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節
至于趙秉安的功勞,乾封帝也不會落下,皇后已經懿旨賜婚,他便讓太子親帶一封祝詞前去,算是給了永安侯府老大面子了。 剩下這些小皇子出宮也是一時興起,想去見識一下民間婚嫁。而且,今日東宮釋放出如此大的善意,簡直刷爆了小皇子們的好感度。 只太子一個,乾封帝肯定不放心,但魏王也在,拍著胸脯保證沒問題,最后就把這幾位最得寵的小皇子給拐帶了出來,東宮無奈,人都上了車架,總不能再趕回宮吧,只得捎上了。 東宮手上的可是圣上親筆啊,幾家能有這樣的殊榮!老永安侯直呼皇恩浩蕩,捧著那張薄薄的御紙對著皇宮的方向是拜了再拜,這東西是要進祖祠的,就是趙秉安也不能擅摸。 首席上世子已經騰出了位子,不過太子瞧著眾人這拘束模樣也不好久留,與趙秉安碰過杯之后便意欲回宮。 幾位小皇子意猶未盡,眼睛直直盯著新郎官,希望這個人能有點眼色。十六皇子更直接,穿著三爪金龍的團繡,踱著小步子,繞著新郎走了一圈又一圈。 “后院有雜戲,可入殿下法眼?”趙秉安已經微醺,正好可以借這位小殿下脫身。 太子瞧著十二十六兩位皇弟渴盼的眼神,想想兩人背后代表的宮中勢力,便輕輕頷了首。反正兵馬司與禁軍衛都到了,又是在永安侯府里,應當出不了差錯。 九皇子羨慕的看著兩位小皇弟,他早就過了同席之年,去不得后院。 十六皇子是黛玉腿,從不久站,趙秉安只得當起人力轎夫,抱起這位殿下好一頓伺候。 因著鎮國公的緣故,武勛與魏王的關系比往常親近不少,再說這位現在似乎是歇了奪嫡的心思,那交好一二沒什么不妥啊。 魏王記著老丈人的囑咐,有好事,崩關大小都記得跟太子分一分,他拉著柱國公世子猛聊,正準備給東宮搭線呢,沒想到太子身旁已經圍了不少人。魏王不傻,最起碼看臉色他還是會的,東宮現在的笑臉可比剛才在晨陽宮真誠多了。 隴西世家,太子終于握住了他在文官中第一份根基,怎能不欣喜!明誠透露過成婚之日會預備一份大禮,太子卻沒料想到這些世家行動如此迅猛??磥砻髂瓿醮旱睦舨看罂?,他勢必也要爭一杯羹了,唉,可惜明誠還有會試和殿試未過,不然有他坐鎮麾下,何愁大事不成! 勾心斗角拉攏人脈,這都是皇子龍孫生下來就具備的生存技能。太子與魏王有意炒熱氣氛,那誰敢不給面子。喜宴上觥籌交錯,不喝倒不離席。 姚鼎誠早早的就喝醉了,他守在外院門口等媳婦回家,卻抓著了“鬼鬼祟祟”的小舅子。 “新郎官在這兒呢,快來喝??!” 趙秉安打定主意,等他緩過神來非好好收拾這二傻子??幼约喝说慕惴?,可惜,此次沒人能救他了。 永安侯府的喜宴從清晨開到深夜,戲班里的角兒都唱不動了還沒散場。 紅燭高照,新郎官已經爛醉如泥,被人抬回了喜房。 脫衣洗漱,新媳婦都親力親為,蔣氏與沈氏在門外看著止不住的點頭。 婚房里眾人退去,徒留喜被上一床花生蓮子。邵媛馨外衫已經脫下,此刻正對鏡卸妝。 眼簾低垂,手上的簪子怎么都拔不出來。 忽然,后方貼上來一個火熱的胸膛,佳人圈滿懷。 “我來……” 嘴唇靠近耳邊,趙秉安隨手把金簪置于妝臺,右手輕揚,撩起佳人耳邊的散發,左手攔腰,兩人之間再無縫隙。 “你,你裝醉!”她就不該信他,叔祖說得對,他太壞了,裝了那么久,害的自己差點都哭了…… “不,我真的醉了,為你醉的?!蹦孟馒P冠,任那一頭秀發散于自己的臂彎,趙秉安是真的覺得自己醉到深處了。 說話間,嘴唇已經吻上了耳垂,輕輕含著,趙秉安猛然覺得口干舌燥,想要的更多?;卸?,一手已經攥上了襟帶。 身體在這一刻充滿了氣力,趙秉安直接一個起旋單手將佳人抱于懷中,另一只手暴力的將那喜毯抽出,邵媛馨緊緊攥著趙秉安的衣角,兩人之間眼神交匯,一切盡在不言中。 春宵一刻值千金,紅燭被浪,回文閣里這一夜還很長很長…… 第174章 入譜 回文院,新房門外, 洗漱丫鬟們已經眼巴巴等了一早上了, 到現在里面還沒動靜。 田大媳婦倒是巴不得小少爺夫婦多親香親香, 三房里誰不知道蔣氏急著抱孫子, 不過今日不行,今兒是新媳婦見禮入譜的大日子,幾房老爺太太都等著呢。 “少爺,少奶奶,起身了……” 邵媛馨耳邊傳來模模糊糊的聲音,攪得一點睡意都沒了,悠悠轉醒, 卻發現某人正蠢蠢欲動。 “嗚……” 遮住稍稍刺眼的光線, 對著那如水秋睞, 吧唧就是一口,趙秉安笑得好不得意。 晨光透過窗紙,點點灑落屋內,趙秉安的生物鐘一到, 意識就開始回攏, 眼還沒睜開,身上就能感覺到多了一個人。 昨夜的美好還歷歷在目,嗅著懷中的清香,新郎官差點沒忍住再次化身為狼。不過惦記著昨夜新婦受累,趙秉安也不忍心再折騰了。 “我讓她們送水進來,時辰還不急, 你可以慢慢沐浴?!?/br> “不行!先等等?!毙麓采犀F在一片狼藉,兩人身上的褻衣也松松垮垮,這種情景怎么能見人哦。 趙秉安仰面靠在軟枕上,就看著小媳婦風卷殘云般將屋內收拾了一遭,期間眼神調戲無數,臉上的壞笑讓小媳婦恨不得撲過去咬上一口。 “進來吧?!蔽輧仍缤硎且鍜叩?,昨夜發生了什么怎么可能瞞住也沒有必要避諱,趙秉安一把將小媳婦圈入懷內,扯上喜被,一點也不怕被奴仆們取笑。 可憐三房與新婦帶來的下人,一進屋發現主子們還沒起身,一時間真是尷尬無匹。 “嘶……,你還真舍得掐啊?!笔謩耪娲?,一點不像昨夜軟綿綿的樣子。 閉嘴!這個人臉皮怎么能這么厚,這種閨房秘事也能當著下人的面說。 丫頭們頭已經抬不起來了,就連見多識廣的婆子此刻也招架不住,擺出浴桶、衣衫,便急急退了出去。她家穩重內斂、氣勢深重的十少爺去哪了,怎么成婚不過一夜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小夫妻哪哪都是情趣,梳洗間又是好一番折騰,趙秉安借機嘗試了一下他畫眉的手藝,事實證明,眉筆這東西書法再好也不一定玩的轉。 被轟出里間,他也不惱,笑嘻嘻的歪在案榻上看美人梳妝,殊不知,眉目含情的慵懶公子,也是不可多得的一道風景,最起碼邵媛馨就入了迷。 回文院原就是玉函院的一部分,三爺夫婦溺愛幼子,特意在離居所最近的地方修繕了這個院子。所以趙秉安夫婦幾乎是抬腳就進了三房正廳。 “兒攜新婦給父親母親請安!” “兒媳見過父親母親?!?/br> 蔣氏舍不得兒子久跪,一把就把趙秉安給拉了起來,身形頓了一下,受了兒媳的禮,才讓人起了身。 三爺在一旁抿了下唇角,當初媳婦沒進門,天天催著幼子成婚,昨天好不容易娶進門,自家婆娘卻又一夜沒睡,在被窩里哭天抹淚的,連帶自己也沒休息好。 蔣氏就是一時心慌,她心里對邵媛馨還是滿意的,這不,剛行完禮就趕緊補上一個大紅包。 早膳用完之后,趙秉安就帶著媳婦趕去靈犀院,五叔現在不在,他總得多陪陪五嬸。憐惜邵媛馨昨夜新婚,趙秉安小心緩了步伐,路上講了不少永安侯府的家事,他可知道,長房與二房的幾位嫂子都不是省油的燈,這丫頭新進門,就怕別人與她為難啊。 沈氏一早就等著了,同出世家,她與邵媛馨之間能聊的東西可多了,到最后,趙秉安只能在一旁當個可憐的背景板,沒人搭理他,趙秉安就開始琢磨凌何幾家的安排。 這件事雖已在太子那里過了明路,但前期還是得他們自己籌謀,戶部不說油潑不進,但致命的地方確實都攥在蘇家手里,這點就是何家碰破頭,估計都搶不到手。好在蘇澤均一倒,戶部出現了不少薄弱的空檔,此時進人,可謂天賜良機了。 康王最近主要就是在折騰這件事,一個側妃就坑的戶部右侍郎回不了頭,以那位殿下“餓死膽小,撐死膽大”的脾性,恐怕已經將戶部敞開的這塊肥rou認定為自己的盤中餐了,畢竟太子從不相爭,魏王也有一段時日沒出來刷存在感了,整個朝堂上下還有誰能與其掠鋒。 趙秉安捏著衣角,思忖著要不要給這位殿下添點堵。 河北那邊,孟薛濤不知與蔡川廷達成了什么協議,隴西世家中低層勢力進京居然得到了吏部的暗中配合,現在一場廝殺馬上就要開始,蘇家如果不能保住戶部這塊基地陣營,那以目前的形勢來看,很可能江南魁首之位也得讓出來,除非,蘇澤衡親自站出來,彌補蘇家繼承人上的大漏洞,否則,單憑蘇袛銘的次輔之位是撐不了多久的。 譚家,申家雖已謝幕,但張、顧兩位閣老可還硬挺著呢,次輔又不是首輔,更換起來沒那么麻煩。 一想起蘇家兩父子,趙秉安就鬧心,沈林舍了多少人手進去都一無所獲,要不是府上的暗衛在宮里藏的深,恐怕他到死都不會知道蘇澤衡居然與陳合有一腿。 這位陳公公可是內侍監的二把手,平素神出鬼沒的,趙秉安連他的身世都查不清楚,更別提摸底了。 蘇家逢難,蘇澤衡與蘇煜父子卻跟沒事人一樣安閑度日,趙秉安就納了悶了,蘇家要想反擊,河北現成有個大把柄可以抓,為何到如今都還沒有動靜,他們到底在等什么呢。 成大事者,善謀善忍,其實蘇澤衡只是在等一個合適的時機,迎回他需要的人。永安侯府這場大婚將京中所有注意力都引走了,可是予了他好大方便。最起碼,他神不知鬼不覺的敲開了宗人府大門,雖說那位殿下現在還不愿交出名單,不過估計也快了,畢竟要是能榮華富貴的活,誰愿意在那咫尺之地茍延殘喘。 凜冬將至,真龍還朝,屆時風云變色,天下更迭,區區一閣老之位算什么,蘇澤衡要的是半壁江山! 論后宅段位,人際來往,沈氏絕對是永安侯府個中翹楚,別看世子夫人一向以一府之主自居,你讓她在沈氏面前咋呼試試,不用五爺出手,沈氏都能讓長房自顧不暇。這可是沈首輔一手教出來的閨女,趙秉安時常覺得,以五嬸的眼界智謀,囿于后宅里絕對是屈才了。 時辰差不多了,他們得往華廈那邊去了。 祖祠重地,女眷止步,趙秉安領著新婦在趙氏所有長輩的注視下叩拜祖宗,接受祝福。 老侯爺作為族長,親自執筆,在族譜上趙秉安的名字之下續上了“邵氏”二字,自此以后,邵媛馨便是永安侯府十少奶奶趙邵氏,外人眼中再不是邵家女。 以趙秉安在永安侯府的威信,這滿堂女眷還真沒有幾個敢為難邵媛馨的,再說,邵媛馨本人也不是什么小白,好歹也是世家出身,待人接物甩尋常閨秀一大截。再說經歷過種種風波,她也比尋常閨閣中的女子多了一份堅韌大氣,妯娌間的一點酸言酸語,根本不放在心上。 簾內女眷們話著家常,侯府第四代孫輩忙著從新嬸子那里討紅包。簾外,趙秉安幾兄弟卻在商量著隴西世家之事。 四位老爺高坐堂上,閉口不言,任由小輩們自己發揮。 “十弟的意思是,戶部即將有一場大震蕩?”二少爺急了,小十的為人他是清楚的,絕不會無的放矢,既然他開了口,那這事十有八九跑不了。 “最遲入冬之前,必會發生?!崩舨空{任的勘合上限期是兩個月,光入京一事就折騰去了半數時間,更別說接下來還要層層運作,另外,戶部年關最忙,在小年之前,是絕對要填充人手的。 二少爺瞧著堂弟嚴峻的臉色,緊張的咽了下口水。他在六品戶部主事的任上已經干了三年,不長不短也算有點資歷,不知此次能否一搏。 三少爺也在戶部當值,不過他倒是不在意什么震蕩,他的官職就是負責戶部與內務府的接洽,說白了,靠的就是和三叔的關系,只要三叔不倒,誰也搶不去他這個飯碗。 可以預見,凌何兩家與蘇家的廝殺必定十分慘烈,趙秉安不太想攪合到這灘渾水中,但老二的身份擺在那里,就算他安分守己,屆時隴西那些人也必定會找上門。其中分寸,要想拿捏好,恐怕還得細談。不過,眼下老四也在堂中,有些事就不可明說了。 大少爺眼角瞥過邊上沉默的老四,心里也是一陣厭惡,看來當初送他進光祿寺這招是走錯了,這個混賬東西,居然敢跟蘇家人勾搭,若不是父親力保,他非再抽上一頓不可。 幾個眼神間,入朝的秉字輩就把老四排擠在外,話題很快遮掩過去了。四少爺低著頭縮在角落里,似是什么也沒發覺,實際上后槽牙都快被他咬碎了。 男人們聊正事的時候,女眷一般不插話,但如此區別待遇,眼沒瞎都能看的出來。一簾之隔,四少奶奶也是強顏歡笑,距離分家遙遙無期,他們這日子熬到什么時候是個頭啊。 蔣氏與沈氏倒是很同情這位侄媳,老四那個糊涂種子,但凡有他媳婦半分清醒,也不至于走到今天這地步?,F在闔府容不下他這一支,說來也是他自己造的孽,只是可惜了阿禧這個討喜的孩子,有這么個爹,將來婚事上恐怕要坎坷許多了。她們那位大嫂可不是什么心胸寬廣之人,老四連累秉宣受刑,這份債早晚要落到四侄媳母女身上。 第175章 驚雷 時至年關,京都各處一片紅火景象, 趙秉安這兩個月閉關修習, 佳人一旁紅袖添香, 過得好不愜意。至于朝堂上那些紛紛擾擾, 現在也還沒脫離他能掌控的范圍。 二少爺最近一落衙就往回文院這邊跑,邵媛馨一瞧這日頭,就知道幾位大伯子又該過來了。 點起燈籠,在書桌前面擺上團座茶盞點心,十少奶奶便默默領著下人出去了。侯府上膳食定點兒,這些爺們一遇到正事哪管時辰幾何,她若不預備些宵食, 只怕明誠那個悶葫蘆又得餓一夜。 趙秉安氣定神閑的讀著《春秋》, 臉上不見半分急色。旁邊二、五兩位少爺已經是如坐針氈了??v使十弟一早就提醒過戶部有變, 可兩人都沒想到朝局能瞬變成這個樣子。 “戶部十三清吏司現如今已經停了一半,給事中還在勉力運轉,可都察院、大理寺再查下去,恐怕他們的賬面也兜不住多久了?!?/br> “誰能想到吏部、兵部、工部都跳出來橫插一杠子, 大理寺現在被架上了火爐, 是查也不是,不查也不是,戶部那些爛賬甭說一個月,就是給一年也不見得能理清楚?!?/br> “兵部這邊也不太平,武勛們咬死軍需數目有缺,非要與戶部核準賬冊, 我看他們現在就是有恃無恐,非要落井下石不可?!贝笊贍斚肫鹉切┤诵U橫的嘴臉,真是腦門都疼。兵部里頭兩位侍郎,明明他爹穩壓章春民一頭,偏偏亂攤子都被推到了自家父子頭上,他就不懂了,張閣老這是什么意思,趙蘇兩家的宿怨誰人不知,他現在這番作為是有意放手,讓自家乘機報復嗎? 轉身將書本遞于桌案上,趙秉安握起茶盞來滿飲一杯,稍微有些燙嘴,卻讓整個胸腔立時暖了起來,嗯,自家媳婦就是貼心。 “愁什么,且讓他們鬧去,這些世家之間也不是毫無齷齪,申沈蘇張顧,誰不咬誰一嘴毛,讓他們折騰去吧?!鄙晔扣婆R走之前將大半勢力留給了蘇袛銘,導致張顧兩位閣老被壓制多年,趙秉安就不信,他們心里真的什么怨念都沒有。 現在蘇家落難了,張燾有意架把火有什么好稀奇的,不過,趙秉安倒不認為張、顧兩位閣老能成事,他們的底蘊比起蘇家來差太多了。蘇袛銘前后主持過三科會試,麾下門徒無數,戶部現在雖說是傷筋動骨,但也沒到拆分的地步,部堂里的中堅勢力還攥在蘇家手里,一時半會估計吐不出來。 “凌家泰半人手已經投進去了,但跟腳立穩的寥寥無幾,何家更慘,完全被排擠在給事中之外?!倍贍敩F在晚上睡覺都不安穩,戶部最怕的就是內行查賬,有的沒的總能弄出些東西來,大理寺這邊倒還好應對,關鍵是都察院,那幫鐵閻王是抓一個死一個,現在戶部里人心惶惶,也不知道下一個倒霉鬼會輪到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