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兇極惡(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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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小跟著爸爸同各路大佬同桌吃飯,嚴曉芙一點兒也不怯場,從叁亞游玩回來不久,對當地風俗人文記憶猶新,能自然地接入話題,同時又把握分寸,很容易聊到一塊。 后來提起公司產品,她更是侃侃而談,把上回在叁亞哥哥講過的內容都用上了。因為那次被突然點名產品介紹,她丟了面子,于是她將他的介紹記下,晚上回房后用心鉆研了一番,背得滾瓜爛熟。 一切都很契合,仿佛水到渠成,連嚴曉芙自己也覺得仿佛這事就該她做。 吳先生適時出聲,“這么能說會道的人,怎么今天才遇到?放這當服務員,嚴總你屈才啊?!?/br> “才剛轉正的新人,資歷還不夠到領導面前晃悠?!眹滥f。 “我看未必。明明就很適合接待領導嘛,何書記你說是不是?” 經這一頓飯,嚴曉芙看出來,怪不得吳先生能在這飯桌上肆無忌憚地大聲說話、開玩笑,他是這一桌里除何書記外,最有地位和話語權的一位。 何書記笑笑,沒有說話,但神情是贊許默認的。 嚴莫隨口接道:“吳老都說行了,那就行,也讓新人鍛煉鍛煉。不過要是有不周到的地方,還請各位領導見諒?!彼麍唐鹁票?。 沒想到,她會以一頓飯為契機,進入這項工作,而且過程是這樣順理成章。只是不知道這順理成章,真是這樣巧合連成的,還是有人精心計劃促成。 她抬眼看向主位那邊,他頭發比上一次見短了一些,似乎是新剪的,更顯氣勢凌厲,熨帖的衣袖卷起來一截,露出結實頎長的小臂,手里捏著酒杯,送到嘴邊。 他微微仰頭,視線卻突然低下來,看向她。 嚴曉芙慌忙轉開眼,也去端面前的杯子,掩飾雜亂的心跳。 工作安排當天下午就下達到她個人,部門領導都開起綠燈,她早早下班。 想到回家,她莫名地壓抑,輕快的腳步都緩下來,仿佛這樣就能不去面對。 她懷念以前下了班,和小姐妹吃吃喝喝隨意瘋的樣子,雖然那個圈子里的人極近功利,都是塑料姐妹情,但好在自在。 她也想念嚴宅,泳池恒溫26度,房間窗戶朝著后院,能看到落日溫柔明亮的橙黃色,張阿姨手藝很好,每天早上起床有不同樣的早餐…… 電梯停在最高層,等了半晌也不見下來,嚴曉芙干脆推開應急通道的門,爬樓梯,反正時間還早,不著急做飯。 擱以前,絕對想不到她也有洗手作羹湯的一天,只為了討好一個人。剛開始學做飯那會還興致勃勃地叫張阿姨視頻指導,現在想來,只覺得好笑,仿佛已經過去了很遠。 她沿著臺階,一節一節地慢慢上,接近住的樓層,聞見淡淡的煙味蔓延下來。 默禹澤也抽煙,但她不喜煙味,不許他在家里抽,有時候他煙癮上來了,就會跑到樓梯道的窗口抽上一根。 這么想著,她聽到說話聲,應該是有人在抽著煙打電話,再往上,煙味漸重,那說話聲也清晰了,正是默禹澤。 樓梯道跑音很厲害,她清楚地聽到他的話。 “我也以為自己能少奮斗個十年,誰知道她家里這么難搞,現在還吃我的住我的,我是什么好處都沒撈著,工作也快丟了,壓力大著呢……你讓媽再等等吧,叫她安心準備手術,腎源的和錢的事我這邊想辦法……我現在不能跟她開口借錢,她沒錢,肯定是問家里要,家里肯定起疑心,說我是奔著她家錢去的……等到時候我們結了婚,家產自然就有我的了,哪還用得著借錢?再等等吧……再說了,借的還要還……” 扶著樓梯扶手站了許久,嚴曉芙才想起坐下來,坐在滿是灰塵的水泥臺階上,小腿僵硬,五臟六腑都擰到一塊。 她覺得惡心,也有些難過,不想哭,臉頰卻滾下濕潤潤的水珠。 起先聽到他說出這樣的話很震驚,但她突然又仿佛理解了,好像也并不那么意外。資歷平庸的普通人想要混到出人頭地太難了,再碰上家人重病,事關生死存亡,眼里就只?,F實,還有什么路可選?拿到手里的利益才是最真實的,哪還顧得上吃相? 如果有捷徑可走,誰不愿意抓住呢,是她以前太傻,拿感情衡量一切。哥哥說得對,她就是幸福得太久了不知道什么是生活。 她在冰涼的地上坐了許久,幾年的感情、相處的種種像電影一樣在眼前回放,她已經不能分辨,他最開始接近時是否已經動機不純,他平時的溫柔到底是不是真的。 而她是不是如自己想象那樣愛他,假如今天沒聽到這樣的話,是否能夠放下一切,愿意和他過這樣的日子? 她想了很久,最終隱隱覺得解脫。 回到家,他已經做好了飯等著她。因為上次吵架,兩人不愉快了一陣,這是又主動低頭向她示好的意思。 她突然想起哥哥曾經說過的一句話,沒有人會無條件的對你好,對你好,是因為想要加倍地從你這里拿走一些什么,除非是家人。 這幾年,他也算得上是臥薪嘗膽了,真是下了血本,她不禁冷笑。 餐桌對面的人抬起頭,“怎么了?” 她扒一口飯,“阿姨最近身體怎么樣了?” “還是那樣,先維持住?!?/br> “錢還夠嗎?我這里可以想想辦法?!?/br> “寶貝,你有沒有錢我還能不知道嗎,咱不求人。錢都是事小,主要是啊,我媽現在身體不好,想早點看咱倆結婚,怕晚點她撐不住留遺憾……” 嚴曉芙笑,“是啊,結了婚錢就不用還了?!?/br> 他一愣,臉上的肌rou明顯僵了一瞬,“干嘛開這種玩笑?!?/br> “我開沒開玩笑你不清楚嗎?確實,和我結婚,你這輩子,你們全家,應該都不用奮斗了……” 他終于變了臉色,緊張起來,“你是不是聽誰在你面前胡說了?哪個混蛋?挑撥暫咱們兩個的關系?!” 他慌張的樣子,像是丟了錢包。 嚴曉芙放下筷子,“沒有誰,我親耳聽到你說的?!?/br> “我……”他定定地頓住,不可置信地看著她,臉色漸漸灰敗。 這表情有些好笑,嚴曉芙就淡淡地笑了,“我們分手吧?!?/br> 說分就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