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已將瑤琴擺在身前的龍羽在一聲鼓響的時候就閉上了眼睛，三響之后，龍羽第一次開始撥動琴弦。

    轉而，整個湖心小島之上一片裊裊仙音。

    隨著天舞頌的前曲部分開始，天舞山之上的小湖中開始不斷激起高高的水花，這些水花隨著眾人合出的樂曲不斷的升高，跳起，竟然開始組成一個個的圖案，有良田，有耕牛，有農民，有街市，居然隱隱之中有了一種大同盛世的景象。只是現在這樣的景象還不夠清晰，其中的神韻也差了很多，但即便是如此也足夠湖邊站著的人們驚嘆了。

    這是青蓮第一次看到惜玉公主，緊緊攥著自己的衣角，青蓮眼睛不眨的望著遠端的那個紅色身影，一只白玉長笛放置唇邊，竹節一般透明白皙的手指靈活的輕按，橫磨，絕艷的面龐之上表情是那么純粹，那么投入。這惜玉公主仿佛集合了全天下女子最渴望的美好一般，那么夢幻。

    一炷香的時間過后，天舞頌的第一個小節已經安全渡過，湖中的水花開始變得更加歡快起來，湖水之中的大千世界越發真實，每一個勞作著的人們竟然都開始有了相貌的輪廓。

    此刻，湖心小島之中超過一半的樂手都已經顯出些許力不從心的疲態，包括龍羽自己也是一樣。其實以音韻激起流水的應和，這已經是樂道與自然相結合的初級境界，這已經是湖心小島中大部分樂師的極限了，但是現在，面對眼前的神曲，眾人都想要繼續努力，一同沖擊，共同來解開這號稱千年無解的神曲，天舞頌。

    繃??！

    再過半炷香，湖心小島之中終于出現了第一個崩弦的樂師。一位年紀三十歲左右，身穿杏色長衫的樂師手中的古箏其中五弦齊齊斷裂崩飛，再也沒有辦法彈奏。而此刻的龍羽也是面色微白，顯然也已經快要到極限。

    崩！咔！咣！

    隨著天舞頌沖到第二節的末尾，湖心島中大批的樂手樂器開始崩裂，古箏、琵琶、紫蕭、甚至編鐘都紛紛承載不住，開始崩裂。

    龍羽心中知曉，并不是因為這些樂器的質地不好，而是因為彈奏的人做不到胸懷天下，他們的心，沒有辦法承載府天盛世、阡陌大同的境界，所以手中的樂器才會一一的崩裂。

    只是片刻的時間，整個湖心小島之上就只剩下寥寥幾人還在演奏。圣女宮的小宮主星沫，九華山的竹月真人，佛光寺的智源禪師，龍羽也在努力的堅持著，這四個人都是面色微微發白，顯然已經接近臨界。而小島之上依舊可以保持安詳寧靜的人只有惜玉公主和枯葉真人。

    崩！

    咚！

    第二小節沖過，龍羽的心也再也不能承受天舞頌之中的盛世景象，手中的瑤琴一下子就有三根琴弦崩裂！

    轉而枯葉真人手中的六面玲瓏鼓也在同時一下子卸去了方才的急促，開始變得舒緩起來，鼓聲變輕，但其中的意境卻更為悠遠，龍羽仿佛吃下了一顆定心丸一般，原本準備抬手離琴的動作立刻停了下來。

    繃！

    龍羽再一次撥琴弦，由于斷弦，龍羽手中瑤琴的整個音階都被削弱，這一聲琴音的音量已經遠遠比不上方才，但是這一刻，隨著枯葉真人一瞬間變低的鼓聲和惜玉公主一同變低的笛聲，龍羽的心中猛然有了新的靈感。

    大音希聲，大象無形。

    第四十五章 拍手踏歌

    大音希聲，大象無形，這一句話適合與世間的任何一種道，武道，樂道，盡皆適合。大音希聲，大象無形是一種美的最高境界。最完美的音韻都必須進入道的境界，進入自然樸素而沒有任何人為痕跡的本真境界。

    心中有了這個感悟，龍羽終于明白過來，斷了三根琴弦并不能讓自己退出這一次的演奏。

    枯葉真人舒緩下來的鼓聲竟然像是一種境界的助推，一種靈魂的凈化，仿佛驅除了心中所有的雜志，龍羽漸漸的再一次跟上了惜玉公主的節奏。

    音律之中有主音，也有作為基礎節奏的點，現在合奏天舞頌的三音之中惜玉公主的白玉長笛就是主音，龍羽的星沫的古箏也勉強算得上是主音，此刻，竹月真人和智源禪師已經漸漸跟不上三人的節奏了，而枯葉真人的鼓聲則是這天舞頌之中助推節奏的點，由枯葉真人的鼓聲作為最基礎的底部承載，推動惜玉公主，龍羽，星沫三人繼續完成天舞頌。

    此刻，一種極致的人道境界印入龍羽心中，漸漸的，湖水之中的大千世界已經變得極為真實，每一個農戶，小販都是一臉幸福洋溢，辛勤耕作，吆喝叫賣，一副盛世生平的景象。

    崩！

    這時，星沫手中的瑤琴二十五琴弦齊齊斷裂，星沫美玉一般的小手之上竟然開始有血滴流出。隨著星沫退出競爭，湖心小島之上只剩下惜玉公主，龍羽和枯葉真人還在堅持演奏，而這天舞頌也已然走到了最后一個小節。

    啪、啪、啪。

    惜玉公主手中的白玉長笛開始龜裂，這聲音一下子進入了龍羽的耳中。這一下，龍羽猛然從沉醉專注中清醒過來，看著惜玉公主開始斷裂的白玉長笛，龍羽一瞬間意識到了自己現在的處境。

    看樣子，惜玉公主已經快要支持不住了，如果惜玉公主的白玉長笛崩潰，那這一次天音大會的勝者一定會是自己，那禹皇神曲譜也自然會落在自己手中，清醒過來的龍羽馬上意識到，如果自己拿到這一次天音大會的優勝無疑會為自己帶來極為深重的危險！

    想到這里，龍羽心頭一沉，作出了決斷！

    崩?。?！

    連串的斷裂之聲響起，龍羽手中瑤琴剩下的二十二根琴弦在同一時間齊齊斷裂！

    啪?。?！

    幾乎是同一時間，惜玉公主手中的白玉長笛也寸寸破碎。在湖邊守護著，保證這一次天音大會順利進行的紫鯊王樂淵立刻明白過來龍羽看似不支實為自斷琴弦的目的是什么，微微皺眉，樂淵的神色之中包含著惋惜和贊賞，惋惜，自是因為沒有能聽到完整的天舞頌，而贊賞則是因為龍羽關鍵時候的果決。樂淵心中清楚，如果龍羽現在得到這一本禹皇神曲譜，一定會為他惹來無窮的災禍。

    天舞山小湖的另外一邊，和親王蕭謙原本陰冷的面色也因為龍羽的自斷琴弦的放松了一些。

    眼前最后堅持著的兩個樂手樂器齊齊崩潰，這天舞頌看來是再也不可能演奏下去了，湖面上飛起的水滴組成的大千盛世景象也隨著龍羽的琴聲和惜玉公主的笛聲落下而開始顯出消退的跡象。

    大勢已去??！枯葉真人嘆息搖頭，也準備收了六面玲瓏鼓，而湖心島上眾多已經退出競爭的樂師也是一臉的可惜，畢竟，解開天舞頌也是他們作為一個樂道愛好者的愿望。

    啪！啪！

    正當枯葉真人準備收起六面玲瓏鼓的時候，手掌輕拍的聲線傳了出來，竟然一點都不亞于仙韻十足的絲竹管弦之音，枯葉真人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拍手之聲傳來，龍羽的注意力也瞬間被吸引了過去。原本因天舞頌演奏終于失敗而情緒低落的所有人都被這拍手的聲音吸引，一股希望從心中升騰起來。

    “是惜玉公主！”湖中原本已經開始飄散落下的水滴竟然在這拍手聲音傳出之后再度神奇的凝起來，看著遠端已經站立起來惜玉公主，青蓮驚喜的大叫出聲。

    拍手踏歌，惜玉公主的小紅鞋子不知何時已經褪了下來，赤著小腳，一臉的明媚，伴隨著拍手的韻律，惜玉公主歡快的起舞。

    這時的眾人才方才醒悟過來，這惜玉公主有神音天舞之稱，現在白玉長笛已經斷裂，失去了神音，卻還有天舞！

    而此刻的龍羽卻沒有想這么多，惜玉公主的舞蹈仿佛踏上了自然的旋律，應合了人內心的渴望，龍羽竟然情不自禁的站起身來，隨著惜玉公主的節奏開始拍動雙手，身體也不知不覺間開始自然的舞動。

    啪、啪、啪！

    漸漸的，湖心小島，包括湖邊站立的所有的人都隨著惜玉公主的舞蹈開始拍手，自然的擺動身軀。而湖中的景象也不在是大千世界的渝牧農耕，而是變成了數不清的水人，都在跟隨著惜玉公主的舞步開始拍手舞動。

    惜玉公主笑的那么歡快，清澈的眼瞳仿佛能把人的心神直直的吸進去一般。這時，惜玉公主一個輕輕的轉身，秋水般的靈動眸子與龍羽的雙眼有了短暫的交匯。一瞬間，龍羽感覺自己的心像是被人掄圓了大棒狠狠的敲打了一下，震動到了極點。

    這時，遙遠的天際中點點斑斕浮現，竟然是數不清的百鳥開始向著天舞山之上的湖心島飛翔，有鴻雁，有海鷗，有魚鷹，眾多的鳥兒開始圍繞在湖心島的上空，不斷的歡叫盤旋。湖心島最中心處翩翩起舞的惜玉公主此刻就是天和地的寵兒，肆意歡樂。

    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