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這……” 幾人面面相覷,都猜是壞事了,就想塞銀票請他美言,梁九功已經說完回殿里去。 雖然九阿哥這么做的確不妥,皇上教訓他也罷,哪輪得到朝臣咄咄逼人? 你要是有底氣上頭寫的全是假話那還好說,既然是真的,不夾緊尾巴做人還鬧什么呢?真查個清楚明白再將事實公諸于世豈不是更丟人? 以為位高權重不懼胤禟一個光頭阿哥,也不想權力是誰給的,你還能威脅得了皇上? 幾人心慌意亂回了府,回去就撞上哭哭啼啼的閨女以及怨氣沖天的福晉,她們還在咒罵。 “行了,這事休得再提?!?/br> “老爺你這是啥意思?這就算了?那咱閨女受的委屈呢?” “閉嘴吧,你再鬧下去我這官帽都得掉了?!?/br> 福晉聽說臉色一變:“……皇上就這么不講道理?” “換做咱家閨女委屈了咱府上的奴才,你還能讓閨女給他賠禮?” “奴才秧子咋能和咱閨女作比?” “你這話說對了!奴才秧子咋能和皇阿哥作比?不說人家沒栽贓你,就算那上頭寫的全是胡編亂造又怎么樣?你還想威脅皇上?你要九阿哥解釋什么?” 福晉臉色慘白:“都鬧成這樣了,那怎么辦呢?” …… 對別家而言事情相對還簡單,董鄂家才是一團亂。哪怕宜妃她娘家嫂子還沒逮著機會遞過話去,只從冊子上寫的就能看出來九阿哥對他家格格有多不滿。 原句就不重復,大概意思是說:董鄂格格美則美矣卻長了個豬腦子,誰娶她回去她就能叫誰家倒霉。 就沖這番評價,她阿瑪就覺得這女婿要不起,得請皇上另外擇個九福晉。別人就沒這么果決,像福晉還在猶豫,說萬一九阿哥那么寫只是為了打消其他人的念頭,讓他們不來爭不來搶呢?或許他對閨女很有好感。 而她閨女——董鄂格格本尊想法更簡單粗暴。 你都那么搞了,我也不可能找到更好的相公,那肯定得死死攀住你。 母女倆想的不同,得出的結論相差無幾,七十本來還有些遲疑,這一出過后,他趕緊琢磨說辭,必須把這樁親事搞吹,閨女嫁給誰都好,決不能嫁給九阿哥。 一來九阿哥太能惹禍,遲早引火燒身;二來他中意的分明是提督府那個,就算娶了自家閨女,閨女能有活路? 站在爺們的角度,福晉不合心意解決的辦法有很多,最簡單就是弄死她,再迎繼福晉進門。 得知阿瑪的想法,董鄂格格砸了一地碎瓷片,說什么也不答應。 “壞了這門親事,您還能給我找個更好的相公?” “我正黃旗都統家嫡女,絕不嫁給阿貓阿狗,我丟不起這個人!” 七十氣急了,他沖著福晉就是一頓訓:“你怎么教的?還不把人弄回房去?!?/br> “可是老爺我也覺得這樁親事不能壞!壞了咱閨女還能抬起頭做人?” “抬不起頭做人好歹還能做人,不低這個頭那就讓她做鬼去,你當九阿哥是憐香惜玉的主?他喜歡誰中意誰你還沒看明白?落到這地步怪誰?怪她自己沒能耐!怪她蠢!論官階我還能壓崇禮半級,人堂堂皇子放低身段也想同提督府結親,偏偏就看不上她!” 董鄂格格從來都被捧得高高的,沒受過這般羞辱,羞辱她的偏還是親爹。 她漲紅了臉,哭著就沖出門去。 不禁又想起寧楚克那囂張模樣,心里恨極。 都是她! 她活著只會給人添堵,怎么沒死了呢? 她該死! …… 福晉擔心得很,跟著就要追出去,走了兩步又回頭說:“這也怪不著她,干啥當她面說得這么難聽?” “不讓她死心她還在做黃粱夢!” 第33章 初五 早半個月就已經立春, 京中春寒料峭,及至元月尾, 氣候才逐漸轉暖, 天兒亮得越來越早,凍了一個冬的枯枝也悄悄地發出新芽。 胤禟抄著手立在院里, 估摸著再有幾日癸水又要來, 心里很是煩躁。他總覺得這妞已經樂不思蜀了,她從思想上就出了問題, 這做派壓根沒在為換回來而努力……正盤算著怎么才能再見對方一面,臂上就一疼, 教習嬤嬤拿著戒尺站在他側后方, 臉黑透了。 胤禟眼神一個游移, 動作倒是挺麻利,趕緊松開環抱起來的胳膊。 近段時間嬤嬤簡直心力交瘁,要不是提督府給的酬勞實在高, 她早撂擔子不干了。要她說,換做規矩再差的, 一天天這么下來也該學好了,這位寧楚克格格真的能耐,你說她不走心吧, 態度還是挺端正,聽說還會關上房門加練,就是練來練去也沒多大成效,哪怕已經改掉不少陋習, 身上還是一股爺性。 想說兩句,瞧他這樣又開不了口。 再有,要是說說就能頂用,那他早該修成京中貴女的典范了。 嬤嬤只得嘆口氣:“格格未來篤定能前程似錦,奴才只求您一件事,別砸了我這塊招牌?!?/br> 胤禟那眼神飄得更厲害,寧楚克會不會砸她招牌難說,左右要是換不回去,往后應該沒人會請這兩位嬤嬤上門教規矩了。摸著良心講,他已經盡力了,所有人都覺得他不開竅,也不想想他是從什么狀態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以前他大口喝酒,如今細細品茶;以前他邁開腿大步流星往前走,如今儀態萬千款步輕移;從前坐下之后兩腿往椅子扶手上一扔,怎么舒服怎么躺,如今得將雙腿合攏,坐姿還得從容優美;從前隨便抹一把臉就能出門,如今起床之后得對著銀鏡坐上大半個時辰,假如有計劃要出門,這個時間還能更長些……有些動作一開始做起來十分別扭,時間長了總歸能習慣,近來胤禟總在想,他要是真習慣下來,換回去之后該咋辦? 就比如說,貴人們都愛戴護甲,為了好看也為了不影響行動,在接茶盞端湯盅的時候她們習慣挑起兩指……這動作風流嫵媚,好看得很。 因為好看,大家都這么學,嬤嬤當然也教了他。 本來爺們端碗都很隨便,怎么順手怎么來。胤禟幾經矯正,如今甭管是拿手帕、調羹、點心或是翻書、執盞,尾端兩指都會不自覺挑起,這已經變成不經意間的動作,有時候他低頭看見了會默默地收回來,更多時候直接注意不到。 真要換回去了,這些在提督府學成的習慣能逼死他。 讓兄弟們瞧見還不得笑暈過去? 想到這些,他心里真的沉重,頂著寧楚克的身份這些必須得學,學得越多,回頭全都變成負累。瞧他無精打采的,嬤嬤以為是這幾日練女紅煩著他了,就說:“天一回暖,跟著就會有貴女相邀,或者游園或者騎馬……格格不抓緊點練習儀態,老奴真不敢放您出門?!?/br> 胤禟:你當我很想出門? 就寧楚克搞的那些事,用腳趾頭想也知道出去將面臨什么。 然而有些事情是沒法逃避的,又幾日,溫度更高一些,貴女們脫掉厚重的披風,穿上稍薄的春衫,她們組織起詩會,吃茶踏春放紙鳶。寧楚克格格作為時下最炙手可熱的貴女,想一睹她風姿的自然不少,連著幾天提督府日日有帖子上門,覺羅氏篩過一遍,又請兩位嬤嬤看過,最后留了兩張。 一張是尚書府遞來的,覺羅家幾個表姑娘約寧楚克游園賞花。一張是莊親王福晉遞來的,莊親王博果鐸沒有生兒子的命,他比皇帝還年長四歲,膝下無子,只得一雙女兒。女兒到歲數之后紛紛外嫁,王府就顯得有些冷清,平素連個笑語也聽不見……便因此,莊親王福晉很愛下帖子請人過府小聚,見著這些比花還嬌艷的格格圍在跟前她就高興。 篩選出來之后,覺羅氏將帖子送去鶴鳴院,交到胤禟手里,胤禟一看,跟著就吹了個口哨。 是莊親王府。 莊親王不能生兒子這個梗在皇室也是很出名的,都不用請太醫去看,猜也能猜到問題出在誰身上。沒嫡子還能說是福晉不中用,沒兒子,那只能是當家的不給力。 想起這茬他就不自覺露出笑意,緊跟著就覺得周圍有些森冷,這天兒已經很暖和了,咋還感覺冷呢? 胤禟扭頭一看,教習嬤嬤簡直無處不在,吹個口哨又讓她聽見了??簇范K立刻收斂起來,還露出純良的表情,只差沒提筆將“我錯了”“我會反省”“我一定改正”寫在臉上。 嬤嬤又是一聲嘆息。 在提督府呆的時間越長,她就越覺得金字招牌保不住。從前也帶著武將家的格格學過規矩,這么糟心真是頭一回,來之前想也沒想過。 就她這樣,偏偏還擠掉董鄂格格入了九阿哥的貴眼,這就跟做夢似的。 嬤嬤又想起她前兩天聽說的,聽說正黃旗都統到御前請過罪了,說自己教女無方,說他閨女不堪為皇子福晉,請皇上三思,請皇上撂牌子放他閨女回家自行婚配……這傳言有幾分真暫且不知,左右九阿哥已經通過那本冊子告訴八旗子弟他中意誰,九福晉很難旁落。 到底是九阿哥眼瘸還是他真就看上了寧楚克這張臉,眼下不得而知。 甭管什么原因,有一點可以確定:寧楚克真的命好。 嬤嬤沒再多說,只道今兒有幾身新的旗服送來,讓他試穿一遍擇出兩套出彩的,再把珠釵配齊,別臨到那日手忙腳亂。 竹玉跟在一旁聽著,說:“格格天生好相貌,上什么妝就像什么樣,淡掃蛾眉可,盛裝也可,往常不用刻意打扮就能勝過許多格格,要是怎么出挑怎么來,怕是要掃主家面子?” 嬤嬤瞥她一眼:“假如沒那本冊子,隨便些是無妨,九阿哥將格格夸成那樣,你想想看別家會不會服氣?今次怕都卯足了勁,咱隨隨便便過去不得丟個大臉?九阿哥都那么說了,格格就得將旁人都蓋過才好?!?/br> 竹玉恍然大悟,應說還是嬤嬤看得明白。 胤禟聽她們你一言我一語,忍不住又在心里問候了寧楚克一輪。 那冊子和本阿哥屁干系沒有,本阿哥才沒夸過那離經叛道無法無天的女人。 能耐成這樣,給她搭個梯子她能爬上天去! 莊親王福晉遞來的帖子上落的日子在二月初五,竹玉知道以后還在心里嘀咕,得虧格格從來很準的月事在頭個月提前了幾天,這個月也跟著提前到初一,要是照往常的規律初五來,疼得死去活來哪能出門? 胤禟就沒有她這么慶幸,他從二月初一接連痛了三天,到初四才勉強緩過勁來,血量也減少很多,初五這天身上還不干凈,幾乎已經感覺不到疼,就感覺體虛。 一方面每月這幾日的確虛,另一方面是他心理作用,哪怕這已經是第二回 ,他還是不敢相信女人們每個月都要放出去那么多血,得吃多少藥膳才能補回來? 初四這天他臨鏡自照,總感覺臉頰蒼白了許多,嘴唇上血色都少了。 多看一會兒越發心痛,趕緊招呼寧楚克那奶嬤嬤:“嬤嬤你去趟膳房,給我燒個雞來?!?/br> 嬤嬤有些遲疑:“福晉吩咐了,不讓膳房給格格單獨開火?!?/br> 胤禟簡直不敢相信,問:“我怎么沒聽說?” “前幾日才吩咐下來,說這一個多月格格胃口好了很多,連帶著長了一圈rou,再吃下去旗服恐怕塞不下您,讓您克制?!?/br> “我放了這么多血不用進補的?” “膳房煨著湯,待會兒就給您送來?!?/br> 光喝湯能頂什么事? “我想吃rou?!?/br> 奶嬤嬤都想跪下求他,誰家姑娘每月不放血呢?蜂蜜水喝了,姜棗茶喝了,補湯喝了……虧出去那點早已經補回來,還吃什么燒雞!誰家貴女天天想著吃rou? 奶嬤嬤又是一番好言相勸,胤禟伸手掐了掐腰又捏了捏腿,寧楚克骨架子小,是有點rou細細嫩嫩的摸著多舒服,要是丁點rou沒有那不得嚇死人??? 再者說,他過去這一個多月吃的東西多半都長在胸前了,老感覺沉甸甸的,他起床時就瞄了一眼,寧楚克這資本真的雄厚。 旗服是不咋的顯身材,還不是因為不收腰,脫得只剩個肚兜你就知道她多標志! 胤禟睡覺的時候偷捏過她腰間的嫩rou,真的嫩,真的滑,真的舒服。 撇開那糟心的性子不談,誰娶她誰享福。 真恨不得站在男人的角度剖析剖析,讓人知道吃個燒雞并不會給她減分!連放了四天的血,這么虛弱,吃個燒雞還要給人管著,這還有沒有人性了? 因為非常難過,胤禟在圈椅上攤成個餅,舒爾哈齊剛練完拳腳,偷溜過來找他玩,就看他滿身絕望。 “阿姐!阿姐你怎么了?” “我餓?!?/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