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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嫡幼子的從容人生在線閱讀 - 第122節

第122節

    第224章 四王弒君(下)

    蘇澤衡從踏入官場開始就沒任過正職,蹲在欽天監擦完幾年星盤之后就調進了光祿寺, 隨后便憑著閣老之子的身份一路高歌猛進, 奪下了沒人要的光祿寺卿, 整整十二年, 受著司禮監與禮部的夾板氣。

    宮內祭祀、朝政大典,光祿寺就是專職打雜的受氣包,若非蘇澤均不敢在老爺子眼皮子底下欺壓胞弟,只怕光祿寺早就被宮中拖欠的白條給壓垮了。

    不過,這座皇宮十余年來一直對蘇澤衡開放著,每當他深夜里回想起咸亨元年喪生在午門外的那些至友親朋,就會隔段時間往大內夾帶一些東西, 日積月累, 只怕蘇澤衡本人都不清楚他到底在六宮禁苑埋了多少黑火。

    誠王額角緊繃, 轉頭回望著自己身后死傷慘重的兵馬,他還是將父皇看得太淺薄了,剛才若非蘇澤衡突燃利器,只怕他們就要全軍覆沒了。

    “屯疆精銳尚存, 王爺不必喪氣?!?/br>
    “先生說的是……”事到如今, 誠王也早就沒有了退路,北郊兵馬孤零,剛才那一撥雷火讓他與禁軍兩敗俱傷,現在蘇澤衡才是場上牌面最大的人,他攆著誠王往前淌,誠王不敢不從!

    “盾陣蠶行, 天雷助陣,今日不管擋在前面的是禁軍還是金吾衛,通通殺無赦!”

    “諾!”屯疆軍團不負精銳之稱,他們的實力原就比京中兵馬高出一截兒,現如今手上又掌著神兵利器,這場戰爭的風向簡直就是一邊倒。

    短短一炷香的功夫,壽康宮外三層防線盡數被破,禁軍損傷慘重,昭毅將軍這一支位于正中防線上,幾乎是被火藥犁了一遍,滿地斷肢殘塊。

    八大將軍府,開局便折了一位,姚宏建等人守在在后三苑只覺得心驚rou跳。

    一小會兒的功夫,屯疆軍團已經在禁軍的防線上撕開了一個口子,劍鋒直指壽康宮大門。

    他們的目標很明確,抓住楚太后、皇太孫,挾持這兩個人質讓昏君割土封王。

    至于蘇澤衡方才所言的百官家眷,屯疆的士卒未必愿意費那個功夫……

    黑火不是無窮無盡的,蘇澤衡開了豪口,底下的軍士便無節制的肆用,所以在將至宮門之時,火藥就“剛巧”用盡了。

    金吾衛第一時間發覺敵方前線兵卒的窘迫,火速轉換方陣,與外圍殘余禁軍形成包圍圈,開始圍剿叛逆。

    屯疆原本是刺進敵方本營的利劍,此刻卻陷入了進退不得的危局,武成侯麾下統兵的三員大將發覺情況不對,意圖尋找蘇澤衡質問的時候,人已經不知所蹤了;連帶著重傷的誠王,也已經帶著北郊那幫雜碎潛逃了。局面立轉直下,逼得屯疆軍團不得不破釜沉舟,好在方才一場大戰,禁軍已經被打殘了,壽康宮外只剩金吾衛一股戰力,三萬對三萬,敵我兵力相當的情況下,屯疆軍團還真不把金吾衛這幫后生放在眼里,一開始的驚慌過后,北疆士卒的兇狠就開始展現出來,金吾衛勉力應戰,打得很是艱難。

    此時通濟門外,趙秉安正執著千里鏡觀看皇宮上面飄浮的縷縷硝煙,轟隆的爆炸聲已經停了有一會兒了,按照原定計劃,該是他登場的時候了。

    兩萬黃沙死士,五千驍騎精銳,在護城河外停駐了一個時辰之后,豎起了東宮宿衛大旗,刀戟直對宮門,其中含義不言自明。

    高墻之上,姚鼎譙勉強穩住神色,鎮遠將軍麾下一眾心腹老將此刻也是左右為難,因為底下正在叫門的可是他們將軍府的二公子——姚鼎誠。

    姚鼎譙目前尚不清楚宮內局面如何,可從一系列動向來看,圣上的布局明顯落空了,宮內現在殺聲震天,他不在乎最后誰贏誰輸,可是父親的安危不能不顧!

    不管趙秉安從哪里拉攏來的大軍,姚鼎譙擋不住也不想擋,三千禁軍回撤,徒留一道空門,任你來闖。

    姚鼎誠回望大軍中車,眼見趙秉安點頭示意,便率著兩千驃騎直沖而過,拿下了這座宮門。

    壽康宮外生死相搏,蘇澤衡卻已經將傷了面頰的誠王拎到太和大殿。

    往日重臣煊赫的朝堂此時空無一人,誠王捂著還在滲血的脖頸,眼睜睜的看著蘇澤衡這個叛逆面色嘲諷的坐上龍椅。

    他知道蘇澤衡居心叵測,可他沒想到此等小人也敢窺伺帝位,簡直笑話!

    “王爺心有不甘吧,明明不久之前你才是最有可能坐上這把椅子的人,可惜一朝夢碎,嘖嘖,落得個連豬狗都不如的境地……”

    “要殺要刮悉聽尊便,本王懶得聽你這jian賊聒噪?!?/br>
    “哦,王爺舍得去死了,那為何還要在宗人府茍活那么久呢?每日眼睜睜的看著夏氏磋磨你的母妃王妃,逼著年幼的世子卑躬屈膝當牛做馬,甚至不惜將側妃侍妾送與他人床榻……”

    “住嘴!”

    “大皇子,你該恨的不是夏氏,而是將你擺在手上玩弄了二十余年的昏君,你以為宗人府里的動靜他全然不知嗎,別忘了,宗衛也是禁衛!”

    “我讓你別說了!”

    “想想死去的宋娘娘,想想為你闔族含冤的杜家,想想你沒在宗人府的那些子嗣,盛閬頊,你就不恨嗎!”

    “??!……”怎么能不恨,誠王撕心裂肺的疼過,自然也就銘心刻骨的恨過!

    可他終究不似太子,整整二十五年,他都是圣眷優厚的皇長子,那個人曾當著文武百官說過“誠王文韜武略,最肖于朕”,那個人曾在明輝殿一字一句的教導他弟子規,從小到大都偏袒他百倍于東宮,所以,誠王從懵懂的時候就以為,自己才是那個人最在意最看重的兒子,盛閬瓚若非占了嫡出的身份,屁都不是,可直到真相被戳破的那一日,他才明白,自己生來就是棋子,年長三月的庶長子,多么合適的磨刀石。

    壓垮誠王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宋氏的死,這位娘娘先圈誠王府,后入宗人府,受盡了夏氏刁難,廢誠王費盡百般心機往宮中傳信,只求那個人能看在多年情分上放過母妃,可是直到宋氏咽氣,宗人府發喪,他都沒見到任何宮中來人。宋氏是廢妃,不能入皇陵受后人香火,若非裕老親王好心施舍,給了一副棺槨,恐怕也就是一卷破草席的下場。

    自那日起,誠王與乾封帝父子之間恩斷義絕,盛閬頊自此之后有母無父。

    蘇澤衡將誠王內心深處壓抑已久的恨意全部挖掘出來,直至此刻,誠王方才真正下了弒父的決心。

    楚太后大限將至,這些日子昏昏沉沉,可她老人家還沒咽下最后一口氣,自然聽得到宮墻之外那漫天廝殺。

    壽康宮是乾封帝精心修繕的,地方敞亮,構造堅固,百官家眷戰戰兢兢的站在宮殿上,無不瑟瑟發抖。

    都是女眷,平常囿于后宅哪經歷過此等陣仗,這個時候也不論身份高低了,大家一起往里面擠吧。

    老太后強撐著精神支在鳳椅上,她慌不得,太子妃不經事,守著皇太孫拿不了一點主意,待會宮門若是陷落,指望她保住皇嗣是不成的,還是要早做打算。

    氣喘吁吁的將意思傳給身旁心腹,老太后一頭砸在軟枕上,將昏未昏。

    撞門的聲音越來越響,誥命里頭已經隱約傳出了哭聲。

    宮內兩萬禁軍全滅,姚宏建等大將若非得麾下死保,只怕這會兒早就被屯疆那些瘋子給絞成rou醬了,李卓不在,金吾衛打不出氣勢,宮門已搖搖欲墜,死戰,避無可避。

    突然,地面上石磚微顫,西北方向又響起了大批兵馬行進的聲音,聽這愈發清晰的動靜,就是沖著壽康宮來的!

    幸存的幾位將軍不由自主的站了起來,面色凝重的遙望北面烽火。

    大軍來自太廟還是北疆?兩字之差卻足以決定他們的生死。

    二十年前的深夜,鐵河、屯疆乘人不備,與鎮國公程存里外勾結,屠戮漠北軍團,致使無數忠臣良將含恨而終,漠北余孤逼不得已遠走黃沙,在深淵無望之地茍延殘喘的挨過了寥寥半生。

    他們之間的仇恨那是刻在骨子里的,根本不用趙秉安挑撥就已是不死不休。

    屯疆的戰力在大朔確實名列前茅,可跟黃沙軍團這些無知無感的死士相較,卻絕對不在一個層面上,在黃沙守界者的眼中,生死早就已經模糊了界限。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屯疆的刀鋒已經被金吾衛掰折,趙秉安重軍壓境,對付剩余的這點殘勇,那真是不費吹灰之力。

    姜還是老的辣,蘇澤衡這一手把乾封帝與柱國公兩方都坑得是血本無歸。

    東宮宿衛軍旗飄揚,壽康宮內的金吾衛卻眼神警惕,死死的把著宮門,不敢后退一步。

    唬鬼呢,太子身邊那三瓜倆棗是什么貨色他們誰不清楚,一幫南郊小崽子湊出來的烏合之眾,哪來的這滿身煞氣。瞎子都知道這是北疆調回來的精兵,就是拿不準東宮是什么意圖。

    趙秉安掀開帳簾,掃過這為數不多的守衛,淡漠的吐出了一個字,“殺!”

    金吾衛是乾封帝最大的依仗,趙秉安不能留下后患。

    姚宏建被次子火速救走,直到驍騎營的兵馬撤到御花園,他才稍微回過神來。

    姚鼎誠答應了長兄,一旦救出父親就把人馬上送出去,明誠重軍在握,有他坐鎮壽康宮,完全不必擔心府上家眷的安危。

    二公子眼見父親呆滯不動,就趕緊上前拉扯,結果剛碰到鎮遠將軍的手,頭上就被一頓狠敲。

    “蠢貨!”

    “爹?”

    “鼠目寸光,你們兄弟兩個真的是要氣死為父……”

    “將軍,二公子也是一片孝心……”

    “滾邊去,老子稀罕他這孝心,方才一戰,咱們將軍府的根基全毀了,現在正是另創基業的關鍵時候,他倆可倒好,明擺著飛黃騰達的機會,全他娘糟踐了!”

    “不至于,有二少奶奶在,那位總不會昧下二爺的功勞。以他的身份,只要愿意為咱們美言幾句,禁軍中的位置總能保住的?!?/br>
    這話說到姚宏建心坎上了,老二媳婦與她這個兄弟最是親近,鎮遠將軍府的少爺們可都喊著舅舅呢,趙家那小子向來也是個重情重義的,大變之后,東宮若能容下他,姚宏建會識相退下來的,只可惜,他膝下這倆廢物到底還沒立起來啊。

    “嘭”,經受了半日撞擊的宮門最終還是終結在黃沙軍團手上,趙同錚率領小隊,直入大殿,他年齡尚小,說話也是和顏悅色,宮侍們盡管仍駭得發抖,但卻不再阻擋這群士卒的去路,實際上,自打看到東宮旌旗之后,這幫宦官便全無了斗志。

    既是太子爺的兵馬,那進宮便是明正言順,他們這些奴才怎么敢瞎攔……

    “是趙大人,皇祖母,是趙大人進宮救駕了!”孟氏看見緩步踏上大殿的青年官員,霎時喜極而泣,在宮中擔驚受怕好幾個時辰,終于見到自己人了。

    趙秉安不動神色的掃過大殿一圈,不由得眉峰緊蹙,不該啊,皇太孫難道不在壽康宮嗎,還是有人特意將這個最重要的砝碼給藏起來了。

    “太廟嘩變,柱國公、武成侯行謀逆之舉,圣上已著人平叛,臣奉東宮之命,調遣外軍破宮救駕,還望兩位娘娘海涵?!?/br>
    “趙……”

    “太廟,情形如何?”老太太調動所有氣力強撐著應對,她知道,眼前這些人是為何而來,太子終究是……,白費了她這么多年的苦心。

    孟氏被太后搶了話,也不敢反駁,只能尷尬的站在一旁給趙秉安打眼色。

    趙同錚正率兵圍搜壽康宮,所以趙秉安不急,老太太想打機鋒,那他就也拖著,反正壽康宮就這么大點地方,他不信掘地三尺還挖不出一個孩子來。

    永安侯府的大小家眷望著大殿中的侄兒,只覺得心口都快繃不住了,趙家爺們到底在干什么,他們家不是早就變成散勛了嗎,這么多的兵馬,秉安是從哪弄來的啊。

    世子夫人此刻心里百感交集,秉宣被老爺子帶去了太廟,秉安卻留在宮中主持大局,這是不是意味著府上傳承已定,長房再沒有機會了。

    “哇哇哇……”女眷們剛放松下來的神經隨著殿外的哭聲又提了上來,一早就被抱走的皇太孫再度現身,身旁的乳母隨侍卻盡皆不見了。

    趙秉安從族弟手上小心翼翼的接過國本,對楚太后難得驚慌的神色視若未聞。

    “想必諸位夫人也惦記著自家大人的安危,那不妨隨明誠移步太廟,看個究竟吧?!?/br>
    “準備鳳駕,請太后移宮!”

    孟氏再弱懦也知道此時不能再軟下去了,她摒退了壽康宮所有得力宮人,強把老太太架上了鑾駕,以她的膽識,能做到這一步已經算是頂了天了。

    “請娘娘稍候……”趙秉安截住太子妃的腳步,伏身低語了幾句,孟氏一個踉蹌,差點從高榻上跌下來。

    好半天功夫,這位柔弱的太子妃才緩過氣,顫顫巍巍的被宮人攙去另一架車馬,臨走之時,幾番回望趙秉安及他懷中的皇太孫,姚鼎誠朝小舅子點頭示意,數列騎兵便圍成方陣,火速離宮。

    百官家眷終究成了人質,可好歹押解她們的人態度不算強硬,看這情景,太子是反了,她們能否安然無恙,就看自家老爺們對東宮的態度了。

    鎮遠將軍府誥命以及刑部蔣侍郎府老夫人身邊匯聚了大批親舊,誥命太太們不傻,這個時候永安侯府可是近不得。

    宗室女眷sao動不安,幾位老王妃倒還穩得住,可盛家公主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榮陽長公主與溧陽殿下這婆媳倆雖被眾人孤立,但以她們身上的品制,圣諭未下之前還真沒人能料理的了她們。

    或許柱國公也知道自己成不了事,所以溧陽公主膝下獨子晉綏一直跟在其母身旁,三歲不到的小都尉,一身朱紫蝠袍,昭示著他高貴的血脈以及悲哀的命運。

    太后有恙,儲妃離席,想把這浩浩蕩蕩數千女眷安然無恙的帶去太廟,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也因此,誠王麾下的人手搶先一步抵達北郊戰場。

    數百架軍駑,山海不盡的箭雨,將乾封帝打的是措手不及。

    誠王是抱著同歸于盡的決心來的,所以壓根不在乎傷及無辜,蘇澤衡那一把火不僅燒了太和宮,也把他給燒明白了,天壇上的那個人就是一切罪孽的源頭,他不死,母怨難平!

    柱國公滿身血污,精疲力竭,眼前飄散著絮發,手上的刀早就揮不動了。

    沒有皇太孫,誠王來了又怎樣,不過徒增傷亡。

    “孽子,朕早該除了他!”

    沈炳文看著遙想對峙的大皇子,眸光閃了一下,來的為何會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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