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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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陳葵接過同窗交給他的紅紙,張貼三十名到二十一名的名單。 伙計一眼瞥到上面一個熟悉的名字,愣了一下,一股喜意從腳底竄到頭頂,登時樂開花,“少爺竟然是正課生!” 都以為傅云啟吊兒郎當不務正業,只學會幾個字,誰曾想少爺這么爭氣! 伙計顧不得其他,小跑回茶攤前,笑盈盈道:“少爺考中了二十八名!” 傅四老爺喜出望外,看一眼傅云啟,笑道:“好孩子,給你四叔爭光了!” 傅云啟不敢置信,從條凳上跳了起來,動作太大打翻桌上的茶盞,袍角被濺濕了一大片,手上也潑了guntang的茶水,他顧不上燙紅的手背,抓著伙計再三確認,“我,正課生?” 伙計點頭如搗蒜,“是的,少爺,我看得真真的!” 大家都笑了。 茶攤周圍的人拱手恭賀傅四老爺,考上江城書院的正課生,基本代表著一兩年后一定能考中秀才。 傅四老爺笑著和眾人客氣幾句,眉飛色舞,眼睛亮晶晶的。 傅云啟驚喜過后,呆呆地發愣,回頭,兩眼直勾勾地盯著傅云英看。 目光熾熱。 傅云英掃他一眼,“恭喜九哥?!?/br> “英姐?!备翟茊娦形兆∷碾p手,使勁搖了幾下,“以后我都聽你的!” 傅云英一笑。 “我說真的?!?/br> 傅云啟見她不信,有點委屈,松開她的手,心里加了一句。 “云哥是第幾?” 傅四老爺緩過勁來,想起那邊還在繼續張榜,問伙計。 伙計來回跑了好幾次,告知他們前十的結果已經出來了幾個,周大郎排第七,那個長沙府少年名叫袁三,排第五。 公布到第五的時候,袁三站在照壁前,叉腰仰天大笑,然后手指周大郎,低聲咒罵了幾句,挑釁意味十足。 周大郎氣得臉色鐵青。 這一下,大家都記住袁三了。 傅四老爺被逗笑了,雖然他年長,不該和小孩子置氣,但只要聽到周家人吃癟,他不由自主想笑。 名次陸續公布,人群漸漸散去。 仍有考生留下不走,想看頭幾名到底是何方人物。 只剩下前四沒有公布,傅云英眉頭輕輕蹙起。 傅云啟湊到她身邊,小聲道:“英姐,你一定在前幾名,怕什么!” 傅云英沒說話。 她有信心能排進前十,但前四的話…… 照壁前一片恭賀之聲傳來,伙計回到茶攤前,低著頭說:“武昌府鐘家少爺第四,趙家少爺是第三?!?/br> 只剩下第一和第二了。 伙計剛才還敢笑嘻嘻說話,這會兒不敢嬉皮笑臉,回話的時候揣著小心。 傅四老爺神色如常,“曉得了,再去看?!?/br> 扭頭輕拍傅云英,安撫她道,“不怕,還有趙師爺呢?!?/br> 傅云英嗯一聲。 或許她的文章寫得太鋒芒畢露了,失了含蓄,山長不喜。 但她知道自己絕不可能落榜。 最后的第一名和第二名遲遲不公布,考生們等得不耐煩,抓著陳葵打聽里頭的情形。 陳葵應付眾人的追問,滿頭是汗,“名次已定,大家稍等片刻,馬上就送出來?!?/br> 他話音剛落,一名生員從門里走了出來,手里卻只拿了一張紅紙。 陳葵忙接過來看,掃到紙上的名字,面露訝異之色。周圍的人立刻如潮水一般朝他涌過去,他忙收起紅紙,含笑走到照壁前。 站在照壁最前面的人念出紅紙上面的字,“這是怎么回事?” 一片嘩然。 考生們交頭接耳,大聲議論。 嗡嗡的嘈雜聲一直傳到茶攤這邊,傅四老爺心頭焦急,站起身,雙手握拳,“去瞧瞧?!?/br> 伙計答應一聲,正要走,傅云英忽然道,“等等?!?/br> 她站了起來,唇邊噙著一絲笑容,“也該到我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古文觀止》:清朝時編的教材。 《東萊博議》:南宋學者呂祖謙評論春秋時代一些人和事而寫的一系列文章。 第63章 打擊 江城書院,過二門,進講堂,左邊的過道通向三間明間,是主講們平日辦公之所。 已近巳時三刻,大門外的喧嚷聲越過芙蓉花樹傳入雪白院墻內,嬌艷花瓣淌下未干的晨露。樹下執掃把灑掃落花的小童聽見屋里傳出主講們的爭執聲,搓搓手,駐足側耳細聽。被走過長廊的管事看見罵了一句,忙賠笑著討饒。 刷刷的掃地聲再度響起。 一束光線篩過細密窗紗漫進明間,籠在窗下案桌上的兩張考卷上,彌封的一角已經翻開,淡金色陽光映出兩個筆跡清秀婉麗的名字:傅云,蘇桐。 房里眾人雖各持己見,氣氛卻很平和。 趙師爺坐在朝南的一張桌案后,眉飛色舞,一邊剝花生,一邊笑道:“你們別問我,我當然更喜歡傅云的文章,不然我干嘛上趕著給他當老師?我也不怕你們說我偏心,我就選他!” 山長姜伯春笑著搖搖頭,看向其他人。 傅云和蘇桐的考卷中帖經以及其他詔告策表、天文地理部分答得一樣好,沒有一絲錯漏之處。但就如科舉應試不會一屆出現兩個狀元一樣,江城書院的考試從來沒有并列第一之說。 姜伯春只能從兩人自選題的八股文來分孰優孰劣。他雖是科舉出身,八股文卻做得并不是很好,當年全因為恰好猜中題目才僥幸得中,名次也排在最末尾,仕途上沒什么建樹。年老之際,朝廷選派他擔任山長一職,他激動難安,亦生出幾分雄心,想竭盡全力為國朝栽培更多有真才實干、于國于民抱有仁愛之心的人才。 先看完蘇桐的八股文,姜伯春眼前一亮,技巧上還差了點,但字里行間可見功底,是個好苗子,本以為拔得頭籌的人選已經出來了,但再看過傅云的文章后,他忍不住嘴角上翹,輕笑出聲,氣勢凌厲,格式嚴謹,也是一篇佳作。 姜伯春一時之間拿不定主意到底判誰為第一,只好將主講、副講們召集一堂,由眾人評判。 結果不巧,今年禮聘趙師爺為主講,教授人數剛好湊成了十二之數,大家辯駁來辯駁去,一半人選蘇桐,一半人選傅云,還是爭不出結果。 其實如果趙師爺識趣,為避嫌自動退出評判之列,倒是好辦。 但趙師爺是什么人?豈肯為避嫌就把第一名拱手讓給蘇桐? 他不僅不退出,還非要堂堂正正選自己的大外甥。 兩方人誰也說服不了誰,僵持不下。 姜伯春不是意志堅定之人,神情為難。 老成持重的主講梁修己喝口茶,緩緩道:“我尤其愛傅云的一筆字,端妍潤麗,雖是臺閣體,但未失歐、趙風骨,有大家風范。雖說筆法還是欠缺了點,結體還要再練練,不過一個未及弱冠的少年能寫出這么好的字,難得??!” 書法家沈度的楷書婉麗飄逸,雍容矩度,深受明成祖喜愛,夸他是“我朝王羲之”。當時朝廷很多金版玉冊、重要制誥、典籍文書都出自他的手筆,臺閣重臣們也以此字體起草昭告,因此這種書體也稱為“臺閣體”。為迎合帝王喜好,也因為八股科舉要求,讀書人紛紛效仿,臺閣體流行一時。 以至于到后來,科舉考試必須以臺閣體書寫,不會寫標準方正的臺閣體等于無法進入翰林院,而且字形大小、粗細統一都有一定得要求,不能自我發揮。 過度要求字體的標準規范,導致書體全無個性,造成其千人一面、了無生機的局面,喜愛書法的文人大為痛惜,極為抗拒臺閣體的演變,但大勢所趨,無可奈何。 人人皆習臺閣體,并不表示這種書體輕易就能寫得好。 梁修己篤好書法,幾乎到了癡迷的程度,幼時師從名師,一手楷書寫得挺勁雅正,給人以神采奕奕之感。 眾位主講見他開口夸贊傅云的字,自然不會出言和他唱反調,紛紛點頭附和。 “他的字確實寫得好?!睖匮┦鹕?,走到梁修己身邊,幫他續了杯茶。 梁修己抬手做了個表示客氣的手勢。 溫雪石微笑道,“可論文章,他觀點強勢,語多奇警,雖然能自圓其說,還是失了莊重之調。蘇桐的文章文字曉暢典雅,緊扣題旨,語句樸實無華,對偶齊整,元氣內蘊,略有古風,若細加雕琢,必成大器?!?/br> 眾人齊齊點頭。 “雖這么說,我還是喜歡傅云的破題,揮灑自如,字字鏗將,我都被他說服了?!?/br> 一名副講笑呵呵道。 大家互望一眼,都笑了。 “傅云年紀比蘇桐小?!?/br> 趙師爺見縫插針,嘀咕一句。 眾人停下爭執,笑得更加歡快。 他們身為師者,喜歡朝氣蓬勃、意氣風發的少年學子,即使他的觀點隱隱有離經叛道之嫌,同時也欣賞沉穩含蓄,低調和厚的學子。 君子有三樂,而王天下不與存焉。父母俱存,兄弟無故,一樂也。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二樂也。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三樂也。 江山代有才人出,年輕后生青出于藍而勝于藍,是師者之幸??! 不管是傅云的鋒芒,還是蘇桐的文雅,主講們一樣的愛憐贊賞,之所以非要分一個高下,不過是為了保證結果能服眾罷了。 外邊的考生還在等著張榜呢! 姜伯春左右為難。 眾人知他一心為書院著想,全無私心,勸他道:“山長不是說要摒棄迂腐之風,讓沉迷科舉應試而忽視真正學問的學子們認真求道解惑么?不如就從這一次評判開始做出改變,科舉沒有兩個狀元,為什么書院就不能有兩個第一了?” 姜伯春怔忪片刻,雙唇顫動,拍一下案桌,長身而起,“好!” ………… 傅四老爺認得的字不多,但“傅云”兩個字還是能辨認出來的。 紅榜上傅云和蘇桐的名字擠在一塊,列于第一名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