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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緒“嗯”了一聲道:“再怎么樣她都是我媽,把我拉扯大,這一點從沒變過?!?/br> 掛上了電話,他在通訊錄上劃到了另一個人名,看了許久都沒按下去——那是安音璇的號碼。 他又點上一根煙,自我勸導著:有什么所謂呢,前男友而已。 想開又談何容易,他覺得自己是安音璇的“第一個男人”,也覺得自己是“白月光朱砂痣”,卻從未正視過自己早已變成了“前男友”的事實。 所以在安音璇面前,他仍是扭捏的。 但想想現在的形勢,容不得他扭捏了,一狠心便撥了過去。 這通電話是被秒接的,以至于梁緒都有些反應不過來要說什么。 安音璇被周寒領回家之后,就鉆進屋里把門反鎖不出來了。他的行為是名副其實的鳩占鵲巢,霸占著周寒的房間,也不管人家,反正這個房子那么大,愛睡哪睡哪。 他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想起來其實前一天雖然被擼了,但睡得又好,起來又爽,舒服得不得了。 他想叫周寒進來,卻拉不下面子,只能自己跟自己較勁。 一閉眼睛,腦子里就不斷播放沈美茗倒下的瞬間,那絕望的眼神,還有鮮紅的血跡。 到凌晨兩點多,他是真的有些困了,但無論如何都無法入睡,很多人很多事沒有順序地蹦出來,有關的無關的,全部紛亂又不合時宜地沖擊著思緒。 就好像一臺做無用功的機器,就在崩潰的邊緣,卻還冒著濃煙高速運轉。 他輾轉反側,在床上打了無數個滾,起來喝水,上廁所,一折騰就更困了,但仍舊無法靜下心。他索性拿起手機開始打游戲,就玩最簡單無聊的消消樂,也許玩著玩著就能漸漸平靜下來。 誰知道越玩越精神,這就到了早上六點,天都亮了,這一宿算是過去了,白天更睡不著了,他無奈嘆氣。 就在這時,梁緒的電話打了進來,他趕緊接通,問道:“沈老師怎么樣了?” 梁緒頓了一下,說道:“不太好?!?/br> “怎么不好?我聽周寒說是胃癌?!彼陲棽蛔〗辜?,問道:“醫生是怎么說的?還要做手術么?” “已經不能手術,可能堅持不到一個月了?!绷壕w艱難地把這句話說了出來。 他瞬間紅了眼眶,抬手捂住嘴——其實心里是有準備的,但聽到剩下的時間只有那么短,他還是難以相信。 梁緒一定比他更難過,他只能強忍著悲痛,把眼淚吞進肚子里,抖著聲音說道:“我們再找其他醫院其他醫生看看呢?” “音璇,我也不相信,但這就是事實。你我都知道帝都醫院有最權威的大夫,我們得坦然接受,讓她有尊嚴地走,盡量不留遺憾?!?/br> 這些年來,梁緒第一次心平氣和地與他共同商量一件事,他們都來不及撫平心中的舊傷口,就不得不面對親人即將離世的痛苦。 “你等我,我現在就過去?!卑惨翳ǖ袅藷o聲的眼淚,說道: “我陪你?!?/br> 這三個字在梁緒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它來得太遲了,如今已是時過境遷、物是人非。想來也可笑,他與安音璇總是在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說出錯誤的話,既感動又無可奈何,以至于這些話像根刺,永遠扎在心里,不拔就隱隱作痛,一拔就血流成河。 他勸道:“我媽現在還不能正常交流,你來了也說不上話,等過幾天她好點了再來?!?/br> 安音璇明白梁緒心中的顧慮,說道:“你要是怕我跟白雁嵐或者方青怡碰上,我就在樓下等著,他們不在的時候我再上去?!彼麕е鴳┣蟮恼Z氣說道:“我求你,讓我過去幫忙,她是我的老師,卻比我媽還了解我愛護我,我想見見她?!?/br> 梁緒還是心軟答應了。 安音璇洗了個澡,把情況跟周寒說了,周寒倒是一反常態地同意了,當然也囑咐盡量別跟白雁嵐母子碰面,不要去了越幫越忙。 他們到醫院停車場的時候,梁緒說先回家睡個覺,方青怡在病房看著,周寒便讓他在車里也躺一會兒,這樣晚上才有精神照顧病人。 他想想也是,逼著自己不再東想西想趕快休息,周寒輕輕握住了他的手,他閉上眼睛,沒一會兒呼吸就變得均勻,在寬大柔軟的床上睡不著,逼仄狹窄的車里倒是睡得香,也許這就是在周寒身邊的魔力。 再醒來已經是晚上,梁緒回到了醫院,打電話說方青怡走了,他和周寒便一同上了樓。 到了病房,沈美茗蒼白不堪的臉頰還是讓他心頭一抖,從那場慘烈的記者會至今也沒過幾天,她竟已憔悴成這副模樣,他深切感受到了生命的流逝,可誰都沒能力阻止。 梁緒故作輕松地打招呼道:“好久不見了,音璇?!?/br> 安音璇說不出任何話來,只能點點頭,他擔心自己哪怕多說一個字,都會忍不住情緒崩潰。 一個無意識的病人,一個久違的前任,都讓他心里五味雜陳。 好在這時護士過來換吊瓶,安音璇仔細看著泵頭的速度,聽著護士的叮囑,慢慢學了起來。 如果手涼就要滴慢一點,如何給病人拍痰,怎么用霧化機,觀察檢測儀器的方法,一項一項都記在了腦子里。 他從未照顧過別人,就算是親弟弟也不例外,現在卻投入了極大的耐心,就怕自己幫不上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