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正確的蓄力和發力方式,可以減少體力的消耗?!?/br> 對于劈柴之法,她沒有對孫文藏私,這些基本功每個弟子都會學,只是初時沒有太深的領悟,唯到了返璞歸真之境,才能悟得其中真髓。 一般而言,唯有修為到了一定的程度,五感靈識足夠敏銳,才能感知到意境的存在,而意境,則以自身修為為依托,自身修為又得靠于rou身的素質,相輔相成,缺一不可,唯有徐徐圖之。 故而修之道,筑基后是煉體,煉體之后,才是結丹。 涼錦雖經驗豐富,但礙于此身羸弱,又無修為承托,空得意境,就像無根之萍,對身體的把握無法面面俱到,能發揮出來的效果極少極少,其結果,僅是能對現下之事有所幫助。 孫文眼中透著驚奇,目光灼灼地看著涼錦: “姑娘何以教我?” 他出身平民之家,雖識得幾個大字,卻非棟梁之才,在家時劈柴挑水之事亦不少干,卻從未聽過這般言論。此時從涼錦口中聽到,他頗覺好奇,想要一探究竟。 涼錦將將木柴放好,聞言便道: “你我都曉得,一斧下去,柴禾對半二分,便是劈柴,但這一斧卻是有所講究?!?/br> “對于己身而言,劈柴,便是由眼到心,由心到手的過程,要想做到手眼如一,卻是很難很難。往往眼到了,手卻不準。但手眼之差非是不能改善,其前提便是心靜?!?/br> “唯有心靜了,眼方可專,手方可利,速度自然會快上一些?!?/br> “但無論多快的速度,總會消耗體力,這時候就要學會省力,用更少的力量和更快的速度去劈?!?/br> “欲要省力,便要學會發力,人體擁有很大的潛能,光靠兩臂之力,卻是太過浪費,人之雙腿,其力勝過雙臂不知幾何,若將雙腿之力灌入軀體,再注入雙臂,如這般……” 她說著,雙腿一前一后稍稍錯開,眼睛一閉一睜,雙腿一蹬,手起斧落。 啪—— 小院中乍起一聲清脆的鳴響,那柴禾從中裂開,不偏不倚,恰好對半均分。 孫文微張著嘴,驚訝之情溢于言表,這一刻,他甚至覺得,涼錦柔弱的身體里似埋藏著極大的能量。她的年紀明明比他還要小上許多,但言談舉止卻頗為老成,許是因著家中變故,那雙眼睛少了少年人該有的蓬勃朝氣,顯出超越她年齡的深邃與成熟。 見孫文呆愣住,涼錦便沒有繼續與他講說,言盡于此,他能領悟多少是他的事情,她與他非親非故,到此已算仁義。 此時已到正午,院外響起急匆匆的腳步聲,院中兩人同時聽聞聲響,轉頭看去,見一道衣少年從院外走來,手中提著食盒。 “這是你二人的午飯?!?/br> 他疾步走進小院,將食盒放于院墻邊,隨后不再與兩人多說,轉身走了,似還有要急的事要做。 涼錦與孫文面面相覷,孫文起身將那食盒拿到院中,揭開來看,同時開口: “午飯倒還準時,這送飯的少年年紀與我們一般大,可也是伙房的弟子?” 涼錦點了點頭: “當是如此?!?/br> 孫文將食盒中兩碗米飯端出,遞一碗給涼錦,除此之外,食盒中還有兩個小菜,扮相不錯。 飯后僅稍作休息,兩人又開始劈柴,有了涼錦先前的指點,孫文一下午沒有說話,埋著頭研究涼錦所說的發力方法,時而眉頭緊鎖,時而喜笑顏開,劈柴的速度也有所提升,許是略有所得。 不知不覺,天色便暗了下來,太陽眼看就要落山,二人面前的木柴卻還剩了近一半。 他們忙了一整天,早已疲累不堪,就算涼錦意志堅韌,她的身體畢竟羸弱,已經到了極限。孫文更是連拿斧子的力氣都使不出來了,若非有涼錦在旁側,他都想就地躺下,好好睡一覺。 涼錦面不改色,繼續劈柴,雖然手臂酸軟,動作變得遲緩,卻沒有因此停下。 正當此時,吳德忽然來到小院,孫文一驚,手里的斧頭沒有拿穩,跌在地上。 吳德陰鷙的眼神自他有些發白的臉上掃過,在看見涼錦身后的柴堆時猛的頓住,瞳孔微微一縮: “這些都是你劈的?” 他冷著聲音問道,臉色十分陰沉。 涼錦聞言一愣,有些奇怪吳德的態度,前世她手無縛雞之力,又從未劈過木柴,一整日柴禾未劈到一成,以至于被吳德狠狠責罵,這也是為何她先前不做保留,努力劈柴的緣故。 但不知為何,他此時的說話的語氣竟比之前世還要陰沉。 吳德見她沒有說話,臉色越發難看,他抬手一抓,將一塊劈好的木柴抓入手中,這木柴兩頭勻稱,紋理清晰,顯然是一斧劈就。 他斜眼睨著涼錦,陰著臉開口: “呵,這可真是怪事兒,你一個剛入宗的小丫頭,又是無法修煉的廢物,竟能一日之間將這柴火劈了五成?!” 他拿在手里那支劈好的木柴兩端勻稱,紋理清晰不亂,顯然是一斧劈就,絕非涼錦這初入宗門手無縛雞之力,還入了伙房的小丫頭能夠做到,他認為涼錦做了弊。 涼錦從他抓向木柴的時候就已明了過來。卻是她疏忽了,還未將心態從前世的身份中調整過來,卻忘了這身體,根本無法將劈柴之事做到這種程度。 她淡漠的眼神猛的一變,事已至此,無論如何吳人定會抓拿這個把柄,將他們二人訓斥一通。 若她還是前世那個她,或許只能忍氣吞聲,但今生與前世不同,她對吳德了如指掌,吳德卻與她不識,哪怕正面相抗,她亦是不懼。 人活一世,不過生死爾。她確信自己不會死,更不會死于一個螻蟻般的角色之手。 命在我手,豈容他人耳邊聒噪?! 她就是要狂! 狂這一世又如何?! “吳德!你可記得你今晨所說之話?!” 她突然一聲爆喝,大聲質問。 吳德未曾想在他氣勢壓迫之下,涼錦竟將他的逼問視如無物,反而質詢于他! 一旁的孫文早已驚得目瞪口呆,他怎么也想不到涼錦竟敢這樣與吳德說話。 吳德稍一愣神,旋即反應過來,怒極反笑,冷聲開口: “我今晨說了什么?” 涼錦直視著他,分毫不讓,字字鏗鏘: “你言我二人什么時候劈完這些柴火什么時候便可回房休息,以我之力,僅劈了五成而已,然你方才卻如此逼問于我!是為何意?!” 吳德眼睛微微瞇起,隱隱閃爍著陰毒的寒芒: “你想說什么?” 他的聲音很輕,卻叫旁側孫文打了個寒顫,一股寒意從腳底板躥升上來,叫他感覺如芒在背。 涼錦卻像是沒有注意到吳德神情的變化,毫不躲閃地言道: “你濫用私權刻意刁難我等,我二人雖因資質緣故被分管于此,但這廢物二字豈是你能說的?!” 第5章 毒蟲 涼錦話音落下,院中忽的安靜,孫文張大了嘴,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他此刻看向涼錦的目光簡直如同見鬼。 “哈哈哈哈!” 吳德沒曾想涼錦竟真的敢說出口,他靜默一瞬,忽然哈哈大笑,笑得彎腰弓背,滿臉譏嘲: “刻意刁難?你這小丫頭片子又懂得什么?” “修行一道必然充滿諸多艱險,不給你們點顏色瞧瞧,你們還當真以為得了仙人教授便可萬事無憂!嘿!每年新晉弟子都有送到伙房來的,你以為我為什么能一直做這里的管事?” “宗內大人物哪里會管你們幾個尚連記名弟子都不算的廢物弟子的死活?” 孫文在一旁聽得又驚又怒,吳德的話甚至比涼錦給他的沖擊還要大。卻見吳德面上陰冷的笑容一收,眼中迸出寒芒: “木柴劈不完不算大事,新入伙房的弟子沒一個能做到當日就完成的!我稍作懲戒,就算宗內有人來查,也不會因為幾個修煉無望弟子追究于我。但是!” 他驀地冷笑一聲,晃了晃手里的木柴: “作為新進弟子,你以為這種偷jian?;募總z能瞞過我的耳目?你最好老實交代是誰幫你劈的這些柴火!否則我將此事上報,你立馬就得從凌云宗滾出去!” 話音落下,站在一旁的孫文臉色大變,吳德之言可謂嚴厲至極,對他們這些欲要拜入宗門修習仙道的弟子而言,入選上山已是不易之事,若是被逐出山門,又無大運機緣,將一輩子平庸,無法再觸及修仙之道。 而涼錦在他說完這句話后,嘴角卻勾了起來,她漆黑的眸子閃過一抹深邃的幽光: “你懷疑有人替我劈了這些柴火?” 涼錦臉上的笑意看得吳德一愣,他面色愈發難看,抬高了聲音質問: “難道你還想狡辯?!” “不不不……” 涼錦搖了搖頭,雙眼微瞇,似笑非笑地看著吳德聞言得意的樣子,忽而話音一轉: “我只是想讓你認清現實!” 說完,她腳尖一挑,一塊原木騰的一聲飛起,穩穩落在木樁上,涼錦雙眼一閉一睜,眸中迸射出鋒銳的氣勢。 “喝??!” 她大喝一聲,雙臂用力劈落,木樁上的原木在一陣噼啪聲中竟均勻裂成六塊! 整個過程行云流水,吳德甚至沒有來得及出聲,那柴火已然劈成,與他手中那塊一般無二。 他被涼錦突然爆發出的氣勢震懾,竟不由自主地連退兩步!等他回過神來,頓時又驚又怒! 他漲紅了臉,手指涼錦,眼瞳里怒火中燒,卻硬是一個字也沒說出口。孫文見此,緊咬著牙,心中一橫,開口道: “管、管事!這些柴確實是她自己劈的……” 涼錦訝異地看了他一眼,沒想到他會在此時出言幫她,要知道,吳德此人極不講理,一旦他惱羞成怒,甭管孰是孰非,孫文都得陪著她一起受罰。 果然,孫文這句話就像是落在油桶上的火苗,頓時將吳德羞憤惱怒的情緒引燃: “你們都是串通好的!” 他抬掌一扇,孫文哪里禁得住他一掌之力,只聽他慘叫一聲,整個人騰空而起,摔落在他先前堆砌的柴堆上,將木柴砸得七零八落。 涼錦雙眸一凝,眼見吳德掌扇孫文之后,惱怒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快步踏出,不退反進,恰逢吳德一拳打來,涼錦右肩向下一沉,堪堪躲過吳德的拳頭,但那拳風擦在臉上,仍能感到一陣火辣辣的疼痛。 她將全身力量集中在左腿,踏步之時用力一蹬,身體右傾,朝吳德撞去!配合尚未長開的個子,她的肩膀恰好頂住吳德側腰,吳德不查之下,竟被她這一擊撞退數步! 吳德驚駭地瞪大眼,眼中盡是血絲。 突然,他雙膝一曲,砰一聲跪在地上,雙手捂住被涼錦撞擊的側腰,臉上一片痛苦的扭曲。 涼錦喘著粗氣,伸手按住右側肩膀,剛才一撞之下,她整條右臂都麻了,好在沒有傷筋動骨,緩一緩就恢復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