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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紀友強,紀北其實不怎么關心,他自己閑著時會找點事來做,不過通常賺不到多少錢就不干了,拿著到手的工資揮霍一陣,今朝有酒今朝醉。 也不是沒住過院,胃出血也有過,紀北年紀不到不能簽字,通常都是鄰居阿姨發現了通知紀北,紀北再打電話給自己早就嫁了人的姑姑,拜托她來簽個知情同意書,至于病情和后續,一概不管。 紀北回過神,看著面前的男人。 有時候他也想,活到這種地步,也算一種徹底的失敗了吧。 他不想再多跟男人交流什么,也不知道這次又是因為什么病情入的院——估計又是喝酒喝多了,造的。 紀友強又罵罵咧咧了幾句,即使病房門關著,有些不堪入耳的話還是漏了出去。 紀北覺得又氣憤又丟人,還有一種難以名狀的悲哀。 他沒再忍耐,推門出了房間。 紀北的姑姑半小時后終于姍姍來遲,她其實一點也不想管紀友強的事,可紀北畢竟還沒有成年,出于同情,還是回來簽了個字再走。 這次也一樣,她來了以后皺著眉頭進了醫生辦公室,沒關心任何病情,只是輕車熟路地動筆簽了那一沓入院的基本文書,看也沒看別的,簽完就放下筆離開了。 推門出來時,看到了立在一旁的紀北。 她嘆了口氣,象征性地關懷了幾句,就離開了醫院。 紀北看著這位并不熟絡的親戚的離開,心里早已習慣了,沒什么波動。 畢竟事情不是發生在自己頭上,是永遠無法感同身受的,又為什么要逼迫別人施舍一點可憐的同情呢。 今天畢竟晚了,有些檢查結果也要明天才能出來,跟護士溝通了一下,留了自己的電話,出了住院部的樓,在醫院大門口站了半晌,不知道該去哪里。 他也沒打算把這事兒給菲菲說。又不是第一次了,沒必要。 紀北掏出手機,這才看到一小時前聞澤曦給自己回了一條消息。 ——好。那我也正好有點事,晚一點回來。 紀北嘖了一聲。 不過是一間并不寬敞的宿舍罷了,條件也算不上特別好。 怎么他倆過的跟同居一樣。 紀北后知后覺地發現“同居”這個詞的曖昧性,又想到聞澤曦打一開始就承認了自己取向的問題,此刻臉上的表情實在說不上好看。 想到聞澤曦還沒回去,他鬼使神差地走到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 紀北上次回家,還是幫紀菲搬遺留在家里的東西。 他也不知道,上了車沉默了一會兒,直到司機狐疑地問他要去哪兒時,就下意識報了這個地址。 大概是確定了那個男人不在,才想來看看的吧。 畢竟是老式小區了,不論是物業還是周邊設施都透露出一股略顯陳舊的氣味。 路燈光不算亮,紀北一步一步往單元樓走,深吸了一口氣。 院子里的鄰居已經搬走不少了,一樓的屋子亮著燈,窗子緊閉,看出來好久沒清理過了,窗沿沾了不少污漬,拐角處還放著一次性飲水桶。 屋內傳來麻將的聲音,和打牌的人或興奮或抱怨的聲音。 另一邊的一樓是家小餐館,現在早過了飯點,服務員走過來關掉滿是油污的抽油煙機,開始做關店最后的修整。 有幾個小孩還不愿回家,湊在一起,也不知是在玩什么。 紀北無聲地經過他們,經過那段兵荒馬亂的時光。 紀北找了很久,才把屬于這扇門的鑰匙找出來。 一股不算好聞的氣味撲鼻而來。 剛一打開門,紀北就險些被地上的啤酒瓶給絆到腳。 他皺了一下眉頭,沒在意,更不想去收拾,雙腿一跨,避開了那堆酒瓶,進了屋。 直到他在沙發上坐了五分鐘,也還是沒有明白自己回來這一趟的目的。 他自嘲地笑了笑,在心里想,自己怕不是回來找做街霸的感覺的吧。 不過說不懷念也是假的。 有爭吵和暴力,也有真誠和友誼。 想歸想,既然來了,紀北坐了一會兒,拔腿往屋里的臥室走。 這間屋子并不大,原本是兩室一廳,在紀菲出生后被硬加了一間小房間,看上去顯得有些逼仄。紀北先去了紀菲的房間,那一次之后她的東西幾乎搬空了,紀北繞了一圈確認沒什么值錢的東西了,這才兩步來到了他自己曾經的房間。 床已經很久沒整理過了,床單和被褥都鄒巴巴的,看上去還落了灰,不知道是不是上次紀友強喝醉了隨便躺上去的。 書柜里也沒有太多書,剩下的也只有幾本小時候母親買的名著、成語和十萬個為什么。 泛黃的墻壁上貼了不少貼紙,有些貼畫的邊緣已經卷曲,輕輕一碰就能掉下來;門的一旁還有一米多長的橫豎幾條線,大概是小時候他給自己量身高留下的。 墻壁上的身高尺只刻在了1.55米的位置,不再記錄。 紀北心血來潮,站過去量了一下,用手粗略地按在自己頭頂,計算自己現在的身高,和當年那個1米55的自己對比。 紀北垂下眼,看著那一截身高對比。 原來,自己都這么高了。 那一段時光里,紀北好像一直渾渾噩噩,他其實并不覺得自己過得有多不好,孔詩妍和許闊暫且不論,只是好像在不熟的街坊鄰居的印象里,他一直是那個用來教育小孩的反面教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