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呈的詫異變成了震驚：“儲蓄卡？怎么回事兒耿川哥？你就這樣寄過來了？也不怕弄丟？你怎么知道我家會出事兒？”

    “你小聲點兒?！惫⒋ㄐα诵?，他聲音一如既往氣定神閑，就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握，“本來當時是怕你哥要去念大學?！?/br>
    他說得語焉不詳，但是謝呈立馬就懂了。

    耿川這話分明就是在給謝軍留面子，也給他們一家人留面子。

    謝呈心里一酸，說：“是我們對不起我哥，沒能讓他去上好大學?！?/br>
    “小呈你可別這樣說，”耿川安撫道，“你哥要是知道了跟你沒完，這也是他自己選的，沒什么對得起對不起。其實我本來也就猜到他的決定的，但是想想反正錢放哪兒都一樣，萬一你能勸好他?！?/br>
    他笑了笑：“不過他比你還犟，就算真要上肯定也不會要我的錢?！?/br>
    謝呈：“可是……”

    “后面有人排隊，我長話短說了?！惫⒋芈暣驍嗨骸扒f別讓你哥知道這事兒，要不他更不想見我了?？ɡ镉惺f塊錢，還缺多少你都取出來，找個什么借口把錢給你媽?！?/br>
    謝呈心里的異樣很快就消散了。

    因為對方是耿川，耿川是為了宣禾，所以這事情十分自然而然。

    他擔心的是另外的事情。

    “錢你哪兒來的??？”他問，“卡怎么辦？”

    “錢哪兒來的你就別管了，卡還你收著?！惫⒋ㄕf，“反正先把家里的緊急狀況解決了?！?/br>
    謝呈遲疑道：“耿川哥，我哥知道了會不會怪我？”

    耿川：“他要怪就讓他來怪我，我逼你的，不過你別讓他知道就行了。我得掛了小呈，這事情我就交給你咯，你要是不用這錢，以后也別喊我哥了，我不會再理你的?！?/br>
    謝呈聞言笑了笑：“最后一句的口氣好像周講于一樣?！?/br>
    耿川也笑起來：“好了，快去吧，好好學習，下次寫信跟我說一下周周的電話號碼，免得我找你找不到。這事情解決了你哥才能安心，要不我也不安心?！?/br>
    頓了頓，他嘆息似地說：“想想他揣著心事的樣子我就心疼?！?/br>
    他這句說得極溫柔，也極隱忍，好像是滿腔愛憐揣久了，密封的薄膜就再也捂不住情意，輕嘆就像一尾魚一樣溢出來。

    然而不過轉瞬，情緒又被妥帖地收好，攆上來的沉默就顯得剛才的低語是錯覺。

    謝呈摸了摸鼻尖：“謝謝耿川哥，錢我以后會還給你的?！?/br>
    那頭笑了笑。

    后面像是有人在催，耿川匆匆說了聲“回見”，掛了電話。

    遠處隱隱綽綽的樹影晃動，謝呈站在窗前。

    他想起謝軍，想起宣禾，還想著耿川剛才的話，才遲緩地覺出難過來。

    就像心里被鈍斧劈了一下。

    直到這一刻，他才終于確認，無論真實原因如何復雜無奈，那個生了他的男人是真的拋棄了他。

    毫無預兆地，令人難以置信地，給這個家留了一堆痛苦和透風的洞。

    竟然需要所謂的“外人”來補。

    謝呈的痛意來源于他不知道為什么。

    第二天下午放學，謝呈把事情跟周講于講了，取了錢捂在懷里，兩個人開始商量怎么把這錢給宣芳玲。

    謝呈說：“要不找莫堯堯吧？”

    周講于說：“不行，莫堯堯再怎么樣也沒什么由頭給你家送錢啊?！?/br>
    謝呈：“可是莫堯堯對麥子好，這我媽都知道?！?/br>
    周講于：“知道是一回事兒，接不接受是另一回事兒，對麥子好和送麥子錢這能一樣嗎？你別看莫堯堯開店怎么的，她還不就一小孩兒？你媽會要一個小孩兒的錢嗎？”

    謝呈：“但是除了莫堯堯還能找誰？她已經是我認識的人里面年紀最大的了，要不然就是書攤兒上的姨了，但她更沒理由借我錢?！?/br>
    周講于：“莫堯堯真不行，我敢打賭你媽不會要這錢?！?/br>
    “哎哎哎，”莫堯堯站在兩個人背后，“你倆怎么回事兒？蹲我店門口當著我面兒噼里啪啦說我，當我不存在吶？”

    周講于嬉皮笑臉道：“沒當著你面兒，這不是背對著你的嗎？”

    莫堯堯在他頭頂上拍了一下：“不過你說得對，這錢讓我去送，阿姨肯定不會要?！?/br>
    謝呈：“那怎么辦??？”

    莫堯堯想了想：“還是讓周小于他小姨去吧?！?/br>
    “可是這錢就算給蘭姨，還是得交待來歷?！敝x呈說，“而且蘭姨跟我媽關系好，她倆什么話都說?！?/br>
    周講于：“假裝你撿的？”

    謝呈：“……”

    “行吧，”周講于說，“我瞎說的?！?/br>
    謝呈思來想去，最后說：“要不我直接跟我媽說吧?！?/br>
    莫堯堯問：“這錢哪兒來的？”

    謝呈跟周講于對視一眼，好像才發現莫堯堯不知道錢的來歷，謝呈想了想，說：“一個哥哥借的?！?/br>
    莫堯堯：“那直接說他借的不就完了嗎？”

    “嗯，對?！敝x呈含糊地應。

    兩個人跟莫堯堯道別，起身朝宣家巷走，周講于問：“謝呈，耿川哥哪來的錢？”

    “不知道，他不說?！敝x呈應。

    周講于：“他對你可真好?！?/br>
    謝呈點點頭。

    周講于：“你接受他的幫助，不接受我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