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
衛韶容見狀一驚,忙撲上去要拉開蕭槿,然而那馬匹沖得太快,她不敢靠近,一時急得眼圈泛紅,急命仆婦去尋人來。 蕭槿見后頭馬匹即將近身,往旁側迅速一轉躲了開來,但那馬匹適才似乎受了驚,橫沖直撞,她額頭上直冒汗。 尹淳等人也被驚馬嚇得左躲右閃,一時場面混亂。 那男子正要再問問蕭槿這回愿不愿意致歉,就聽身后一陣馬蹄踏地聲轟然而來,轉頭一看,便見三個少年策馬疾馳而來。 蕭槿轉頭看到衛啟濯,驚喜不已,揚聲喚他。 衛啟濯接連狠抽馬匹,到得近前,揮動手中活結繩索,一把將驚馬套住。他身邊的衛啟沨見驚馬被套住,忽地挽轡而止,翻身下馬,徑直朝著蕭槿而去。 衛啟濯容色一沉,甩手將繩索交于一旁的衛啟沛,也縱身躍下馬背。蕭槿見他下馬,回身朝他跑去。 衛啟沛有點懵,一時不防,手上沒攥緊,忽覺繩索一滑,回頭發現驚馬竟又跑脫了。 衛啟濯見驚馬又要奔過來,奮不顧身地要撲上前來護住蕭槿。衛啟沨也要奔去,但此時尹淳躲閃間朝他倒過來,他來不及抽身,被尹淳撞在肩頭。尹淳趔趄了一下,慌亂之下伸手扯住了他衣袖穩住身子,但衛啟沨仿似忽然惱了,一把撤開手臂,再一回頭,已經看到衛啟濯抓著蕭槿的手臂詢問她受驚與否。 衛啟沨大步上前,一把扯住衛啟濯的手臂,道:“光天化日,四弟是否應當檢點一些?” 衛啟濯見蕭槿無事,舒了口氣,回頭道:“她是我未婚妻,又是情急之下,怎樣都說得過去的。倒是二哥,我方才似乎看到二哥與我表妹……” 衛啟沨沉容不語。 衛啟濯暫且沒工夫理會這些。他回頭向蕭槿問明了狀況,面色一寒,撿起地上被驚馬甩脫的繩索,跟前次套馬一般,嗖地一下套住了一旁始作俑者的脖子。 這人他認得,是袁家老二袁志,靠著祖父袁泰的庇蔭,素日一貫囂張。 被人當牲口一樣套著脖子,袁志還沒受過這般奇恥大辱,一頭扯著衛啟濯越收越緊的繩索,一頭直著聲喊著要去尋他祖父去。 衛啟濯冷笑道:“你但凡不怕給你祖父招禍,咱們走一遭也好。說出去真是好聽,宰輔大人的孫兒仗勢凌人,理屈詞窮便顛倒黑白,欲縱馬傷人。多來幾回,令祖的位置恐怕不保了?!?/br> 袁志大笑道:“我祖父主政十余年,德高望重,誰不敬服?輪得到你這個黃口小兒來說三道四?” “你不要把話說得太滿,你可聽過‘樹倒猢猻散’這句話?”衛啟濯說著話將手中繩索一扯,扯得袁志直接吐了舌頭,哈巴狗一樣。 蕭槿怎么看怎么覺得有些喜感,忍不住笑了出來。 袁志被勒得喘不上氣,眼睛瞪得銅鈴也似的:“我記住你了,你給我等著……”又譏誚一笑,“你國公府再是重裀列鼎之家,也不會有人能爬到我祖父那樣的高位,至多不過給個三公的虛銜……” 國朝宰輔不以世家巨室出身者用之,已成慣例,衛家是巨室里的巨室,怎么看怎么都不可能出權臣。 三公秩正一品,但在國朝,正一品的三公與從一品的三孤都是虛銜,不過是一種榮光的體現,無實質權限,只是多一份俸祿而已。但他似乎忘了,公是超一品爵位,并且衛家族中奧援頗多,都是諸司里的實權人物。 再有,袁泰花了四十年才坐上宰輔這個位置,又受六部牽制多年,跟衛啟濯這種人見人怕鬼見鬼哆嗦的惡毒上司沒法比,將來的衛啟濯簡直可以從各方面吊打袁泰。 衛啟濯冷聲笑道:“我也記住你了,你將來不要犯到我手里。不過眼下這筆賬還是要先算一算的?!毖粤T將繩索交給跟隨而來的小廝,命小廝將袁志捆了吊在樹上。 袁志被勒了半晌,又被五花大綁捆成了粽子,惱恨不已,破口大罵,說衛啟濯連舉人都還沒中就這樣猖狂,將來也不會有什么出息云云,又表示要去告與他祖父知道,要跟衛家算賬。 蕭槿看了暴怒的袁志一眼。等袁泰將來失勢,袁志不知會不會為今日言行懊悔。 衛啟濯處理好袁志,轉頭看到紅著臉低著頭的尹淳,遽然想起方才一幕,笑看向衛啟沨:“二哥,你看適才那事……” 衛啟沨若無其事地笑道:“何事?我怎不知?倒是四弟,方才咱們比試跑馬未訖,不如繼續?”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以下菇涼投霸王票~ ☆、第67章 衛啟濯笑著應道:“自是好,不過我要先安頓表妹她們?!?/br> 衛啟濯也不待衛啟沨應聲, 掇轉身便走至蕭槿跟前, 低聲安撫了她幾句,旋囑咐衛韶容等人先行回去。他正要移步離開, 蕭槿低低叫了他一聲。 蕭槿想了想, 似乎也沒什么可交代他的,便微微笑笑,小聲道:“小心些, 不要磕著摔著, 尤其小心你二哥?!?/br> 衛啟濯莞爾而笑, 微微頷首。衛啟濯轉頭時,瞧見衛啟沨的目光似乎一直放在他們二人身上, 心下難免不快。 打馬折返的路上,衛啟沛見兩位堂兄都不開言, 便沒話找話:“那個袁家子弟,如何處置?” 衛啟濯道:“先掛著,等我們要歸家時再把他放下來?!?/br> 衛啟沛笑道:“那夯貨也太狂妄了些, 他以為袁泰還能當權幾年?”袁泰年事已高,即便是能一直在宰輔的位置上待著, 也總有身子不濟的一日。 衛啟沛想起袁志方才嘴里不干不凈的, 禁不住問:“四哥既是綁了他, 卻為何不把他的嘴也堵上?瞧他大呼大喊的,不成個樣子?!?/br> “讓他喊,”衛啟濯不以為意, “讓他盡力喊,喊破喉嚨才好。你算算,他若是打現在開始喊,等咱們回去時,他還能不能說出話來?” 衛啟沛失笑:“還是四哥想得周到?!庇洲D頭看向衛啟沨,“二哥怎不說話?” 衛啟沨仿似在忖量什么,聞言方回神,笑道:“沒什么好說的?!?/br> 衛啟濯卻是笑道:“二哥覺著我表妹那事如何處置?” 衛啟沨轉眸:“我不曉得四弟在說什么?!?/br> 衛啟濯看向衛啟沛:“要不六弟幫二哥想想?” 衛啟沛一愣,跟著踟躕道:“我……我沒看清楚?!狈讲胚^于混亂,他確實未能看清怎么回事。 衛啟濯笑道:“不打緊,當時那么些人在場,一定有人看清楚了?!?/br> 衛啟沨神容淡淡。 兄弟三個到得開闊地帶,仍舊比試跑馬。 只是在開始前,衛啟沨仿似有些心不在焉,衛啟沛縱馬跑出去一小段才發覺衛啟沨沒跟上,回頭提醒他不要發怔。 衛啟沨淡笑著應了一聲,揮鞭趕馬。 衛啟濯往一旁掠視時,發覺衛啟沨策馬迍迍,似乎并無爭勝心。方才說要比試跑馬的是他,如今無心爭勝的也是他,這倒是奇哉怪也。 于是衛啟濯也放慢下來。 衛啟沛倒是實誠,一路流星趕月一樣沖將出去,跑了片刻才發現兩位兄長都沒跟上來,急急勒馬,回頭揚聲道:“二哥,四哥,你們這么慢慢悠悠的,是在牧馬么?” 衛啟沨深吸一口氣,朝他笑道:“這就來?!闭f著話轉向衛啟濯,“四弟瞧見前頭那一叢灌木了么?咱們奔至那里為止?!毖粤T抬手往前一指。 衛啟濯目光微動,點頭道:“就依二哥所言?!?/br> 衛啟沨打馬至衛啟沛面前時,也將這話與衛啟沛說了一回,兄弟三人重新并排而處,同時縱馬。 在即將到得那一片灌木叢時,原本領先于衛啟沛的衛啟沨猛地扯轡勒馬。衛啟濯本來也無爭勝心,速度逐漸放慢。衛啟沛瞥眼間瞧見右前方有個大土坑,悚然一驚,當下就調轉馬頭要躲過去。 然而衛啟濯的馬匹就在他后面,他突然往旁側打馬,便正朝著衛啟濯的馬匹撞過來。 衛啟濯卻是應對極快,在眼看著要人馬仰翻時,迅速扯轡轉向,電光火石之間避了開來。 衛啟沛控好馬,忙回頭與衛啟濯致歉,衛啟濯知曉他并非有意,搖手道不礙事。 衛啟沨坐在馬背上,盯著衛啟濯看了少頃,低頭笑了一笑。 衛啟濯打馬至衛啟沨面前,道:“二哥適才為何忽然勒馬?” 衛啟沨道不過小腿抽筋而已。 “那二哥如今可好些了?” 衛啟沨笑道:“已緩過來一些了,四弟不必憂心?!?/br> 衛啟沛也上來存候幾句,嘆笑道:“咱們這回算是沒比出結果,要不再來一回?” 衛啟濯搖頭道:“我看還是罷了,二哥說不得回頭又抽筋了,變成你我二人遛馬了?!?/br> 衛啟沨笑了一回:“四弟倒是會說笑?!?/br> 三人引馬徐行,閑談間往回折返。 衛啟沨聽著一旁兩個堂弟談笑,神色也頗為松快,三人合在一處,很是顯出幾分敦睦意味。 行過一片桂花林時,衛啟沨正欲下馬摘些桂花回去,倏然之間,一只斑鳩朝著他的馬飛撲過來,馬匹登時受驚,猛地揚蹄長嘶。 衛啟沨一時不察,來不及扯轡控馬,立地被甩了下去。 衛啟沛一驚,忙下馬來查看衛啟沨的狀況。衛啟濯也下馬上前。他走上前時,發現衛啟沨面色慘白,額頭上冷汗涔涔。 衛啟濯一時起了好奇,蹲身下來左右查看了一回,問道:“二哥摔著哪兒了?” 衛啟沨似乎被他這話驚得回了神,低頭仔細查看一番,試著動了動,似是自語:“好像只是傷了腿……” 衛啟濯想起衛啟沨適才的神情,道:“二哥傷得很嚴重?” 衛啟沨抬眸盯著他:“要不四弟來試試?” 衛啟濯輕輕笑道:“還是不必了。不過我覺著二哥尤其難受,大約是因為還抽著筋?!?/br> 蕭槿聽聞衛啟沨墮馬的消息后,第一個反應就是歷史重演了。但她趕來時,看到衛啟沨神色尚算平靜。 傅氏聽聞她兒子又墜馬了,嚇得了不得,跑來看時便一頭抹淚一頭詢問兒子傷到了哪里。 蕭槿在一旁觀察了半晌,見衛啟沨并沒有按捂□□的意思,似乎不像是傷到了要害。只衛啟沨眼下這心不在焉的樣子,倒像是摔懵了一樣。 出了這等事,眾人也失了賞玩的興致,預備打道回府。只是衛啟濯覺得袁志那廝掛的時候不夠長,便吩咐幾個小廝好生看著他,等三個時辰后再將他放下來。 衛啟濯將自己打的幾只山雞和野兔送與蕭槿姐弟兩個時,見蕭槿往衛啟沨那頭瞟了一眼,立等不豫道:“你看他作甚?” “我只是覺得他似乎有些古怪,”蕭槿低聲問,“適才他究竟是怎么摔下來的?你將你們跑馬的具體經過與我說說?!?/br> 衛啟濯見她確實只是好奇,這才將方才的事娓娓道來。 他見蕭槿沉默不語,詢問可是有何不妥。 蕭槿遲疑了一下,搖頭道:“沒什么?!?/br> 她總不能告訴他,她在想衛啟沨會不會是重生的。 她此番跟過來,也是想及時知曉這件事的結果,她之前也想過衛啟沨是重生的,但這個假設很多地方都說不通。如今他提前勒了馬,倒是增加了他重生的證據。 不過,這件事里有一點她想不明白,若衛啟沨真是重生的,那么保險起見,難道不應該避開跟衛啟濯等人跑馬,或者干脆今日不來么?為何還要去比試。如果是想將禍事轉嫁到別人身上的話,為何不干脆再設計得精心一些,而是這樣草草帶過? 蕭槿幾乎要懷疑衛啟沨是個精分了。 衛啟沨負傷靜養期間,徐安嫻想方設法跑來探望他。 這日,她來國公府時,在門口碰見了蕭槿,忍不住跟蕭槿說起了這陣子祖母是如何拘著她的,又苦惱地表示衛啟沨總對她不冷不熱的。 “你說他究竟喜歡怎樣的姑娘,”徐安嫻小聲道,“我見他身邊伺候的丫頭似乎都極少,你說他該不會有龍陽之好吧?” 蕭槿笑了一笑,沒作言語。 二房那頭十分平靜,衛啟沨那回似乎沒傷到要害,不知這算不算躲過了前世的劫。不過她隱約記得衛啟沨前世是在跟衛啟濯賽馬時墮馬的,這一世他躲過了賽馬那一關,卻沒躲過桂花林里的鳥,也不曉得這是不是一種宿命。 其實不論他重生與否,都跟她本身無關,她只要盡心盡力幫衛啟濯就好了。不過,她往后就要小心些了,若衛啟沨重生了,那么她就最好不要暴露她重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