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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你明明知道雁嵐不會拒絕你?!?/br> 陸悅揚斟酌片刻,道:“如果您是因為我的性別……” “性別?”方青怡諷刺地一笑道:“他都死過一次了,我還在乎他喜歡男的女的嗎?” “我非常感謝你當時放棄了國內的一切,陪著他回到A國,但陪伴與承諾是兩碼事。你知道跟雁嵐結婚有多大風險嗎?愛是美好的,但當愛變得沉重那就是負擔,你考慮好了嗎?或者說你真的知道自己面對的是什么樣的責任嗎?”方青怡抽出一根煙點上:“他是自殺未遂,為了一段無疾而終的感情。這世上有多少人求而不得還活得好好的,但雁嵐不能,他選擇了最極端的方式來宣泄,他跟常人不一樣?!?/br> 陸悅揚從不知道方青怡會抽煙,還那么熟練。 “我不否認你現在可能愛他,想跟他過一輩子,但誰都不能保證以后的事,有可能你不愛了,也有可能你不在了,到時候雁嵐怎么辦?你確定他能承受這些嗎?”方青怡的眼淚從眼角滑落,她倔強地抹掉,說道:“作為他的母親,我不會鼓勵他堅強,我也不想制造讓他必須堅強才能活下去的機會,你懂嗎?” 方青怡說著說著眼淚早已連成了串,她不在意地擦掉,說道:“請你原諒一個母親的任性,我只想讓他不受傷害,他曾經折過一只翅膀,就算他再不能飛起來,對我來說也無所謂?!?/br> “你把他當成了一個正常人,但我不敢。你知道等在急救室前的那種心情嗎?你最愛的人生死未卜,既盼著手術結束,又害怕燈一滅,醫生出來說沒救了?!狈角噔噶酥缸约盒呐K的位置,說道:“我一生都忘不了?!?/br> “你當時在做什么?你在急診室外要帶走那個把雁嵐逼死的賤人。所以你怎么能夠理解我?我不是在指責你,而是你曾經的作為導致了我不敢再相信你?!?/br> 陸悅揚知道方青怡心里有著極大的怨氣,對他對安音璇。作為母親她內心矛盾,又想兒子能幸福,又不想他過度依賴,把幸福押在別人身上。 奮不顧身地愛一次本就是賭博,像安音璇和沈美茗一樣就適得其所了嗎?白雁嵐要的一定不是這種生活,而他再也不想被人舍棄了,他與白雁嵐是最適合綁在一起的兩個人。 “你是他母親應該最了解,雁嵐離不開我,我們都只有彼此了?!标憪倱P悲傷地說:“我承認以前做過很多錯誤的選擇,那是因為我不知道什么是正確的,也不知道任性妄為會給別人帶來多大傷害?!?/br> 方青怡熄滅了煙,說道:“我們站在自己的立場上都說服不了對方?!?/br> “為什么要站在自己的立場上?難道不應該站在雁嵐的立場上?他的想法才是最重要的?!?/br> 方青怡又抹去了眼淚,起身走到窗邊,看著玻璃映出的自己的倒影,說道: “可他愛你愛得太卑微,我怕他會失去自我,你的感受一直凌駕于他之上,他愛你勝過一切,于你于他都不是好事?!?/br> 一段愛如果過于執著,施予愛的人就會迷失,而承受愛的人則會有沉重的壓力。愛是一件需要保持平衡感的藝術品,支點偏移就會倒塌,有激情的時候只需要釋放自己,但當回歸了生活,就不得不講究分寸,這便是人與人的相處技巧。 陸悅揚在最為春風得意的時候,被否定了他存在于安音璇心中的意義,傷痛讓他成長,讓他懂得珍惜與釋懷。白雁嵐卻待他完全不同,還給了他那份被摧毀的自尊,他有能力讓白雁嵐得到幸福,這是他當下唯一能做的。 婚姻非兒戲,他早已不是那個可以隨便跟人訂婚作秀的人,這件事是他回到燕城之后一直在思考的問題。 在安音璇的世界里,他只是個配角,可對于白雁嵐來說,他卻一直是個名副其實的主角。 再度與安音璇相逢的他,依舊不能平靜相待,所以他不能給自己留任何退路,只能牽著雁嵐奮力地向前跑,一旦停下腳步,就忍不住想要回頭看看那個人還好不好。 他不想讓白雁嵐又變回到原來那個自我懷疑的懦弱者,他要給愛人足夠的信心和勇氣,不然又會有人因他沒有做出決斷而受傷。 陸悅揚注視著方青怡的背影,說道:“您總覺得是雁嵐被我牽著鼻子走,但在我最失意最低落的時刻,是雁嵐救了我,我也不能失去他?!?/br> 羈絆便是這樣產生的,不是波濤洶涌的海浪,而是細水長流的溪泉,逐漸加深,讓彼此更加依賴對方。 安音璇給了他無限的激情,熱烈卻短暫,他有時甚至祈求自己從未幸福過,這樣便不會有那種撕心裂肺的剝離感。但白雁嵐不同,像一股暖流,源源不斷地把熱量傳送到他心里,熨帖且長久。 每個受過傷的人都怕再次經歷那種痛苦,那種空落落的感覺,多希望知道痛苦的期限,這樣就能熬過一個個朝陽和晚霞,想一直睡下去,睡著了就會忘記所有,只有夢里才保留著曾經快樂過的痕跡。 療傷太漫長了,長到他已經忘記了,當初的事態為何會演變至無可挽回。 回過頭再看,曾經的美好已不再美好,曾經的堅持也不再堅持了,孰是孰非也抵不過沒有緣分。 緣分是很奇怪的東西,有些人分分合合吵鬧一輩子卻還能相伴一生,有些人愛得轟轟烈烈刻骨銘心卻輸給了一場鬧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