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節
書迷正在閱讀:影后做軍嫂、風妒桃花、名門暖婚:戰神寵嬌妻、局外人(真渣男)、虧欠、姚蘇、【西歐】墮入塞多姆(兄妹骨科)、斷線、晴天 (校園h)、翡之冷
“傅少爺……”他扯扯傅云英的衣袖,有氣無力地道,“爺吩咐過,看到這位,我們得繞道走?!?/br> 霍明錦是出了名的六親不認,收拾皇親國戚從不手軟,以前東西廠太監耀武揚威,錦衣衛被壓得抬不起頭,得管太監叫爺爺,他接任指揮使以后,東西廠成了擺設,這還是從未有過的景象,一時之間宮里的太監都老實起來了。 也正因為此,即使他下手狠辣,做事沒有章法,朝中仍然有許多看不慣太監行事的大臣主動投靠他,為他出謀劃策。 楚王那人放蕩不羈,肯定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怕錦衣衛查他。這里是銅山,畢竟不是他的地界。 傅云英會意,給護衛使了個眼色,讓他退下。 護衛低眉順眼,領著屬下退到角落里,頭埋得低低的,盡量不引起霍明錦的注意。 越不想來什么偏偏來什么,霍明錦聽完力士稟報,似有意無意,眼簾微抬,盯著王府護衛看了很久。 護衛冷汗涔涔,手心潮濕。有個不正經的主子,他們這些屬下看到錦衣衛、大理寺、刑部或是都察院、宗人府的人就心虛,主子太能折騰了,連深山老林里與世隔絕的苗人都恨他入骨,沒人能猜出他到底做了多少荒唐事。 傅云英輕輕咳了一聲,試探著上前,“霍大人?” 霍明錦收回視線,垂眸看她,低頭別好彎刀,朝她伸出手。 她把手里皺巴巴的紙遞給他,說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他眉頭緊鎖,頰邊胡茬青色更深了一層,一身鮮亮的大紅直身袍,愈顯得臉色疲憊,肩背卻依然挺得筆直,是個從不松懈的嚴謹性子,不知是從哪里趕過來的,衣袖上有幾道明顯的刮痕,皂靴撲滿塵土,看不出原本顏色,靜靜聽她說完經過,道:“在這里等著?!?/br> 她雙眉輕蹙,正要說話。 霍明錦溫和地抬了抬手,說:“既然人在山上,暫時不會有大礙,等天黑再上去,免得打草驚蛇?!?/br> 他這是在解釋。 傅云英松了口氣。 霍明錦抬腳走開,周圍的錦衣衛忙跟上,簇擁著他往力士剛剛搭起來的幾座帳篷走去。 他走了一會兒,腳步突然頓了一下,回頭看著傅云英。 其他人也停了下來。 傅云英正和袁三商量晚上怎么行動,察覺到四面八方涌過來的無數道視線,有點茫然。 袁三無知無覺,右手搭在她肩膀上,挨著她附耳小聲說:“老大,我剛剛看了一下附近的地形,從后山可以爬上去,等天黑我上去看看……” 傅云英示意他先不要說話,看一眼左右,對上一道略帶壓迫的目光。 霍明錦面無表情,目光在袁三臉上慢慢轉了一遭,再看她時,那抹隱隱約約的銳利不見了,淡淡道:“跟著我?!?/br> 袁三變了臉色,警惕道:“老大,那個大人……” “不妨事?!备翟朴矒崴?,“是認識的人?!?/br> 霍明錦比她想象中的要溫和多了,這才是她上輩子認識的明錦哥哥,而不是人人談之色變的霍指揮使。 他讓她跟著,她便依言跟上去,四叔生死未卜,霍明錦沒有明說,但從他的表現來看他愿意幫忙救人,她確實得跟著他。 錦衣衛讓開道路,看她走到霍明錦跟前,彼此交換了一個古怪的眼神。 看她走過來了,霍明錦點點頭,這才轉身進了帳篷。 傅云英落后幾步跟上,她乖覺得很,始終和他離得不近不遠,既不會太近冒犯到他,也不至于太遠聽不到他傳喚。 帳篷里打掃得很干凈,簡單陳設桌椅矮榻,一名穿青色盤領衫的文士正伏案在榻上的圖紙上書寫著什么,聽到腳步聲,起身讓到一邊,躬身行禮,笑瞇瞇道:“二爺,只是一窩毛賊而已,用不著您親自出山……” 霍明錦擺手示意他閉嘴,徑自走到矮榻前,掀袍坐下,解下腰間彎刀,扣在一邊矮幾上。 文士笑著上前,想要回話,看到緊跟著走進來的傅云英,愣了一下,看了她好幾眼。 一開始以為她是新招攬的謀士小吏,但看著眉眼干凈雋秀,不像是混官場的,而且年紀未免太小了。 帳篷里光線昏暗,傅云英眼觀鼻鼻觀心,往角落里一站,不動了。 霍明錦沒抬頭,指了指案桌上攤開的圖紙,“過來?!?/br> 文士忙湊過去。 霍明錦眉頭輕皺。 文士反應過來,扭頭給傅云英使眼色。 傅云英遲疑了一下,走到矮榻前。 霍明錦生得高大,坐在榻上也能和她平視,指指對面,“坐?!?/br> 文士張大嘴巴,看傅云英的眼神更加詭異。 傅云英倒沒覺得什么,因為沒見過霍明錦私下里是什么樣子,想他可能對其他人也如此,老老實實上榻跪坐到他對面,低頭看圖紙。 圖紙畫的正是銅山的地貌和路線,不知是從哪里得來的,繪制得很詳細。 錦衣衛辦事果然準備充分。 她回想傅四老爺留在紙上的標記,指一指圖紙上其中一座山頭,“這里有一座山洞,是他們藏身地之一?!?/br> 霍明錦接過文士遞來的炭筆,在她指尖點過的地方畫了個圈。 “這里有條河,河水很深,但有一塊河面底下藏了一座石橋,平時看不出來,干旱的時候石橋才會露出水面,得有人守著這里,不然他們會從石橋逃走?!?/br> 霍明錦嗯一聲,在紙上劃了一條粗線。 “還有這兒,四叔特地在這兒畫了個標記,不過我沒看明白……” 霍明錦在那個有疑問的地方標了個黑框。 帳篷外有人求見,錦衣衛掀開簾子,拿了一沓紙送進來,“二爺,剛剛找到的?!?/br> 霍明錦接過紙,眉頭輕皺,一張張撫平,紙很臟,不一會兒他雙手便沾滿污跡,他絲毫不在意,把整理好的紙遞給傅云英看。 傅云英忙著埋頭整理不同紙張上的標記,紙張很混亂,要一張張比對著才能拼湊出一個大概,有時候拼著拼著發現錯了,就得全部從頭再來。 她全神貫注,頭也不抬,扯過遞到眼前的紙,繼續比對。 這心無旁騖、理所當然的態度,對別人來說沒什么,但當著霍明錦的面,就有點得罪人了。 一旁的文士悄悄為她捏把汗。 霍明錦卻沒生氣,嘴角微微翹了一下。 二爺竟然在笑! 二爺什么時候變得這么隨和了? 文士瞪大眼睛,如墮五里霧中,偷偷拿眼看傅云英,越看越覺得眼前的少年眉清目秀,姿容出眾。 他眼珠一轉,心里有一個不太好的猜想。 帳篷里靜悄悄的,炭筆劃過皮紙的聲音窸窸窣窣響。 足足大半個時辰后,傅云英才拼了個七七八八,吐了口氣,這才意識到霍明錦一直在旁邊等著,忙抬起頭,一怔。 霍明錦眼眉低垂,手里拿了一支炭筆,按著她剛剛的喃喃自語在圖紙上勾勾畫畫,態度很認真。 外邊天色漸漸暗下來了,帳篷里更暗,文士點燃一盞油燈送到案桌前,搖曳的暖黃燈光籠在他臉上,映出一張風霜滿面的臉孔,胡子拉碴,難掩疲態。 一道寒光閃過,她循著閃爍的銀光看過去,發現他鬢邊竟有幾根白發,因著他五官俊朗,那幾根銀絲顯得更加突兀刺目。 他還沒到而立之年。 傅云英想起他少年時錦衣繡袍、英姿勃發的模樣,一時恍惚。 有人卷起簾子,送來兩杯熱茶,山風吹進帳篷,燭火搖晃得更厲害。 霍明錦放下炭筆,移開燈盞,免得燈油飛濺到傅云英手上燙著她,看她發怔,以為她在擔心傅四老爺,溫和道:“現在還不是動手的時候,差了點東西……先吃杯熱茶暖暖?!?/br> 親自端起茶杯遞向她。 送茶的人目瞪口呆,半天回不過神,差點打翻手里的托盤。 霍明錦卻神色如常,端著茶盞,等傅云英伸手接。 送茶的人咽了口口水,低下頭,躬身退出去。 傅云英把他仿佛見到鬼一樣驚詫的神情盡收眼底,接過霍明錦遞來的茶盞捧在手里,冰涼的手暖和了過來。 剛剛忙活半天,現在才發覺手都凍僵了,手背有點發青。 正好文士和錦衣衛都出去了,帳篷里只剩下他們兩人獨對。她握著溫暖的茶盞,想了想,輕聲問:“霍大人……您,您以前是不是見過我?” 問出這一句后,她補充一句,“在武昌府之前?!?/br> 霍明錦低頭輕撫茶杯,臉藏在陰影里,看不清神情。 帳篷外很安靜,四野靜謐無聲,唯有嗚嗚風聲時不時打破沉靜。 傅云英看著霍明錦。 燭火晃動,他一動不動,靜默不言。 半晌后,他慢慢抬起頭,唇角一挑,臉上帶了一絲笑意,“為什么這么問?” 這一招反客為主,倒叫傅云英不知道該怎么答了。 難道說因為他對她太客氣了,所以她滿腹狐疑,覺得他看出什么來了? 這么問,好像有自作多情的嫌疑。 但不問的話,太古怪了。 他出身高貴,又是手攬大權的堂堂錦衣衛指揮使,論地位兩人之間就猶如云泥之別,他完全用不著對她一個平平無奇的少年這么溫和。 而且她問出這句話本身就是對他的觸犯。按常理,他應該直接否認。 可他沒有。 她審視的目光落到他鬢邊的白發上,一咬牙,厚著臉皮說:“因為霍大人您待晚輩太好了,晚輩感激不盡?!?/br> 不知為什么,這句仿佛討好一樣的話從她口里說出來,霍明錦莫名想笑。 他很久沒笑過了。 如果她知道他在京師時是個怎么樣的人,有多么心狠手辣,冷酷無情,還敢這么直接試探他么? 他喝了口茶,挪開視線,“沒見過?!?/br> 語氣平靜,沒有一絲波動。 如果霍明錦是因為覺得她像故人而優待她,用不著否認……想得更大膽一點,他認出她了……那更不應該是這樣的態度。 傅云英百思不得其解,暫且掩下這事,起身揖禮,臉上微紅,道:“晚輩自己胡思亂想,大人勿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