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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陶函側頭。 “你旁邊坐的是白總……”陳玨說。 陶函在他話音剛落沒多久,就感覺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轉頭,說曹cao曹cao就到,白凡穿著一身合體的西裝在他旁邊掀開椅子坐下來,翹起一只腳打量他:“陶老師,老徐還真把你帶來了?!?/br> 陳玨看見白凡大氣都不敢出,還站起來鞠了個躬。 “……白總?!碧蘸斐鍪趾退樟宋?,有些不好意思道,“給你添麻煩了?!?/br> “我麻煩什么?!卑追彩謹R在座椅的扶手上,“點映來的人少,沒人會注意到你的,你就在這里好好欣賞電影吧?!?/br> “謝謝?!碧蘸值懒酥x。 快臨近開始時間五分鐘,陶函注意到他們周圍已經陸續坐滿了人,劇院里哪怕沒有開始,燈光都比較昏暗,前方和后方的人都看不清彼此的臉,氛圍倒是不錯。陳玨知道區域位置,熟記了每一個座位上的人,低聲和他說那一片是評委,那一片是外國媒體,最后一點時間,主創人員的團隊進入,所有人都從座位上起立鼓掌,陶函他們也跟著站了起來。 他看見了站在最中間的徐以青,半小時內他又換了一身行頭,是比較正式的西裝。他旁邊站著和他搭戲的那個叫楚令的年輕演員,他和徐以青差不多的高度,雙手背在身后,一直微笑著和徐以青時不時耳語幾句。 陶函心中有些吃味,但也不能表現,拍完手后他坐到了位置上,和徐以青隔著兩排五六個位置,說遠也不遠,徐以青他們一眾人要坐下之前,他轉過頭,遠遠看了一眼陶函。 “徐老師在看你呢?!标惈k低聲說。 陶函看了他一眼,再轉眼,徐以青已經坐好了位置。 白凡一直低著頭在旁邊用手機發著微信,等坐滿了人,燈光暗了下來,他才抬頭道:“開始了吧?!?/br> “嗯?!碧蘸瘧艘宦?。 昏黃的畫面拉開,照到了一只枯瘦的手。 幾只蒼蠅在那手邊繞動了兩圈,耳邊都是蒼蠅震動翅膀時的嗡嗡聲,那手一動不動垂著。 像是死了。 鏡頭上拉,樹影在他手臂上疊出影子晃動,靜謐的提琴聲開始由輕到重緩緩流淌而出,鏡頭到了一半定格,那手抬起來,無力地揮了揮蒼蠅。 畫面中出現了一個閉眼躺著的男人,他面無血色,似乎呼吸很淺,隨時都會斷氣一般。 “有人說,人從出生開始就一直在持續做著一件事,就是等死?!?/br> “我曾經不以為意?!?/br> “某天我做了一個美夢,在夢的盡頭,我想把一切留住卻無能為力,只能以死亡來終結?!?/br> “但我發現,比死更難受的,是等死?!?/br> 陶函坐在座位上抬頭看著大屏幕,徐以青熟悉的聲音在念著這一段旁白。電影院的立體聲包圍著他的前后左右,他又覺得從其中聽出了一些不同尋常。徐以青的聲音比平時更粗糙,更絕望得有質感,像在他心上拉弦,松開細線,一聲錚響,震得他五臟六腑都翻動起來。 畫面中的人慢慢睜開眼,滿眼血絲,他抬起另一只手,上面纏滿了帶血的紗布,他抬手覆蓋在了他的雙眼上。小提琴的聲音愈發響亮悠揚,畫面轉向樹影橫斜的窗外,再重復轉回到屋內,屋里的景象已經變了,床上赫然躺著一個用書本蒙住臉睡覺的青年。 手機的鬧鐘響了。 青年從床上彈起來,睡眼惺忪地左右看看,他跑到衛生間用冷水潑了一把臉,看著鏡中的自己。 瘦高瘦高的個子,柔順的頭發,平凡無奇的白色T恤和黑色褲衩,還有下巴上冒出的雜七雜八的胡子。他的黑眼圈很重,發絲凌亂,整個人都沒有什么生氣似的。 “我叫齊止,今年大四?!?/br> 旁白應聲響起。 “今天是我人生一場重要的面試,卻被我差點睡過頭了?!?/br> 擦臉,梳頭,仔仔細細刮胡子,齊止站在鏡子前左右看看,終于覺得自己已經挺完美了,才走到門口拿起他的黑色背包出了門。 地鐵的車廂里,一個個身著正裝的人彼此緊貼,絲毫沒有任何的縫隙。在搖搖晃晃的途中你撞我我撞你,所有人都低著頭看手機聽歌,等一站到達了,下去舊的人,上來新的人。 “我在大學計算機專業,可能即將成為一名人們口中的程序員?!?/br> “我已經三天面試了六家公司,平均一天兩家,如果今天這家再不成,我可能會考慮回到老家去……” “在這里呆上一天,我就會覺得我的精力被消磨掉了一點。想到那些大學時候無憂無慮的時光即將離我遠去,我就會對未來充滿了焦慮?!?/br> 他腳步踏出地鐵,進入公司,下一個畫面出了辦公室,他對著辦公室的門鞠了個躬,又把挎包往上提了提,向著公司的電梯口走去。 旁邊西裝革履的白領們和他反方向擦肩而過,只能看見他臉上頗為落寞的神情。 “我也不知道我的未來在哪里?!?/br> “我媽希望我在這里盡快找到工作,把她也接到這個城市來。她在老家已經給我物色好了一個姑娘,愿意來這個城市照顧我的起居生活。她希望我們安定下來后,盡快結婚,有個孩子……哪怕生活過得苦一點,有了后代之后,就好像有了奮斗的動力?!?/br> —— “可她哪里知道,我根本不是個會有后代的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