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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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南軒慢慢飲盡杯中殘酒。 第91章 錯過 回到武昌府時,貢院街繁盛的玉蘭花已經開敗,碗口大的花朵隨風萎落,擲地有聲。 離開前,坐在書房窗前看庭院的花樹,猶如堆了滿枝頭的積雪。歸來時,滿院新葉綠得鮮潤,大街小巷的行人已經換上輕薄紗衣了。 傅四老爺安然無恙,大吳氏和盧氏喜極而泣,哭得死去活來。 一家人又哭又笑,又笑又哭。 末了,傅四老爺擦干眼淚,拍拍哽咽的傅月和傅云泰,摸摸低頭擦淚的傅云啟,對盧氏說:“我看武昌府的小娘子就是比咱們黃州縣的講究,天氣熱起來,該給月姐、桂姐和英姐裁新衣了,首飾也得重打,這邊時興葫蘆、蝴蝶樣式的,再給啟哥和泰哥買幾把川扇,幾雙陳橋鞋?!?/br> 盧氏破涕為笑,“你就曉得惦記這個!” 大家都笑了。 在家住了幾日,傅云英和傅云啟仍然回書院讀書。 盧氏看傅云啟自從去書院以后變得沉穩了不少,每天在家天不亮起起來讀書,整個人的氣質風貌都變得不一樣了,有些意動,和傅四老爺商量:“反正現在一大家子都在武昌府,不如把泰哥也送去學堂,讓他和哥哥、meimei一起上學,也好教他早點曉得道理,將來好頂門立戶?!?/br> 傅四老爺搖搖頭,長嘆一聲,說:“泰哥不是讀書的料,強求不得,以后讓他跟著我吧,好歹學點本事,免得以后出了什么事他一竅不通,他是男孩子,慣不得?!?/br> 兒子這么小就不能上學,盧氏有些心酸,但想起前不久宗族欺壓母子幾人時的慘狀,也知道這樣安排是最好的。以前家里人口少,她和婆婆慣著孩子,把孩子慣得比女孩子還嬌氣。出事的時候泰哥什么都不懂,還以為族老們是好人,差點在賣鋪子的契書上畫了押,要不是英姐回來得及時,一家子人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官人也不可能得救,一家人早就被逼死了,哪能像今天這樣一家團圓! 盧氏狠下心,道:“我都聽官人的?!?/br> 夫妻倆商量好,怕大吳氏舍不得,盧氏先去探大吳氏的口風,話還沒出口,大吳氏先道:“泰哥也不小了,該讓他跟著他爹出去闖闖,老把他拘在家里不好?!?/br> 盧氏忙道:“官人也這么想,就怕娘不高興?!?/br> 趁便把傅四老爺的打算說了。 大吳氏病了一場,雖然因為兒子回來不藥而愈,但精神還是沒有以前那么旺健了,躺在羅漢床上,腿上搭了條薄毯子,苦笑道:“這個時候了,我不能再給老四拖后腿?!?/br> 想起那幾天被宗族的人關在房里的日子,她眼中滾下兩行清淚。 盧氏和在一旁陪著說話的傅三嬸、韓氏見狀都站了起來,“官人回來了,家里的東西也都保住了,一家人平安無事,母親別太傷心了?!?/br> 大吳氏扯出一張帕子擦淚,看一眼韓氏,問:“英姐呢?” 韓氏平時不怎么和大吳氏說話,聽見她主動問傅云英,愣了一下,答說:“一大早就出去了?!?/br> 大吳氏出了會兒神,臉上露出后悔之色,“英姐是個好孩子……以前是我糊涂了,這么好的孩子,我、我……” 她哭了起來。 韓氏手足無措,盧氏朝她搖搖頭,挨到羅漢床邊,給大吳氏擦眼淚,“娘,英姐是您的孫女,您有個好孫女,應該高興才對,怎么反而哭了?英姐要是曉得您為了這個哭,得怎么想?” 傅三嬸也在一旁附和:“對,娘,您應該高興?!?/br> 勸了好半天,大吳氏才轉悲為喜,叮囑盧氏:“英姐也大了,我尋思著該給她打幾副項圈、鐲子,不曉得她喜歡什么樣式的,她老不在家,等她回來了,你記得問問她,別給忘了。她心眼實,從不找我要什么?!?/br> 盧氏一一應下,“娘,您放心,官人早就想到了,他就愛cao心這個!” 心里卻道:英姐要什么鐲子項圈???她早就開始攢私房了,現在韓氏和傅云啟都是她養活,她還常常買東西孝敬傅四老爺,家里這些東西,她從來沒惦記過。 夜里傅四老爺從書坊回來,盧氏和他說起這事,“以前娘總說英姐不聽話,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飯,她當著月姐和桂姐的面挑英姐的不是,英姐都忍了,現在我看娘是真的悔不當初,你看要不要把英姐叫回來,讓她和娘好好吃頓飯?不然娘總是悶悶不樂的,老人家心里不暢快,吃得就不香,飯吃得不好,身體怎么能好?” 傅四老爺皺了皺眉,脫下外邊穿的大衣裳,道:“這事你還是別管了。英姐那孩子我知道,你對她好,她嘴上不說什么,心里都記著。你對她不好,她心里也明白……娘以前那樣對英姐,英姐心里早就疏遠她了,不管娘怎么彌補,英姐不可能和月姐、桂姐一樣跟她親近起來……” 說到這里,他笑了一下,“英姐的性子有點孤拐?!?/br> 聽他這寵溺的語氣,仿佛性子孤拐是一樁美事。 盧氏白了他一眼,給他篩茶,“你讓我不管,那我就不管了?!?/br> 其實她是真的不想管,大吳氏當初指著英姐的鼻子罵她是孽障,現在知道后悔了,想好好疼一疼英姐,為時已晚,英姐根本不需要。 英姐不是小貓小狗,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大吳氏試圖修補和傅云英的祖孫關系,為了這個,連傅云泰、傅桂都顧不上了。 傅云泰天天跟著傅四老爺學著處理鋪子上的事,忙得腳不沾地,并沒有感覺到受冷落。傅桂整天待在家里,感覺最為強烈。 她有點失落。 這天傅云英回家和傅四老爺商量書坊刊印新書的事,傅桂坐在外邊長廊上等著,聽到里面的說話聲停了,站起身。 她想勸英姐原諒大吳氏,不管怎么說,大吳氏畢竟是她們的祖母。 不一會兒,傅云英走了出來。 她忙迎上前,正想開口說什么,鋪子里的掌柜也走了出來,跟在傅云英身后,亦步亦趨緊跟著她,小心翼翼和她說話。 傅桂怔了怔,看傅云英一句一句吩咐掌柜,掌柜恭恭敬敬答應,心里忽然浮起一個古怪的念頭。 她站在長廊里發呆,傅云英交代完事情,回頭間看到她,眼神示意掌柜們退下去。 掌柜們立刻噤聲退出去。 傅桂咬了咬唇,提起裙角飛快走到傅云英跟前,“英姐……” 她遲疑了一下,眼皮低垂,聲如呢喃:“我……我也想和泰哥一樣學管賬,這樣至少能幫上一點忙……” 說到最后,她眼圈都紅了,“你……你看成嗎?” 她沒敢抬頭,怕傅云英一口拒絕她。 一雙手落在傅桂的肩膀上,輕輕按了一下,帶著安撫和鼓勵的意味,她聽到傅云英笑了一下,“為什么不行?” 傅桂心跳得厲害,抬起頭,神情忐忑,既期待,又害怕。 傅云英唇角微翹,“以后你要和泰哥一樣早起?!?/br> 傅桂呼吸一窒,慢慢瞪大眼睛。 片刻后,她眼眶濕潤,含淚點點頭:“我不會輸給泰哥的!” …… 袁三天天到傅家蹭飯吃。 以前他喜歡纏著傅云英,最近他沒空在傅云英面前晃悠了,改而和傅四老爺打得火熱。 原因無他,傅四老爺那一張嘴實在太能吹了,去過一趟金陵府,在他嘴里就跟進宮和皇帝一桌吃過飯似的。袁三喜歡聽他吹牛,然后把傅四老爺編造的那些故事寫成小說,還別說,越是吹得假的故事越好賣,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可能的際遇恰恰很符合市井百姓的想象。比如他們都覺得有錢人家的馬桶是用金子打的,丫鬟每天用最柔軟的綢布刷馬桶,太太小姐們一頓飯吃一大桌雞鴨魚rou山珍海味,醬菜、咸菜這種東西富貴人家從來沒吃過…… 袁三仗著小說是匿名寫的,也不管什么文筆邏輯了,老百姓喜歡看什么他寫什么。 托他的福,傅四老爺忙著擴建書坊,很快重新變得生龍活虎起來。 這時,黃州縣那邊傳來消息,傅云章回來了。 傅四老爺欣喜若狂,立刻就要坐船回去,又打聽傅云章殿試考的是第幾甲。 上門的人正是孔秀才,他笑了笑,說:“四老爺不必急,云章下午就到武昌府?!?/br> 傅四老爺留他吃飯,孔秀才苦辭不受。 出了貢院街,孔秀才回頭看一眼傅家的黑油大門,長嘆一口氣。 得知傅家族人隱瞞傅四老爺身亡的消息,想趁機霸占家業時,他第一反應是通知傅云英,但信剛寫好時,他又改了主意,把信給燒了。 傅三老爺這一支和傅云英血緣關系疏遠,只能算得上是同姓宗族,但和傅云章卻是隔房的叔侄。宗族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如果事情鬧大了,有心人一定會利用這個機會敗壞傅云章的名聲。 傅云英脾氣大,萬一她不管不顧,將事情弄得人盡皆知,那該如何是好? 一切得等傅云章回來之后再做打算,他在京師預備最后一場殿試,殿試結果將影響他仕途的起點高低,馬虎不得,這種時候最好不要節外生枝。 孔秀才思量再三后,選擇袖手旁觀。 結果傅云英還是知道了。不過她也顧忌著傅云章,知道分寸,沒有鬧一個天翻地覆,而是直截了當地收攏家產帶著家人離開黃州縣。 這么一來,只要她不去官府狀告宗族,外人就沒法拿這事詆毀傅云章。 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鬧出來大家都討不著好。 結果對誰都好,傅四老爺竟然沒有死,又回來了…… 看上去皆大歡喜,實則不然。 傅云英徹底和宗族劃清界限了,傅云章…… 孔秀才轉身,按了按懷中一封信,苦笑了一下。 這封信是傅云章寫的,是一封薦書。傅云章將他推薦給在京中結識的一位士子,那士子今年考中進士,謀了個知縣的位子,即將赴任,需要懂文書的小吏幫他處理公文。 傅云章推薦了孔秀才。 雖然只是個不起眼的小吏,但對孔秀才這種沒有出身、沒有背景、沒有打點銀兩的窮秀才來說,已經很好了。 他終于如愿以償,踏入官場。 代價是失去一位朋友。 早知道傅云章那么看重傅云英……他當初不該置之不理的。 孔秀才搖搖頭,大踏步走遠。 錯誤已經犯下了,這世上沒有后悔藥,他得把目光放長遠一些,他得一步一步積累資歷才有資格想其他的事。 …… 家里的事情解決了,又迎來書院考課的日子。 書院的學生一邊安慰傅云英,一邊焚膏繼晷溫習功課,大家背地里偷偷較勁:傅云這回缺了這么多天的課,蘇桐又走了,這第一應該得換個人了吧?雖然有點趁人之危的感覺……但是誰不想拿第一??? 山長和教授們也暗示傅云英不必把這一次考課放在心上,她不想考試也可以。 她謝過山長的好意,和往常一樣參加考課。 張貼成績的那一天,輪到她去藏經閣當值。她吃過飯,拿了幾本書,坐在藏經閣前,給前來借書和還書的學生辦理登記借閱。 夕陽西下,山谷和江流都染了一層胭脂,天邊云霞璀璨,天際燒得一片通紅。 趙琪過來還書,看到她,臉拉得老長,撲在書案前,簡直想給她跪下:“傅云,為什么你又是第一!” 成績公布,大家都在猜這一回誰能把握機會奪魁,結果紅榜貼出來,第一還是傅云! 甲堂的學生大失所望,丁堂的學生興高采烈。 傅云英挑挑眉,沒說話,翻開登記冊,找到趙琪借閱時記下的那一條,寫上“已還”兩個字,把書放回書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