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
她動了動唇,正想說什么,云烈目不斜視地看了皇上一眼,沉聲道:“如若無事,我們就先退下了?!?/br> 皇上摸了摸鼻尖,下意識看了長公主一眼。 長公主有些不甘心,她穩住心神,低聲問了云烈一句,“我可以單獨跟瑾哥兒說會兒話嗎?” 云烈眼底透漏出一絲不耐煩。 瞥到他的神情,李瑾用寬大的衣袖擋著,悄悄捏了一下云烈的手,沖他搖搖頭,不卑不亢應了長公主一句,“自然可以?!?/br> 云烈抓住瑾哥兒的手,將他護在了身后,擺明了不想讓他去。 太后看到這一幕,臉上難看極快。 李瑾好笑地瞪了他一眼,又不是什么龍潭虎xue,說句話而已,還能吃了他不成? 云烈單薄的唇緊緊抿成一條線。 皇上看到他們的互動,忍不住多看了瑾哥兒一眼,見他對云烈完全不害怕,還敢反過來瞪他,只覺得新奇不已。 李瑾跟著長公主去了偏殿,見他走了,小孩也不愿意被云烈抱了,使勁掙了掙,云烈心情正不爽著,見瑾哥兒非去不可,在小孩耳邊低聲說了一句,“若有壞人為難叔叔,你就大聲哭知道嗎?不然我讓他丟掉你?!?/br> 他將小孩放到了地上,小孩也不知道聽懂沒,追著朝李瑾跑了過去。 李瑾沖云烈使了個眼色,云烈權當沒看到。 李瑾沒辦法牽住了小家伙的手,跟長公主解釋了一下,“他怕生,不愿意離開我,望公主海涵?!?/br> “無妨?!?/br> 長公主帶他進了偏殿,她一直讓人留意著云烈的動靜,自然清楚面前的孩子是他們在路上救的。 路過高高的門檻時,李瑾:“寶寶能過去嗎?” 小孩先邁了一條腿,因為腿短,直接騎在了門檻嗓,李瑾忍俊不禁,他耐心看著,并沒有上前幫他,小家伙爬過去后,他才摸了一下小孩的腦袋,“真棒?!?/br> 長公主安靜看著,見小孩牢牢抓著他的手,顯然對他充滿了信賴,神情不由有些恍惚。 說起來她真不是一個好母親,她仍記得知道自己懷孕的那一刻,天旋地轉的感覺,以及恨不得去死的心情。她無數次想打掉這個孩子,最終卻沒能狠下心,這畢竟是一條無辜的生命,不是別的什么東西。 能感受到胎動時,她又覺得新奇,又覺得痛苦,那段時間對她來說不啻于人生中最煎熬的一段,她只想著將他生下來,再送走,就可以假裝沒發生過這些。 她萬萬沒想到,在她生產那天,遠在戰場的云修寒卻突然回來了,他就那么闖了進來,風塵仆仆,滿面憔悴,她至今還記得他的眼神,震驚,厭惡,說不清的恨…… 每每想起他的神情,她憎恨蒼天為什么偏偏讓她經歷這些,為什么偏偏在新婚之日,烽火又起,哪怕推遲一日,等他們入了洞房…… 然而沒有如果。 他看到的就是她的不忠及其罪惡的證據。 云烈出生后,他恨不得一手掐死他們。 長公主閉了閉眼睛,這一刻,她一向冷淡的神情竟出現一絲裂縫,眼神深處也夾雜著說不清的痛苦,清楚自己根本改變不了云烈的想法,她又悲哀又難過。 見瑾哥兒靜靜呆在一旁,她深深吸口氣,輕聲道:“你真的喜歡他?” —— 長公主并沒有留他太久,問了幾句話就放李瑾離開了。 等他出來后,云烈就帶著他離開了皇宮。 從皇城出來,到他們眼下的住所,中間正好經過西市。 此時正是最熱鬧的時候。 兩邊的酒樓茶肆陣陣飄香,機靈的小二站在門外,熱情地迎客。沿街的貨郎或是揚聲叫賣,或是滿面笑容地跟顧客攀談,即便是那些個生意冷清的,也不見愁容,反而悠哉悠哉地拉著左右相熟的說著話。 街面上三五成群走著的不僅有漢子,還有小哥,甚至是女子,幾乎所有人都大大方方、喜氣洋洋,京城繁華富貴,可見一斑。 李瑾拉拉云烈的衣袖,笑著說道:“天子腳下,果然讓人大開眼界?!?/br> 云烈臉上雖沒有過多的表情,清楚他還在不爽自己去見長公主的事,李瑾眨眨眼,然而就在這時,李瑾突然看到一個熟人。 第88章 一只老狐貍! 迎面走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卓文清,乍一看到他李瑾吃驚不已。最近這段時間沒見過他,李瑾早將他忘記了。他不是在宿源鎮弄了一個什么桃園?怎么也來了京城? 想到他本來就是京城人,為了云烈才追去的竹溪村,李瑾摸了摸鼻尖,難不成又追到京城來了? 卓文清看到他們二人,臉色猛地冷了下來,氣的渾身都有些發抖。他心中一陣翻滾,被人教訓的滋味又涌上心頭,連手里的鳥籠都掉到了地上。 小廝微微一愣,一抬眼就看到了云烈。 他們公子為了云烈,不惜跟家人鬧翻的事,哪個不知道?前些天他們少爺卻突然回了府,見他立誓要痛改前非,夫人高興壞了,怕他在家悶出病來,這才勸他出來轉悠一下,誰料到這位爺竟然也回了京城? 怕少爺再魔怔,小廝心底直呼倒霉。 卓文清羞憤交加,鳥籠也不要了,抬腳就走。 見少爺沒再湊上去,小廝松口氣,連忙撿起鳥籠追了上去。 李瑾有些摸不著頭腦,總覺得他情緒有些激憤。 卓文清之所以會回京,自然跟云烈脫不了干系,見他找上瑾哥兒后,云烈就煩的不行,怕他再做出什么事,云烈就找人盯了他一下,知道他言辭中對瑾哥兒的嫉恨后,怕他傷害瑾哥兒,云烈將這事交給了黃嶺,讓他務必將他遣送回京。 黃嶺狠狠收拾了他一頓,又嚇唬了幾次。 卓文清又怕又怒,一想到是云烈找的人,就惱怒不已,怪自己瞎了眼,也恨蒼天對他不公?,F在是連云烈一并恨上了。 云烈神情淡然,看到他如同看到一團空氣。 瑾哥兒又拉了拉他的衣袖,“他怎么來了京城?” “無關緊要的人,理他作甚?”云烈怕他腿疼,忍不住出聲道,“想要什么我幫你買就行,就算下了馬車,也不能走太多路?!?/br> 小孩被云烈抱在懷里,兩人的神情如出一轍。 李瑾有些想笑,“才剛下馬車,哪走了幾步?等會兒疼厲害了我就跟你說?!币娫屏覜]把卓文清放在眼底,李瑾也不再多想,本就是無關緊要的人。 聽到厲害兩字,云烈又蹙了下眉。 李瑾彎彎唇,“好好好,一疼我就告訴你行了吧?這下不生氣了?” 云烈本來也沒真生氣,純粹不想讓瑾哥兒跟長公主他們打交道。 李瑾低聲解釋了一句,“她既然想跟我說幾句,這次不給她機會,說不準下次還要折騰我們,還不如滿足了她的心愿,免得后續麻煩?!?/br> 看到太后那副嘴臉后,李瑾心底實在厭煩的不行,他本以為太后就算不聰明睿智,起碼也該端莊文雅才對,今天見到的這位卻讓他大開眼界,擺明了是個炮仗,還是一點就著的那種。哪怕知道吐槽太后不太好,李瑾仍舊十分懷疑以她這種脾氣,是怎么活到現在的?皇宮不是一個吃人的地方嗎? 說實在的,智商什么的,太后還真沒有,她自幼就是急脾氣,一點就炸,因為性格問題,還得罪過不少人,架不住命好,爺爺是三朝元老,父親繼承了候位,哥哥是皇上身邊的紅人,她又是唯一的嫡女,入宮沒幾年就順順利利生下一雙兒女,被封了貴妃。 先皇為了制衡,對她還算維護,加上身邊有兩個忠心耿耿的嬤嬤幫著出謀劃策,一路走來,躲了不少明槍暗箭。兒子又十分爭氣,這才成了太后,說起來,當今圣上沒少給她收拾爛攤子。 反正以后也打不了多少交道,李瑾不再多想。 —— 在云烈的嚴格盯視下,李瑾沒敢多逛,買了幾本書,兩人就回了小院。 秦伯一直盼著他們,見兩人平安歸來,松口氣,“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br> 剛將書放下,李瑾就被云烈按到床上,撩開了褲腿,膝蓋上仍舊一片青紫,涂抹完藥后,傷口倒是結了痂,云烈蹙了下眉,“骨頭怎么樣?疼嗎?” 李瑾彎了下唇,捏了一把云烈的臉,故意打趣道:“笑一個,再蹙眉真會越來越丑,這點疼若是都忍不了,還算什么男人?!?/br> 小時候他摔過更慘的,過段時間還不是生龍活虎? 云烈又按著他好好涂了藥,忍了半晌,最后問了一句,“我哪里丑?” 李瑾愣了愣,捂著肚子笑的幾乎停不下來,他指了指云烈完好無損的那半張臉,故意壞笑道:“這里丑,不如帶疤的性感?!?/br> 云烈臉有些黑,如果不是小孩在一邊看著,真想好好收拾他一頓。 晚上吃飯時,秦伯突然拍了一下腦袋,“瞧我,年齡一大,記憶力越發不行了,今日家里突然來個小漢子,說是替他們爺跑個腿,他們少爺是鄭府的二爺,鄭澤,他讓我把邀請函交給你們?!?/br> 鄭澤?顧子玉的舅舅? 李瑾微微一愣,伸手接住了邀請函。 鄭澤回到京城后,就開始按照李瑾所規劃的建了個大型游樂場,考慮到短時間內肯定建不好,他便又弄了個小型的,這個小型游樂場里只有三個項目,一個是馬戲團,另外兩個是骷髏屋和臺球場。 前幾天游樂場已經在招攬客人了,由于開業半價,倒也吸引了一批客人來觀看,鄭澤知道李瑾來了京城,就給他了送張邀請函,打算讓李瑾過去看看。 吃過飯,李瑾就開始跟云烈商量明天去游樂場的事。 云烈瞥了一眼他的腿,眼底的含義不言而喻。好不容易來了京城若是因為摔一下就被禁止活動,李瑾絕對哭給他看。 “你要是不想去,我就自己去,不對,我就抱著寶寶一起去?!闭f完,李瑾親了一下小家伙的小臉蛋,笑嘻嘻道,“明天跟叔叔一起去玩好不好?咱們去游樂園逛一圈,叔叔帶寶寶看雜技,就不帶云叔叔去,讓他小題大做?!?/br> 小孩沒吭聲。 李瑾捏了一下他的小臉,用余光偷偷瞥了云烈一眼,眼底隱隱含著一絲期待,還是希望云烈能陪他一起去。 云烈再硬的心腸也軟了下來,做出了最大的讓步,“明天我們坐馬車去,在那兒只許呆半個時辰?!?/br> 李瑾歡呼一聲,給了他一個響亮的親吻,“就這么說定了?!?/br> —— 天黑時,小院里來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他換了一身便裝,少了幾分威嚴,多了幾分親切之感。聶家人長相都不差,當今圣上也不過四十歲,劍眉星目,極其英俊。 云烈跟瑾哥兒要行禮時,皇上托住兩人的手,笑道:“不必多禮,我今日是以長輩的身份,給你們送祝福來了,白天你們走的匆忙,我給瑾哥兒準備的禮物,也忘了拿給他?!?/br> 他話音剛落,身后的侍衛就捧著三個盒子走了過來。 盒子通體黝黑,看著十分古樸。 他哪是忘了拿,純粹是不想給太后添堵,這幾日太后沒少在他耳邊念叨李瑾的不是,還想讓他再給云烈指個出身好點的側室?;噬闲㈨槡w孝順,并不糊涂,見云老爺子也表了態,他自然不會再給云烈添堵。 說起來,眾多子侄中,他最欣賞的就是云烈,每次看到皇子們不爭氣時,他都恨不得云烈是自己親生的,見他終于找到了歸屬,皇上是真心替他高興。 他送的這三樣禮物,一個是千年靈芝,一個是普惠大師開過光的菩提子,還有一個是一瓶藥,有活血生肌之效。 他嘆口氣,對瑾哥兒說:“前些年,北戎又圖謀不軌,屢次sao擾我大夏,云將軍負了傷,朝中沒有可用之人,我便狠心將烈兒丟到了戰場上?!?/br> 皇上之所以會選云烈,跟他自身的能力脫不了關系,他爹雖然將他丟到了寺里,云老爺子卻給他請了兩個先生教導著,寺里的普惠大師,見他根骨奇佳,還將畢生所學傳授給了他。 因為心無旁騖,他的學識遠在同齡人之上。他天生就是當將軍的料,敏捷的身手,對兵法獨特的見解,敏銳的洞察力,無一不讓人驚嘆。 皇上心懷愧疚,“他的傷是在戰場上傷到的,最后一個盒子里的藥,可治好他臉上的傷?!?/br> 云烈上戰場時不過是十幾歲的少年郎,盡管身材高大,智勇雙全,一張臉卻極為俊美,跟一群大老粗站在一起,哪像打仗的人?自然有許多人對他不服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