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

    “十年前我初來九幽時，被三頭大妖圍困，一只手骨盡碎，才勉強逃走?！?/br>
    “七年前我為降服一人，和他大戰三天三夜，受傷無數，昏迷數月才蘇醒過來?！?/br>
    “五年前我金丹初成，卻差點死在心魔上。整個記憶也變得錯亂，每日喊那個人的名字，去陵川街上逢人便問，生怕弄丟了他?！?/br>
    “兩年前我攻入魔宮，遇上宗鱗的下屬，與之拼命，連煉心槍也斷了，他的武器差點戳破了我的心臟?！?/br>
    謝辭說了這么多，才冷淡的瞥向了他，“還想聽么？”

    蕭慕尋眼眸浮上一層薄霧，坐到了他身旁：“聽，怎么不聽？”

    謝辭：“……你真是奇怪?！?/br>
    蕭慕尋的語氣里夾雜著鼻音：“我是一名醫修，又答應了救治你，總該聽一聽你是怎么受傷的，再確定治療方法啊?！?/br>
    謝辭卻沒再說一個字，身上的疼痛都能忍受，可心里的痛該如何消解？

    蘇明瑾的話好似詛咒，日日夜夜出現在他的夢境之中——

    “你肯定很好奇為何師兄會救你，而不是一重生就殺了你？”

    “這段時間我也很好奇，可后來我懂了?！?/br>
    “他本性善良，就算對待仇人也下不去手，便想用情字來牽制你。九幽少了個魔君，上云六洲自然不會動蕩。他到頭來，還是那個為所有人著想的正派領袖?！?/br>
    正派領袖，好一個正派領袖。

    謝辭好些日子精神恍惚，噩夢連連，那句話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他，蕭慕尋生性善良，為了上云六洲而舍棄了他。

    謝辭的臉色越發蒼白，猶如一具行尸走rou，任由身后的蕭慕尋為他醫治。

    用醫脈的靈氣為謝辭修復暗傷后，蕭慕尋這才收了手。

    他哪里能知曉蘇明瑾同謝辭說了這些話，還成了他們二人間的阻隔。

    蕭慕尋：“你這些傷不是一日便能治好的，起碼得兩三年的時間?！?/br>
    謝辭：“……嗯?！?/br>
    蕭慕尋起身離開，已經走出了好幾步，卻聽到身后的謝辭開了口。

    “你方才問我是否恨他？”謝辭輕輕自嘲，微垂著眼眸，“若我只是恨他，那該有多好?！?/br>
    他回眸朝謝辭望去，明明到處都是殷艷的桃花，唯獨謝辭的身邊，只余一地荒蕪。

    —

    蕭慕尋為謝辭醫治后便返回了自己的寢殿，他累得快要立馬睡過去。

    由于九幽沒有白晝和黑夜，只能憑經驗感知到底過去了多久，算算從他來到九幽，約莫已經過去了一天半了吧。

    上云六洲這個時間應當是夜晚。

    蕭慕尋靠在桌上，眼皮越來越沉。今日季劍清提起天衍宗，他筑基成功后，竟沒有立即回去見顧星河，還真是不應該。

    還有宗鱗，他為何會在月淮城附近出現？

    三年前祝明霄的表情還印在腦海里，他們二人早就生了罅隙，宗鱗和蕭出云會不會看準了這一點，來挑撥離間？

    太多的思緒和擔憂在腦海里閃過，可今日用了不少靈氣，他竟沉沉的睡了過去。

    不知過去多久，有人敲開了門。

    蕭慕尋這才驚醒了過來，連忙走到外面去給他開了門：“宋猙？”

    宋猙站在門口，連門也沒踏進去，似乎是嫌棄：“主上令我來送些東西給你?！?/br>
    說著，宋猙便拿出了一瓶丹藥，想遞給蕭慕尋。

    蕭慕尋拒絕了他：“我自己就是醫修，不用給丹藥的?！?/br>
    宋猙：“九幽充斥著怨氣、瘴氣、陰氣等各種東西，日積月累，連天空都染成了混沌如污泥的顏色，你又不是體質強悍的妖魔，區區一人族修士，如何能抵擋得??？”

    他把丹藥硬塞給了蕭慕尋：“你這兩夜怕都睡不好吧？上云六洲的修士來我們九幽，輕則噩夢連連，重則心魔橫生?！?/br>
    蕭慕尋驚出一身冷汗：“是所有的修士都會受到影響嗎？”

    宋猙搖了搖頭：“元嬰期修士便不會，修為越低就越容易受到影響。因為上云六洲的修士極少能抵達九幽的，這件事也沒多少人知曉?！?/br>
    蕭慕尋點了點頭，他上一世來九幽的時候都已經元嬰期了，難怪沒有對他造成影響。

    他拿出丹藥服下，身上那股陰寒才被驅散：“多謝?！?/br>
    宋猙哼了一聲：“我可不愿意來，都是主上的命令?！?/br>
    是謝辭？

    蕭慕尋手里拿著丹藥，不由的搖頭笑了起來。

    他這一笑靜謐而美好，好似歲月都凝固在他身上，時間也漸漸慢下來了。

    宋猙佇立許久，被這美好所吸引，都快忘記離開。

    他此刻忽然有些明白謝辭的想法了，他們在九幽的每一個人，全都在鮮血和黑暗之中。身上的皮囊尚算干凈，可皮下血rou又臟又臭，早就壞掉了。

    這時忽而出現這樣一個人，有著澄澈如天空的氣質，沒人不會被吸引。

    宋猙語氣稍緩，沒再那么冷硬：“對了，這是襄嵐托我給你的東西?！?/br>
    他本來不打算交給蕭慕尋，不知為何，神使鬼差就……

    宋猙幾乎是硬塞過來的，蕭慕尋有些頭疼的看著手中的東西——兩瓶一模一樣的丹藥。

    他嘆了口氣，不知該拿這東西如何是好。

    襄嵐該不會是真對他上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