衛啟濯:“圣上此番會如何處置溫錦?” 衛啟濯思量一回,道:“恐怕不會輕饒。圣上經此一事,心里大約也是憋著一股氣,如今正好發泄在溫錦身上?!?/br> 華蓋殿走水那件事,表面上看起來是死無對證,但其實皇帝心里是有數的。畢竟太子若是栽了,得利的就那么幾個。只是那些皇子離就藩不遠,皇帝不想再生事端,這才沒有深究而已。否則若真是鐵了心查起來,怎樣也能查出些端倪來。 但不查不代表心里不氣,兒子們這么不省心,皇帝近來大約也是鬧心,每日視朝時都沒什么好臉色。溫錦在這個時候犯到皇帝手里,還是犯的這種大忌,幾乎可說是兇多吉少了。 衛啟濯親自將蕭槿姐弟送回府。他見蕭槿送他出府時還時不時地掃一眼他的衣裳,微微一笑:“啾啾看個不住,是不是因為覺著我穿這身衣裳特別好看?” 蕭槿搖頭,實誠道:“我就是感覺你穿這一身,讓我覺得莫名眼熟。你回頭多穿穿這個顏色,我說不得能想起是在哪里見過?!?/br> 衛啟濯面上的笑倏地一收,到了門口,上馬就走。 蕭槿望著他的背影,揉了揉臉。 她方才的話,好像傷害了他那很可能并不純潔的心靈,也不曉得回頭是不是還要親親抱抱揉揉吹吹才能好。 她復又想起衛啟沨之前的種種作為,忍不住揣度溫錦這回的巫蠱之禍是衛啟沨搞出來的。 若果真如此,那衛啟沨跟溫錦真是仇深似海了,這是要往死里整她??蓡栴}是,他們倆就算是前世鬧翻了,為什么沒有好聚好散,衛啟沨怎么就這么恨溫錦? 她再度看向衛啟濯那幾乎隱沒在人群里的身影,腦中靈光乍現,神色一凝。 作者有話要說: 部分事件有歷史原型~ 失恃的意思就是喪母。 對了,大家要是忘了玉色衣袍那個梗,可以去看看第一章,這里說的東西,第一章提過qaq 感謝以下菇涼投霸王票~ ☆、第83章 蕭槿方才感覺腦中回響起一個人的輕聲呢喃,那人的聲音十分模糊, 似乎隱隱在說“你盡可放心去, 那些魑魅魍魎自然不會有好下場?!甭曇艉芟袷切l啟濯。 蕭槿按了按額頭。 這都什么亂七八糟的,她前世跟衛啟濯都不太熟的, 她覺得照著他前世那個權勢地位和冷冷淡淡的性子, 能過來給她吊唁上柱香就很給面子了。 皇宮,宮正司。 溫錦被一盆冷水潑醒之后,睜眼看到端坐在上首的阮宮正, 禁不住渾身瑟瑟。 她已經受過一次刑了, 她不知道憑著她這個身子骨, 再來一次酷刑折磨,會不會命斃當場。 她不住叩頭求饒, 觳觫不已,語帶哭腔:“不是我做的, 真的不是我做的……求宮正大人相信我,我真的沒有那個膽子……” 阮宮正冷冷掃她一眼:“東西是打你屋里搜出來的,這六尚之中誰不知你嬌氣得很, 跟你共事的女史們也都說你背地里頗多怨氣,你說不是你干的, 哪個會信?” 溫錦拼命搖頭, 連聲道:“是有人陷害我!我是冤枉的!” “那你倒說說誰會陷害你?”阮宮正冷笑一聲, “你一個小小的女史,又是戴罪之身,不可晉升, 陷害你作甚?” 溫錦一時噎住。 她也想不明白,她為什么會被陷害,而且還是這么個陷害法。她努力回想了素日與她不睦的都有哪些,急急報上了幾個名字,語無倫次道:“求宮正大人徹查,一定是這幾個中的一個,或者……或者幾個……總之不是我,我沒有……” 阮宮正拍案道:“夠了!你不招認也罷,橫豎你也是脫不了干系的?!毖粤T,揮手示意一旁立著的幾個女史將溫錦拖下去。 溫錦見幾番辯解均無用,嚇得癱倒在地,手腳冰冷。 她也是知曉巫蠱的厲害的,她知道此番一旦定罪,她必死無疑,自古帝王碰見這種事都是六親不認的,遑論她只是一個戴罪的女史,皇帝處死她眼都不會眨一下。 只她實在想不出,究竟是誰想讓她死。 溫錦緊緊捏拳,戰栗不止。她父親如今出使尚未歸來,幾個叔伯根本不會救她,眼下有能力幫她并且可能幫她的,只有衛啟沨了。 溫錦被女史們拖到宮正司的囚室時,悄悄拉住其中一個的手臂低聲道:“我回頭給你銀子,給你很多銀子……你想法子往宮外帶個信兒給我表兄,就是榮國公府的二公子,讓他……” 她話未說完,便被那女史一把甩開:“你以為自己是什么身份?還給國公府的公子帶信兒?” 溫錦氣惱不已,想要辯駁,然而張了口卻忽然不曉得說什么。 說到底,她跟衛啟沨只是表兄妹關系,那些舊情和牽纏,都是說不得的辛秘。 溫錦想到自己很可能會死便怕極,心慌意亂之下,轉念又想,衛啟沨這般心軟,她從前無論犯了多大的過錯,只要在他面前稍微撒撒嬌,他就會幫她處置好一切。即便她現在嫁人了,他還是念著她的,如今總是不會見死不救。 溫錦思及此,心里才稍稍好受了些,堪堪穩住心神。 是夜,玉兔東升,星河旰旰。 衛啟沨再度從噩夢中驚醒,坐起身時出了一頭冷汗。 他又夢見他跑去跟蕭槿解釋,但為時已晚,他在外面跪了一天,乞求她能答應見他一見,卻終是無用功,他連她最后一面也沒見著。衛啟濯出來毒打他時,他聽著屋里的慟哭聲,知她已歿,當時趴在泥水里,只覺徹骨的冷,已然沒了生念。 衛啟沨泥塑似的僵了半晌,起身踱到窗邊,對著外頭的月色凝望少頃,目光轉深。 當年之事還歷歷在目,他每每回想,都覺那種森冷寒意仿佛再度砭骨而來。他從前太天真,心智也幼稚,最后落得那般地步也是怨不得旁人。興許是他的怨念與不甘太過深重,才會重活一世。 不論他與蕭槿結果如何,溫錦都必須下地獄,這是她該有的報應。天曉得之前他偽裝成前世的自己跟溫錦相處時,費了多大的力氣才忍住了沒掐死她。 他眼下是真的開始相信業報這回事了,他前生辜負了自己的結發妻子,以為重新活過就可以順著前世軌跡再娶她一次,彌補往生所有過失,與她攜手白頭。如果她問他為什么選擇娶她,他就告訴她,他在聊城時就喜歡她了。如果她問他為什么待她那么好,他會明確地告訴她,因為他愛她。 但是不曾想,她也記得前生事,并且堅決不肯原諒他。這是他的報應。 溫錦前世干出那等天良喪盡的事,卻活得那么滋潤,沒能得到應有的懲治,于是這一世就遇上了擁有前生記憶的他,注定不得好死。這是溫錦的報應。 衛啟沨眸底寒芒凜凜。 蕭槿這陣子去國公府做客時,有時候遇見衛啟沨,都會刻意避開,只她看著衛啟沨的神色,總覺得他每回見她都想說什么,卻是欲言又止。 蕭槿聽衛啟濯說,梁氏幾番上門來找衛啟沨,但衛啟沨都避而不見。梁氏病急亂投醫,又欲求見衛老太太跟衛承勉兄弟,衛老太太后來見了她一面,明確告訴她,衛家不可能管這件事,讓她另尋別家。 如今遠親近親都避著溫家,哪還有別家可求。 梁氏哭得肝腸寸斷,跪在地上給衛老太太磕頭,但衛老太太無動于衷,揮手命人將梁氏請了出去。 蕭槿倒是很理解老太太的做法,溫家只是衛家二房的一門遠房表親,衛家不可能為了溫家去冒險。只是衛啟沨對此事的漠不關心,倒是更坐實了她的猜測。 蕭槿都忍不住要腦補出一個癡情男對小三因愛生恨再自欺欺人以為移情別戀到原配身上的曲折故事了,因為她至今都無法相信衛啟沨愛的人是她。她甚至在想,她前世應當是比衛啟沨死得早,那么她死后,衛啟沨可能又娶了一個幌子回來,畢竟他沒道理不續弦。 捻指間半月過去。蕭槿向蕭安打聽皇帝預備怎么處置溫錦,蕭安直是搖頭,道皇帝此番震怒,已將溫錦下獄,預備問斬?;实圻€將宮內里里外外都搜查了一番,搞得內外人心惶惶。如今各家也都避著溫家,唯恐給自家招禍。 至此,蕭槿忽然想,衛啟沨的目的會不會不止于整死溫錦,還是要搞垮溫家? 這日,蕭槿算著衛啟濯休沐,從衛老太太那里出來,轉頭去衛啟濯那邊串門時,被明路擋在了書房外。 “少爺正睡中覺,”明路恭敬一禮,“姑娘且往花廳那頭吃盞茶,稍候片刻?!?/br> 蕭槿聞言詫異,瞄了一眼日頭的方向,道:“這不是都未時了么?怎么還在睡中覺?” 明路嘆息,小聲道:“少爺邇來忙碌,有時候連用膳也顧不上,休息時間也不定,作息沒個準兒?!?/br> 蕭槿默默想,雖然惡毒上司的畫風歪了,但工作狂的本性似乎還是改不了。 她打算轉身離開時,忽聽里頭傳來衛啟濯略顯喑啞的低沉聲音:“我醒了,進來吧?!?/br> 蕭槿步子一頓,不知為甚,她聽到這把透著初醒意味的嗓音,竟覺出些蠱惑的味道。 她領著兩個丫頭進去時,見他抬頭間似有些不豫,問他怎么了。他指了指她身后的丫頭,示意她命她們出去守著。蕭槿踟躕一回,依言照做。 衛啟濯見房門掩好了,轉頭看到蕭槿面有赧然之色,示意她在他對面坐下:“你放心,外頭那些下人都是嘴嚴的,不會出去嚼舌?!?/br> “我知道他們不敢說什么,我就是覺得,你眼下這副慵懶的模樣,看著很……”蕭槿見他不住拿帕子擦手,語聲一頓,“你在擦什么?” 衛啟濯將手掌攤到她面前:“你猜猜看?!?/br> 蕭槿低頭一看,發現他掌心跟手指上沾著幾許白色不明液體,在外面天光的映襯下,還有些發亮。他的手生得十分漂亮,修長白皙,骨節勻稱,如今沾附著這些液體,竟有一種說不出的靡麗之感。 蕭槿驀然之間滿面漲紅,憋了半晌才憋出幾個字:“你……方才在……” 他神色落落:“我方才怎么了?” 蕭槿覺得他這流氓簡直耍得出神入化,瞪他一眼:“你自己說你方才在作甚?” “我方才在睡覺,”衛啟濯隨手將帕子丟到一旁,奇道,“那是牛乳,有那么難猜?你想到什么了,臉紅成這樣?我適才趴在桌上睡,醒來時忘記旁邊還擱著小半碗牛乳,結果碰灑了,流我一手。你聞聞,現在還存著一股牛乳味兒?!闭f著話就將手湊過來。 蕭槿下意識后仰:“不要?!闭f話間瞄了一眼,發現他書桌上確實擱著一個殘存了些許牛乳的空碗,倒覺得自己思想太不健康。 衛啟濯一笑,回頭去盆里凈了手,拿汗巾仔細擦干了才折回來,一把將她帶到懷里,往書櫥上一壓:“不要什么?” 蕭槿紅著臉瞪他:“不要調戲我?!?/br> “上回傷了我的心,我還沒管你要親親抱抱,現在竟又來兇我,”衛啟濯說著話就又將她往后壓了一分,“我適才做了個夢,夢見咱們洞房的時候,大眼瞪小眼,互看了一晚上,什么都沒做?!?/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