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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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怒目圓睜,想要站起來,兵士一腳踹向他的膝窩,他慘嚎幾聲,額頭頓時爬滿細汗。 堂堂君王,此刻就如階下囚一般,任人魚rou。 霍明錦上前幾步,彎下腰,和皇帝平時,忽然抬起手中長刀。 皇帝臉色慘白,眼眶都要開裂了一樣,下意識往后躲。 霍明錦卻沒有傷他,右手扯起皇帝身上穿的常服一角,擦拭自己長刀上的血跡。 筋骨分明的手,骨節突出,動作慢條斯理,仿佛他手中的龍袍只是一塊平平無奇的粗布。 皇帝努力想維持自己作為君王的尊嚴,但生死關頭,仍是不由自主感到恐懼,自心底冒起一絲絲透骨寒意。 他咬牙道:“亂臣賊子!霍家百年忠義名聲,全毀在你的手上?!?/br> 霍明錦嘴角一扯,唇邊一抹譏諷的冷笑,抬起眼簾,沉聲道:“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仇?;噬?,我霍家軍忠心耿耿,為君王出生入死,馬革裹尸……你要除掉我,盡可沖著我來,不該拉他們陪葬?!?/br> 男兒要當死邊野,以馬革裹尸還葬耳。 他生于霍家,長于霍家,還是個懵懂的孩子時,就知道自己的使命是什么。他在父兄長輩的教導下長大,為國盡忠、蕩除敵寇的信念融于他的每一寸骨血之中,那曾是他畢生的信仰和堅持。 因為心懷掃平狼煙、保天下太平的宏愿,無論戰場上的形勢有多危急,他都無所畏懼。 他知道自己在沙場中的拼殺是值得的,所有的血腥由他們這些軍人來扛。他對敵人趕盡殺絕,斬草除根,但凡敢犯我邊境、劫掠我朝百姓者,殺無赦,哪怕要帶著隊伍在荒漠里輾轉幾個月,也絕不放過一個。 只要國朝太平,老百姓安居樂業,豐衣足食,他揮出去的刀便不會猶豫。 殺的人太多,冷血如沙場戰士,也會生出彷徨疑惑。比如他的父親,每一次戰后都會嘆息霍家殺孽太多,郁郁寡歡。 霍明錦從沒有那樣的情緒。 少年時就隨軍出征,第一次殺人,熱血從刀下迸射而出,那一刻,他心冷如刀,鎮定從容。 因為他心中有他的信仰。 直到那一天,同時被血脈至親、效忠的皇室、出生入死的軍中戰友欺騙背叛,然后眼睜睜看著跟隨自己的部下一個接一個死去……不是戰死沙場,而是活活餓死、渴死、因為病痛疼死…… 所有信念堅持頃刻間崩塌。 他前半生堅持的所有東西,都成了笑話。 寶華殿內,鴉雀無聲,穿黑衣的兵士仿佛死去的鬼魂一般,默默守在各個角落處。 霍明錦還在擦拭他手中那把長刀。 殿外還是一片嘈雜聲,衛士們來回走動,清理剛才那一場大戰之后的狼藉和尸首。 即使尊貴如君王,生死也不過是一眨眼的事,就和那些羽林軍一樣,前一刻還勢如破竹馬上就要攻進內殿,現在,全都成了刀下亡魂。爛泥一般被勝利者拖行。 皇帝忍不住發起抖來,手腳冰涼,一種瀕臨死亡的恐懼徹底擊潰他的神智:“霍明錦,你想謀朝篡位,留萬世罵名?!” 聽了這話,霍明錦一笑,“謀朝篡位?” 他唇角勾起,慢慢抹干凈刀上血痕,站起身,還刀入鞘。 “這天下太平已久,海晏河清,國富民豐,不管朝堂如何動蕩,百姓仍然能安心度日,民心是向著朱家的,只有皇室血脈能一統人心。無故起戰事,只會給各方藩王一個趁機自立為王的借口,到最后,各方勢力割據混戰,生靈涂炭,民不聊生,受苦的只會是無辜的老百姓?!?/br> 前朝戰亂頻起,老百姓飽受顛沛流離之苦,餓殍遍野,十室九空。太、祖于草莽中發跡,率起義軍一統天下,結束亂世,與民修養生息,到如今,承平百年,皇室恩德廣布,乃人心所向,沒有人能撼動其地位。 聽他這么說,句句仍然念著大義,皇帝眼神閃爍了兩下。 霍明錦卻話鋒一轉,“皇上,江山是老百姓的,不是你的?!?/br> 這天底下又不是只有皇帝一個人姓朱,只要坐在皇位上的人是皇室血脈,天下就亂不起來。 至于皇帝手中有無實權,老百姓沒那么在乎。 皇帝眼里都能迸出血絲來,怒目道:“可笑至極!你口口聲聲惦記老百姓,卻如此大逆不道,悍然發動宮變,還欲弒君,你置蒼生于何地?” “蒼生?” 霍明錦臉色冷凝,漠然道,“我只是一介凡人,顧不了蒼生?!?/br> 那是神的職責。 他是一個普通人,擔不起蒼生,也擔不起天下,現在的他,不怕身后遺臭萬年。仁義道德,倫理綱常,上下尊卑……所有學過的東西,一切都是虛妄,他全都不在乎了,他只信自己。 就像多年前他毫不猶豫揮刀斬斷敵人咽喉時一樣,他心里沒有一絲愧疚或是猶疑。 戰場上部下們不由自主跟隨他仰望他,不是出于崇拜他高強的武藝,而是被他身上這種沉穩如山、強大而淡漠的冰冷決絕所折服。 他站在空蕩蕩的內殿前,高大的身影映在從窗外漫進來的花影中,勢如沉淵。 皇帝竟然被他身上刀鋒一般冷冽而又懾人的鋒芒給震得說不出話來,喃喃了幾句,強忍恐懼,冷笑道:“你手里沒兵,趁朕不備犯上作亂,遲早要落一個死無葬身之地!朝中大臣,豈會容你?”正欲痛罵,忽然想起那些跟隨霍明錦的軍士,個個身姿矯健,出手狠辣,顯然身經百戰,不由毛骨悚然,“你哪里來的兵?” 霍明錦不再看皇帝一眼,轉過身,只留給他一個冷漠的背影。 他走出內殿,對殿外候著的幕僚道:“去取準備好的詔書,開宮門,放內閣大臣進宮?!?/br> 幕僚躬身應喏。 不一會兒,內殿響起幾聲令人齒頰生寒的慘叫。 殿外諸人眼觀鼻,鼻觀心,宛如泥胎木偶,仿佛什么都沒聽見。 寶華殿這邊的sao亂平息下來。 霍明錦趕往東宮。 墻頭弓、弩密布,著甲衣的團營精兵如洶涌的潮水一般,鋪天蓋地,朝東宮撲過去。 乾清宮的大火還在燒。 朱紅宮門外,精兵和里頭的軍士對峙。 “二爺,沈敬德以孫娘娘、太子妃和太孫為人質,屬下不敢往里沖?!鳖I兵的將官小聲道。 霍明錦站在宮門前,負手而立,掃一圈左右,“無妨,你率領一百人從正門進去,有人從側門接應?!?/br> 將官松口氣,振臂高呼,“殺!” 兵士們齊聲狂吼,手中紅纓、槍高舉,密密麻麻,擺出整齊而威猛的陣型,強攻宮門。 東宮的宮殿遠遠不如外朝三大殿寬闊雄壯,地方狹窄,兩方在重重殿宇庭院內展開廝殺,大型兵器都用不上,唯有近身搏殺。 霍明錦早有準備,而沈敬德身邊的心腹是他的人,沈家的每一步安排他都一清二楚。 兵部的人,團營指揮使,各地總兵……但凡是響應沈家的,已經于今天早上被錦衣衛拿住。 懸殊如此之大,羽林軍們自然是兵敗如山倒。 沈敬德被生擒后,幾欲癲狂,嘶吼道:“不可能,區區錦衣衛,怎么可能!” 他早就預備下人手防著霍明錦,為什么對方還是輕而易舉就攻進來了?!霍明錦沒有一兵一卒??! 霍明錦一哂。 沈家的人防著他,皇上也防著他,都以為他手下只有錦衣衛,把他當成一枚棋子,卻不知他當年從海上歸來時就暗中留了一手。 早在幾年前,他就一直在暗中招募兵士。 各地衛所的軍官貪得無厭,喜歡吃空餉,衛所一千士兵,上報朝廷時卻敢說手底下有一萬兵馬,他就是鉆了這個空子,養了一支軍隊。 他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懷疑,軍隊的擴充有明確的詔令,甚至引他們一路北上進京,也是經過皇帝允許的,皇帝以為他調動的是一支平定流民的雜牌軍。 至于錢財軍餉從何而來,皇帝大概永遠不會知道,那座海中孤島,其實是一座藏寶秘庫所在。 沒有錢,他哪能收買追殺他的人,重回中原呢。 他散盡家財安葬部下,從不置辦田地宅院,也不講究吃穿用度。 皇帝敏感多疑,心胸狹窄,但當他自以為掌控誰時,又會盲目地給予信任。這些年,皇帝以為他既沒錢,也沒人,只能老實效忠自己。 不過都是讓皇帝消除戒心的偽裝罷了。 …… 乾清宮的大火還未撲滅,紫禁城的動亂已經徹底結束。 一切發生得太快,不管是沈家的人、宮里的羽林軍、金吾衛、殿前侍衛、十二團營、五軍都督府,還是宮中的太監宮女,都仿佛像做了一場噩夢,毫無預兆就墜入風聲鶴唳之中,等回過神時,夢已經醒了。 內閣大臣、六部大員匆匆進宮,看到的沒有沖突,沒有僵持,宮人們抱著所有可以撲滅火苗的東西往乾清宮的方向跑去,一切井井有條,亂中有序。 “掌印太監和秉筆太監都為保護皇上而死,沈敬德兄弟已經死在霍指揮使手上,霍指揮使前去乾清宮救火了,孫娘娘、太子妃和太孫安然無恙……” 小太監一一稟報。 王閣老雙眉擰得像麻花一般,急急道:“皇上呢?龍體可有恙?” 周圍的大臣們沉默地跟在王閣老身邊,一行人飛快往寶華殿走去,老邁的大臣此刻也健步如飛。 小太監低著頭答:“南廡走水的時候,皇上不慎吸入濃煙,又被羽林軍挾持,受了驚嚇……好在霍指揮使來得及時,沒讓賊子得逞,現在太醫正為皇上診治?!?/br> 王閣老面色陰沉,所有的事情都發生得太過古怪,不同大臣手中掌握的情報全都出奇的一致,那就是皇上預備收拾沈家,誰敢妄動,會被皇上當成沈介溪的同黨處置。 所以這些天六部官員出奇的老實,沒敢在朝堂上鬧出什么大動靜。 現在想來,他們所有人都被騙了! 沈家竟然喪心病狂到這個地步,想效仿亂臣賊子來一個挾天子以令天下…… 王閣老心如亂麻。 到了寶華殿,只見地上還有沒來得及清掃的血跡,空氣里一股濃稠的血腥味。 眾人皺眉,忍著不適進了內殿。 幾名太醫垂頭喪氣,正聚在一起小聲說著什么,看到眾位大臣來了,抬起臉,臉色慘白。 眾人心里一驚。 太醫院的院判起身,跟著王閣老走到一邊,抱拳道:“老先生,皇上被濃煙傷了喉嚨,口不能言,肺腑五臟也傷到根本,我們正在想辦法……” 王閣老汗如雨下,沉吟半晌后,小聲道:“事關社稷,你無需隱瞞,到底如何?” 院判俯身一揖到底。 王閣老臉色凝重。 皇上時日無多,太孫年幼,又剛剛發生一場突如其來的動亂,他們還沒有理清頭緒……難道要扶持太孫登基? 可太孫才剛剛落草??! 就在這時,殿外傳來一陣尖叫。 眾人心頭發顫。幾個年老的,已經快要支持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