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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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定國公府的小公子,嬌生慣養,養尊處優,只要事情有一點不如意,就胡亂發脾氣,嫂子常常被他氣得倒仰,打他吧,自己舍不得,罵他吧,他左耳進右耳出,我行我素照樣跋扈,嫂子愁得頭發都白了幾根。后來亡命天涯,他身上那些壞脾氣全都沒了,懂得乖乖跟在她身后躲過鄉間甲長的盤查,走幾天幾夜的山路,鞋子磨破了,腳底長滿血泡,他偷偷抹眼淚,咬牙繼續走,找到一點能吃的果子,自己舍不得吃完,藏在袖子里留給她。 那時的他實在太可憐了。 現在的阮君澤一身錦衣華服,氣派尊貴,恍惚又變成那個天天頤指氣使的國公府小公子。 傅云英沒有笑,但阮君澤卻捕捉到她眼底一閃即逝的笑意,眉頭緊皺。 “你笑什么?” 傅云英沒說話。 阮君澤上前兩步,俯視傅云英,剛要開口,那邊潘遠興走了過來,道:“二爺請傅少爺進去?!?/br> ………… 宴席上高朋滿座,氣氛熱烈。 霍明錦端坐于席前,手里捏了只酒杯,卻并未吃酒。旁邊侍立的美姬猶豫再三,畏于他的氣勢,終究不敢貿然上前添酒。 歌舞助興,席上眾人卻心神不定,霍大人太難伺候了,喜歡還是不喜歡都是一張冷臉,摸不清上官的心思,他們連討好的話都得斟酌再斟酌才敢吐出口,一頓飯吃得戰戰兢兢的。 這時,一名錦衣衛快步走到霍明錦身邊,附耳道:“二爺,又有人把那塊魚佩送過來。您交代過,除非傅少爺本人來,否則不能收下魚佩,小的按您的吩咐,沒收下。不過傅少爺確實來了,只是沒進來?!?/br> 霍明錦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掃一眼微風輕拂中飛揚的輕紗間露出的一角碧藍晴天,“他在哪兒?” “傅少爺人就在底下,差役把魚佩拿下去給他了?!?/br> 霍明錦沒說話,右手抬起。 旁邊的知府范維屏忙給身邊伺候的下人使眼色,下人轉頭對著樂班搖了搖頭。 樂曲聲戛然而止,席上安靜下來。 官員們面面相覷了一會兒,干笑幾聲,接著吃酒。 霍明錦推開酒杯,站起身,徑自出去了。 官員們忙放下酒盞杯箸,跟著站起來,噗通幾聲,幾個小吏動作太大,把椅子帶倒了。眾人心里七上八下的,范維屏也一頭霧水,找到一個屬下打聽。 那人道:“二爺有要事要辦,大人無須緊張?!?/br> 眾人齊齊松口氣。 第76章 學長 傅云英被帶進正對著長江的閣樓里,凌空的欄桿外就是起伏的翠微青山,隔著山谷,浩渺江水自西向東奔流洶涌,眼前一片遼闊瓊宇,蔚為壯觀。天氣晴朗,江上船只來來往往,舟楫如林。 翹起的飛檐仿佛展翅欲飛,朱漆立柱上題了很多對子,她忽然想起傅云章常來黃鶴樓,不曉得他有沒有被同窗慫恿著題詩。 錦衣衛出去了,門是敞開的,半天沒見人過來,也沒人告訴她要等多久。 她等了一會兒,漫不經心看墻壁上貼的字,結果竟然真的找到傅云章的名字。 那次黃鶴樓上賽詩會,他拔得頭籌,自然要留下墨寶。雖然墻上密密麻麻貼滿了字,但他的字跡,她一眼就能認得出來。 她走到刷了一層金粉的墻下,細細看上面的詩句。 山上風大,扯動欄桿前的輕紗獵獵作響。 忽然響起一道溫和的嗓音,“喜歡這首詩?” 聲音離得這么近,人已經到背后了。 傅云英嚇了一跳,轉過身,高大的黑影罩下來,將她擋在墻壁和立柱之間,她抬起頭才能看到對方的臉。 英挺俊朗,頰邊微微一層淺青胡茬,眉宇間略帶倦色,雙眸幽黑,看不出情緒。 是霍明錦。 不愧是武人,走路悄無聲息的,她算是警覺的了,竟然一點感覺都沒有。 “霍大人?!?/br> 她退后一步,拱手道。 霍明錦沒看她,目光落在墻上,“傅云章……也姓傅……他是你什么人?” 傅云英怔了怔,答道:“他是晚輩的堂兄?!?/br> 霍明錦唔了一聲,“姜山長說你的文章寫得很好,他教的?” 姜伯春和他提起過自己? 傅云英垂目道:“是?!?/br> 霍明錦沒接著問了,伸出手,“魚佩呢?” 傅云英又怔了一下,既然他知道自己的目的,還這么直接找自己討魚佩,那為什么之前試了那么多次魚佩都送不到他手上?難道是他的屬下在從中作梗? 她按下疑惑,取出魚佩,鄭重揖禮后,雙手平舉,“承蒙霍大人搭救舍妹,家母和晚輩不勝感激?!?/br> 霍明錦垂眸,拿走魚佩,手指擦過她的掌心,指腹粗糙,冷冰冰的。 “既是救命之恩,你準備怎么還?” 傅云英收回手,抬頭望著霍明錦,發現他神色如常,不像是在開玩笑。 她思忖著答:“請大人明示?!?/br> 霍明錦低頭看她,她比同齡人高,舉止風度像個穩重的青年,如果不是事先打聽過,可能沒人會相信她的真實年紀。 不過再早熟,在他面前,她終究只是個孩子,面容稚嫩,仰起頭才能和他說話。 這么小,他單手一握就能把她抓起來。 “湖廣的桂花酒很好?!彼聊撕芫?,輕聲說。 傅云英呆了一呆,明白過來,忙道:“晚輩家中有間酒坊,桂花酒是用鄉間一年一開的百年老桂樹開的桂花釀造的,馥郁芬芳,還算能入口,常賣到北方去,若大人不嫌棄,還請笑納?!?/br> 隨即想起霍明錦馬上就要離開武昌府,遲疑了一下,“只是不知如何送到大人府上……” 連小小的魚佩都送不出去,何況一壇壇酒。 霍明錦似看出她的為難,說:“我要去開封府,送到開封府天清寺,我會在那兒落腳?!?/br> 她應了一聲,心里覺得有點古怪。 霍明錦的態度太溫和了,甚至可以說善解人意,和傅四老爺他們打聽來的那個狠辣偏執、殺人不眨眼的錦衣衛指揮使一點都不像…… 難道是因為上次在山道上借了他一套雨具,他感激自己,才會如此? 不過細細回想,她印象中的霍明錦一直是這樣的,話不多,但很可靠,比哥哥們踏實多了。她聽說了很多他在戰場上如何殺人如麻的可怖傳說,等見到本人時,才知他并不像別人說的那樣冷酷暴戾,明明是個舉止有禮的翩翩少年郎,身上完全沒有一般公侯子弟的浮躁驕縱。 只是太沉默寡言了一點,女眷們圍在一起說笑話,拿他打趣,他面無表情,弄得女眷們訕訕的,有點下不來臺。 他要報仇,要對付沈黨,要震懾錦衣衛,自然得拿出暴烈威嚴的一面,私底下還是和以前一樣。 不然阮君澤不會被他照顧得這么好。 “呼啦”一陣巨響,輕紗被山風高高揚起,舒展成一張巨大的幕布,擋住外邊的光線,房里頓時暗了下來,籠下一層淡淡的嫣紅色。 兩人站在角落里,空氣中浮動著細小的塵粒,一個怔怔出神,一個垂眸不語,臉龐一半在明,一半在暗。 風從牡丹形窗格涌進來,吹得傅云英遍體生寒。她回過神,微微打了個顫。 霍明錦看她一眼,轉身大步走出去,“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早些回去?!?/br> 錦衣衛送傅云英下樓,一直將她送到山下,看她和王大郎主仆兩個拐進通往書院的大道,才回去復命。 傅云英懷疑霍明錦是不是看出什么來了。 但他什么都不問,直接打發她出來,又不像有所察覺的樣子。畢竟是故人,如果他有所懷疑,應該抓住她徹查才對。 霍明錦也不信鬼神,霍家人出去打仗,老夫人到處求神拜佛,還捐出大筆私房錢重塑金身,供長明燈。他很不贊同,因為這事還和老夫人起過爭執,氣得老夫人罵他是孽障。 她想來想去,覺得這也沒什么奇怪的,可能霍明錦對其他人也這樣,她心里藏有秘密,才會覺得心虛。 其實他真看出不對勁也沒什么,沒有人會想到死而復生上面去。她在傅四老爺和傅云章面前就沒有收斂過,兩人都認為她幼年喪父才格外早熟,沒有深想。 翰林院有個叫汪石的,是南直隸出了名的神童,五六歲就出口成章,九歲中秀才,十三歲中舉,十七歲官拜侍讀學士,她還差得遠呢。 ………… 裝飾富麗堂皇的包廂里,曲終人散,宴席結束。 范維屏領著下屬們恭恭敬敬送霍明錦下山。 馬蹄聲如悶雷,從山上飄向山腳。 眼瞅著錦衣衛簇擁著沉默寡言的男人離開,范維屏長須一口氣,抹了把汗。 雖然剛才不算賓主盡歡,但霍大人似乎也沒什么不滿,而且辦完差事還席時竟然還賞臉和席上的人扯了幾句閑話,可見這差事辦得很好,霍大人回京后應該不會彈劾他。 數十名錦衣衛全都騎馬出城,馬鳴咻咻,聲勢浩大。 城門口列隊等候的商旅平民聽到遠遠傳來馬嘶聲,慌忙避讓,還是被揚起的塵土撲了個灰頭土臉。 大江東流,兩岸峰巒疊翠,南方天氣濕暖,雖是冬季,山上依舊郁郁蔥蔥。 行到一半,霍明錦猛然勒住馬,駿馬吃痛,嘶吼一聲,前蹄高高揚起。 山道旁邊就是高聳的懸崖,底下是洶涌的江流,眾人生怕他被摔下馬背,不禁驚呼出聲。 霍明錦不動聲色,拍了拍馬脖子,黑馬瞬時安靜下來。 “阮君澤呢?”他輕聲問。 潘遠興心里咯噔了一下,忙回頭去找,不一會兒,連滾帶爬跑回來:“二爺,少爺不見了!” 霍明錦抬頭看一眼天色,大江對岸,武昌城沐浴在冬日和煦日光下,群山環抱,秀麗清幽。 是個好地方。 “回去找,他去了渡口?!?/br> 潘遠興抱拳應喏,爬上馬背,轉身做了個手勢,隊列中立刻分出十幾人,跟著他往來時的路馳去。 半個時辰后,雜亂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傳過來,潘遠興領著屬下折返回來,后面跟了兩匹空鞍馬。 阮君澤被人五花大綁丟到馬背上,一路罵罵咧咧。潘遠興扛他下馬,把他丟到霍明錦面前。剛好臉著地,嘴里啃了一嘴的泥巴,呸呸幾聲,吐出污泥,繼續叫罵。 霍明錦手執韁繩,俯視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