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節
開始時,那些欺負同學的熊孩子,也不明白自己為什么突然間就這么倒霉? 有人甚至被老師叫了家長不說,又被家長狠狠地打了一頓。 慢慢的,聰明點的人也就隱約察覺到了,自己倒霉或多或少都跟陶二國有點關系。只是,他們又抓不著證據,又不敢說陶二國什么。 沒辦法,現在的陶二國一臉陰氣沉沉,眼神也是陰冷陰冷的,就像是一條毒蛇。好像得誰都會恨恨地咬上一口。 后來,那些熊孩子也就不敢再欺負陶二國,或者給他取外號了。 沒辦法,有些人平時悶不做聲,一瘋起來就跟瘋狗沒什么區別。咬了人也不輕易撒嘴,非要在那人腿上狠狠地撕下來一塊兒rou,他才會善罷甘休。 班里的同學實在被嚇壞了,都離陶二國遠遠的。也有人說陶二國會一些很邪門的東西。 陶二國可不管他們怎么想,他也樂得自己一個人清靜。 去年期末的時候,陶二國考了全班第一。愣是沒有一個同學敢說他的不是,也沒有人懷疑他是作弊抄襲。 因為數學老師破天荒出了兩道難題加分題,全年紀只有陶二國一個人做對了。 自那以后,老師們也變得對二國青睞有加。 特別是數學老師他發現陶二國腦子特別聰明,在數學方面很有天分。 所以,過完春節再開學之后,老師就找到陶二國,說是方丁丁同學家里有事,不能參加奧數比賽,想讓二國代替他去。 二國只答應,回家再考慮考慮,并沒有直接應下老師的這件美差。 他這都變成矬子了,就不想再出風頭。被報紙上報道成,身殘志堅的好少年了。 * 轉過天起來,陶二國起了個大早。 起床后,他走到墻邊兒,小心翼翼的用柜子上的直尺,比著自己的頭頂,測量著身高。 對比的目標是墻上用紅粉筆,畫出來的一小條紅線。這還是二國讓大國幫他畫上去的。 二國想用這種方式,來確定自己是不是長高了?他每天都要悄悄測量上一下。 只可惜直尺的另一邊,頂到墻上,每次都和那道紅線重合在一起。 二國一時間有些心煩氣躁,放下直尺,狠狠地用拳頭砸了墻壁一下,感受到手上的疼痛,他這才多了幾分清醒。 過了好一會兒,二國才穿好了衣服,故作無事地走到外間的客廳里。 他爸雖然平時很忙,可自從他得了這毛病。老馮幾乎每天早上都會給兒子熱牛奶,攤雞蛋,有時甚至會準備醬牛rou,骨頭湯或魚湯。 前些年,他們一家住在鄉下,日子過得格外艱難。老馮早就養成了節儉的好習慣。就算后來到了城里,跟著容五爺一起養龍魚。他們家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過??衫像T仍是節儉的厲害,他自己連個雞蛋也舍不得吃。 自從二國病了之后,老馮整個人就完全變了,他開始日復一日,想辦法改善全家的伙食。 在他的心里,就覺得只要伙食好了,營養跟得上去,二國肯定還能長大個子。 大國也知道弟弟身體不好,從來不跟二國搶飯吃,反而知道把好吃的東西要留給弟弟吃。 面對這樣的家人,陶二國覺得心酸委屈的同時,卻也會感到格外的溫暖。 就算他再怎么發脾氣,鬧情緒,也還是會把父親準備的愛心早餐全都吃干凈。 老馮看著兒子吃完早飯,過了一會兒,又忍不住問道。 “昨天,秀秀說幾點過來接你來著?我要不要也給她弄一些早飯預備著?” 二國頭也不抬地說道:“不用了。秀秀很粘伯母的。每頓飯都必須跟家里吃,她才覺得舒坦呢。 伯伯家知道她今天一早要出門,肯定提前就把早飯準備好了。爸,您就放心吧,過一會兒,秀秀就來了?!?/br> 老馮只得點頭說道?!靶阈氵@丫頭,一向穩重,她做事我也很放心?!?/br> 說完,他又勸了二國兩句?!澳愕搅酸t院,就把你的情況好好跟大夫說說??纯创蠓蛴袥]有什么別的意見?也不用太擔心,該怎么治療,咱們都聽大夫的。他讓怎么吃藥,咱們就怎么吃藥。你這毛病肯定會好起來的?!?/br> 二國心中無比苦悶,有心想反駁他父親兩句?!拔疫@毛病恐怕再也好不了了?!笨伤а垡豢?,父親的兩鬢白發,和那張布滿辛酸的滄桑老臉,二國突然就噎住了,他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治好他的病,這也成了他老父親的心愿。二國實在沒勇氣,徹底打破它。 此時的陶二國就像是被身高束縛著的小獸,就連在家里痛痛快快地嚎叫幾聲都不行。 父子二人之間突然籠罩在一片尷尬的安靜中,大國仍是無所察覺地繼續吃著早飯,母親仍然坐在里屋念著佛。 馮家的時間仿佛靜止了一般。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了一陣敲門聲。很快就聽見蘇秀秀在門外說道:“馮叔,二國,我過來了?!?/br> 老馮連忙起身去開門,陶二國也放下了餐具,拿起了自己的書包,背在身上。 老馮又笑著問蘇秀秀?!靶阈?,你吃早飯了嗎?難為你這么一大早就趕過來了。要不還是在咱們家里吃點兒吧?我今天還特意熬了魚湯呢,打一碗給你喝吧?” 蘇秀秀連忙說道?!榜T叔,您就別忙了,我吃了早飯才過來的,是許姨幫我準備的。馮叔,您放心,我這兒也帶了些吃的。等到十點多鐘,要是肚子餓了,我和二國可以分著吃?!?/br> 她說著,就拍了拍身后的書包。那書包鼓鼓囊囊的,也不知道塞了多少東西。 很快,二國也背著包走了過來,對蘇秀秀說道?!拔覝蕚浜昧?,咱們快走吧!” 老馮又連忙從廚房里,拿出了一個軍用綠水壺,掛在兒子的身上,嘴里還說道?!笆倾y耳甜湯,你們渴了累了的時候,就喝一些吧,也能甜甜嘴?!?/br> 陶二國本想說?!鞍?,您以后就別再打聽那些偏方了。我的病指不定怎么樣呢?治不好也就治不好了?!?/br> 可是,看著老父親那雙充滿期盼的眼睛,他到底還是什么也沒有說出來。 二國垂下頭,把水壺帶子捋順了。 這時候,就聽蘇秀秀問,“去醫院要用的那些東西都準備好了嗎?上次做檢查的那些東西帶了嗎?最重要的還是病歷本,有醫生的記錄?!?/br> 陶二國有些不耐煩,垂著頭說道:“都準備好了,都帶了,咱們趕緊走吧!蘇秀秀,你別總跟個小老太婆似的,管東管西的,沒勁不沒勁呀?” 說完,他就推開自家大門,先一步沖了出去。關門的時候,還發出了很大的響聲。 屋內,老馮連忙向蘇秀秀說道?!岸@是向我發脾氣呢,秀秀,你可千萬別往心里去?!?/br> 蘇秀秀不以為意地說?!榜T叔,您放心,我不會跟病人計較的?!?/br> 說完,她也出了馮家大門,快步跑了出去。 老馮透過窗戶,剛好看著少女邁著輕盈的步伐,很快追上了前面那個又矮又矬的小男孩。 她上前就不客氣地抓住了男孩兒的背包帶,嘴里還埋怨道,“死二國,你想累死我呀?明明知道我身體不好,還跑什么跑?” 二國仍是一聲不吭,卻也放慢了腳步,一路配合著蘇秀秀。 沒辦法,他也知道蘇秀秀身體其實弱得很。 這兩年,到了容家之后,雖然灌奶灌的,蘇秀秀看上去挺高挺壯的??蓪嶋H上,這姑娘小時候受了太多的苦,身體底子差,也沒什么力氣。論口才她厲害著呢,一拼體力她立馬就慫。 這大概也是她喜歡孟庭松的理由。 * 兩人一路沉默著,走到了車站,二國的臉色還是很難看。 他干脆就找了一個角落,蹲了下來,低頭看著地面。 很快,蘇秀秀也背著書包,蹲在了他的身邊。她也不說話,只是在旁邊默默地陪著他。 可就是這種安靜地陪伴,卻多少還是安撫了二國身上焦躁的情緒。 過了一會兒,二國如同自言自語一般開口問道。 “如果我這病治不好,可怎么辦?我喝藥也這么長時間了,一天也沒斷過??晌业纳砀邊s一點兒都沒長過,還是只有一米四二?!?/br> 蘇秀秀深深地看了陶二國一眼,然后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 “應該不至于長不高,你這才剛治了多久,就這么沒有耐心了。 說不定,到了明年,你突然就長高了呢。而且,我覺得你這個病跟心態也有關系。你不要總是想著長高長不高的,盡量多放松一些,平時該干嘛干嘛。說不定藥的效果會更好呢。就好像有人總想懷孩子,卻一直懷不上。這些其實都是心理原因?!?/br> 陶二國覺得蘇秀秀說這話,還真是有幾分道理。只是他又忍不住問道?!澳且敲髂甑臅r候,我還長不高可怎么辦?那我是不是永遠就這么高了?只有一米四二?!?/br> 蘇秀秀不滿地說道?!拔医o你看過相的,你能長到一米七,最少一米六九,陶二國你忘了?” 說完,她就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看著陶二國。 此時,他們要乘坐的那輛公共汽車已經拐過彎,向他們這站行駛過來。只是中途還有兩個小站,很快就要過來了。 二國抬頭仰視著蘇秀秀,嘴里卻嘟囔著說道?!拔疫€真不知道,看面相還能看出人長多高呢?” 蘇秀秀想了想,到底還是決定跟二國說了實話。 她突然問道:“二國,你還記著跟咱們買龍魚的那位左先生嗎?就是后來把小金龍送到咱們那邊治病的那位孝子?” 二國點頭道::“記得呀,從美國回來的那位左先生,你提他做什么?” 蘇秀秀嘆了口氣,接著說道?!氨緛磉@事不應該現在就跟你說,可你現在這狀態實在不行,眼看著都要自暴自棄了。我就跟你說了吧。我爸過春節之前,其實已經求了左先生,在美國那邊幫你打聽這個病的消息?萬一你的病在國內喝中藥治不好,我爸就想把你送到美國去治病。不管你自己覺得怎么樣,我爸從來沒有想過要放棄你,陶二國!” “什么?”二國聽了這話,不禁大吃一驚。這也難怪蘇秀秀會送一本英漢詞典了。原來他們是這么打算的? 只是二國實在沒想到,在他母親做了那么多對不起伯伯的事之后。伯伯卻還這么為他打算? 一時間,二國眼圈都紅了,他喃喃自語道?!安恢诞數?。我不值當伯伯和你們這么照顧?!?/br> 蘇秀秀瞥了他一眼,隨口說道:“我就是先在你面前透透風聲。讓你明白咱們并不是只有這一條路可以走,你也能放松下來,繼續接受治療了吧?至于這事,你先別跟別人講,包括你爸媽,以免節外生枝!” 二國點了點頭。 為了掩飾他那顆無法平靜的內心,二國只得轉移話題說道。 “我放心什么呀?國外都是從死人腦子里抽取生長素,再打進大活人身體里治病。我可接受不了這種治療方法?!?/br> 蘇秀秀忍不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又開口說道?!澳氵@都是什么老黃歷了?現在人家美國那邊可不流行這個治療辦法了。人家自己可以合成生長素。你這么較真兒干嘛?” 說完,她實在忍不住曲起手指,狠狠地彈了二國腦門一下,還發出了挺大的響聲。 陶二國氣呼呼地看著她,也沒有說話。 這時候,剛好公共汽車進站了。 二國一下躥到了蘇秀秀前面,很孩子氣地沖著她喊道,“你再打我的頭,我就告訴伯伯去,其實你最壞了,總是欺負人!” “嘿,你這臭小子,居然也學會血口噴人了是吧?”蘇秀秀站在車下,不滿地罵道。 上車后的陶二國卻沖著她做起鬼臉兒,又說道?!拔疫€不是跟你學的,蘇秀秀你個死丫頭!” 蘇秀秀一時無語,干脆就沖上了公共汽車。為了報復,她沖過去就把二國的頭發弄成了雜亂的鳥窩。 二國倒也沒生氣,這么一鬧,二國的心情反而變好了許多。 兩人就這樣說說笑笑的,坐著車,一起去醫院里治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