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節
蘇通腦中嗡嗡作響,已經不敢去想那套魚戲蓮象牙連瓶價值幾何。 “呀,這個硯臺很不錯啊,給師兄用吧?!?/br> “你說了算?!?/br> “咦,還有個玉枕呢,師父你” “不要不要,死人枕過的,臟死了!” 蘇通:“……”我可去你媽的吧! 眼見著這對師徒儼然已經把自家倉庫當成了后院,蘇通一顆心痛的都麻木了。 他甚至忍不住想,哪怕就是兒子救回來了,回頭自家急劇縮水的庫存還能支撐得起生意嗎? 就這么會兒功夫,秦巒已經又非常有眼光的給顧陌城挑了一個唐纏枝牡丹鏤空平衡銀球香囊熏屋子,給井溶挑了一串羊脂玉手串,給自己要了兩個鬼工球。 倉庫里足足有五個鬼工球,都工工整整的擺在一個玻璃柜里,材質從木頭到象牙、玉料應有盡有,層數也從三層到二十五層不等,花樣精美,做工精細,當真叫人愛不釋手。 秦巒十分糾結,跟挑大白菜一樣看了又看,拿起來又放下,放下又拿起來,口中喃喃自語道:“唉,這個年代久遠些,更有意義,但層數太少,紋樣我也不大喜歡;這個倒是足足二十多層,可已經是清末,價值反而不如宋代的……” 蘇通血紅著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看,恨不得他哪個都看不上眼,然后空著手出去,再也別回來。 只是理想很美好,現實很殘酷,秦巒猶豫不決的直接結果就是,他足足挑了三個! 秦巒十分豪爽的塞了元代八層的給顧陌城,還很細心的解說道:“這個是百花圖,寓意很好,給你玩。那個雖然只有七層,做工和花樣也簡單些,但是更適合你師兄,就給溶溶。我就要這個明末的吧?!?/br> 說完,還特別理直氣壯的對蘇通道:“唉,我真是太佩服我自己了,面對這么多奇珍異寶竟然還能守得住本心,放心,雖然我兩個可憐的徒弟為了救你兒子嘔心瀝血,一個到現在還冒著天大的風險在外奔波,一個缺了的不知多少年才能補回來,但我們都不是貪心的人?!?/br> 蘇通就恨不得撲上去掐死他。 什么叫嘔心瀝血,還又缺又虛的,我看你這個女徒弟剛才扛著方天畫戟的架勢真是壯如牛! 還不貪心,這還叫不貪心?!你們挑走的那些東西都快夠開一個小型展覽室了,還不貪心?! 就在蘇通在理智和情感之間不斷徘徊的時候,一陣電話鈴聲簡直如同天籟,及時打斷了這對老少強盜般的清掃行徑。 就見顧陌城接完電話之后就表情凝重地說:“師父,蘇老板,我們得趕緊回去,謝師父受傷了,情況不太妙?!?/br> 不等秦巒給出反應,蘇通已經點頭如啄米道:“是呀是呀,我們趕緊回去看看吧,想必謝師父傷的一定很重,我們真的不能見死不救的?!?/br> 秦巒似笑非笑的瞅了他一眼,竟真的示意顧陌城跟他走,還不忘囑咐蘇通趕緊叫人將剛才他們挑好的東西都包起來,立刻送到蘇子市城郊的濕地別墅去。 蘇通咬牙切齒的答應了,一顆心簡直千瘡百孔。 不過好在地獄一般的折磨已經結束。 他趕緊往外走,趕緊鎖門,生怕再有什么變故??汕∏【驮谶@個時候,變生肘腋! 就見已經走出去的秦巒忽然又轉過身來,右臂如一柄鋒利的標槍一樣狠狠扎向倉庫里貼墻放著的一整套十八件青銅編鐘方向,石破天驚道:“對了,忘了說,正巧我們可能會有一個大客廳,大家都在客廳里放鋼琴,我們也跟風隨大溜未免太過俗氣,果然還是老祖宗的東西好,就是大氣,咱就放編鐘吧!” 蘇通終于沒忍住,順著防盜門一尺多厚的門框就滑倒在地,雙腿酸軟,頭腦發昏,再也站不起來了。 強盜,真的是強盜! 短短十幾分鐘,他們家幾代人攢的精品就去了三分之二! 看來這位顧大師還真是如傳言中的言出必行不說假話,說讓他們傾家蕩產,還真就能做到! 第六十二章 等井溶他們回來的時候,謝廣平已經陷入昏迷,整張臉都被燒成潮紅色,額頭冒汗,嘴唇卻泛白。 蘇通急急忙忙的問道:“怎么樣,我兒子那東西找到了嗎?” 井溶對他這種明明看見謝廣平情況嚴重,卻連一句話都不問的自私行為十分不悅,當即拉著一張臉道:“托你的福,能找到的都找到了,謝師父也沒死在里面?!?/br> 他的語氣非常不好,就算是個聾子,也該聽出里面的不滿來,蘇通愣了下,微微有些尷尬,順勢問了句:“謝師父這是怎么啦?” 井溶懶得跟他說,從謝廣平的衣兜里掏出鎖有蘇渙靈魂的小核桃,抬手丟給顧陌城,“先救人?!?/br> 蘇通連連點頭,“是啊是啊,先救人要緊,???” 話音未落,就見顧陌城已經麻利的收了核桃,開始救人??删鹊膶ο髤s不是他的兒子,而是神志不清的謝廣平。 蘇通急了,當場喊起來,“先救我兒子呀!我已經給你們報酬了!” 顧陌城很不耐煩地瞪著他一眼,又對手足無措的周婉說:“趕緊拉著你先生去外面,我需要安靜?!?/br> 蘇通還要掙扎,周婉就先一步搶道:“我們這就走,勞您多費心?!?/br> 一邊說著,還一邊用力捂住了自家先生的嘴。 顧陌城這才滿意的點點頭,覺得這對夫妻怎么看怎么不搭配,男的也太沒有眼力見了。 到底是周婉的態度打動了她,顧陌城就分心解釋一句,“能找回來的東西都已經找回來了,如今定魂丹也吃了,并不急在這一時半刻,反倒是謝師父危在旦夕,自然要分個輕重緩急的?!?/br> 周婉唯唯諾諾的應了,連忙拉著蘇通出去了。 等這兩口子一走,顧陌城和井溶幾乎同時問對方,“有什么特別的發現嗎?” 兩個人都笑了下,然后井溶先說:“這件事情有古怪。那處古墓十分隱蔽,即便是我和謝師父兩個人也找了大半天,而且謝師父這樣經驗豐富的人還受了重傷。假如真像蘇通說的,這處古墓是兩三代人之前傳下來的,中間沒有人去過,幾個對此事一竅不通的年輕人找都找不到!即便找到,又怎么可能順利取得那么多東西,還全須全尾的回來?就算是出事,也是后來才出的事,證明他們在目中沒遇到任何阻礙?!?/br> 秦巒接口道:“除非在這之前就一直有人研究,并且列出了詳細的方案,這幾個年輕人要么是接了誰的委托,要么是盜取別人的現成方案,不然不可能成功?!?/br> 井溶點了點頭,顯然也是這么認為的。 那么問題就來了,一直偷偷研究那塊墓地的人到底是誰? 顧陌城沉吟片刻,結合自己的發現,心中已經有了模糊的猜想。 “蘇通口口聲聲做的清白生意,但我跟師傅進了他家的倉庫之后,卻發現庫存內容跟他口中所述截然相反,幾乎全是清一色的陪葬品。而且根據成色和上面尚未散去的陰氣來看,出土時間不會超過十年?!?/br> “也就是說在過去這些年中,他表面上收斂生意,實際上進一步擴展,即便不是親自動手,也肯定參與到了其中的某一個甚至是某幾個重要環節?!?/br> 事情說到這一步,難免又會跳出來第二個問題: 向他們求救的胡云胡老板,對蘇家背地里進行的事究竟知不知情呢? 如果不知情,他未免也太慘了點。 可假如知情,對他給予極高評價的沈霽和井溶就太慘了些。 顧陌城手下不停,先麻利的把謝廣平腿上已經腐爛的肌rou組織切除,然后取出幾位不知是什么藥搗爛,外敷內用,過了大約15分鐘,才看到傷口里逐漸滲出正常的鮮紅的血。 “沒什么大問題了,”她擦了擦汗,說,“接下來只要慢慢休息就好?!?/br> “他不是那樣的人?!本芎鋈粊砹司?。 一個人可能說假話,但是面相和氣場做不了假,從他們第一面見到現在,胡云的面相和氣場始終耿直純凈,就證明他并沒有說假話。 顧陌城愣了下才意識到他說的是胡云,也跟著點了點頭,“我信師兄?!?/br> 師兄妹兩個正說著話,就聽秦巒忽然低聲喊道:“醒了醒了!” 顧陌城一回頭,果然就見謝廣平已經悠悠轉醒,她不由得有些驚訝。 一般人受了這樣的傷,又吃了她弄的藥,少說也得昏睡兩個小時,可謝廣平竟然不過二十分鐘就醒來了,該說這個人意志堅定呢?還是體質超乎常人呢? 謝廣平睜開眼就發現換了地方,就知道是井溶把自己帶回來治傷了,當即笑著道謝。 顧陌城挺喜歡這種樂觀的病患的,就說:“安心休養,最初幾天可能會虛弱乏力,之后就沒事了。師兄都跟我說了,這次不要錢,算個人情?!?/br> 謝廣平眨了眨眼,這才又松了口氣。 師徒三人留下他休息,轉頭去看蘇渙。 得知兒子以后都只能維持植物人的行動能力和六歲孩子的智商之后,蘇通和周婉兩個人都崩潰了。 “咱們別放棄,再多找幾個人看看,一定還有轉機的?!?/br> 顧陌城嘆了口氣,“再找人看自然沒有問題,是你們的自由。不過我覺得你們也該接受現實了。不是我們技不如人,而是他的魂魄幾天前就已經開始消散,能留下這點就很走運了?!?/br> 周婉已經哭的出不了聲,蘇通也是滿臉淚痕,不說信也不說不信。 事情到這里也就結束了,顧陌城不能做的更多,就準備收拾一下,明天就回去。 第二天一大早,周婉直接受不了打擊,連床也起不來了,蘇通頭發白了一半,一夜之間老了二十歲的樣子。 他的兩只眼睛還腫著,里面滿是血絲,顯然一夜沒睡。 “昨天你們挑好的報酬我已經請人連夜打包好了,今天就跟你們回去?!?/br> 他這么一說,顧陌城倒是想起來昨天想說卻又忘了說的事。 “蘇先生,算我多管閑事吧,趁現在還不算太晚,生意……能收就收了吧。盜墳掘墓,總是有損陰德的?!?/br> 蘇通身子一僵,卻直接冷了臉,“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我太太抱恙,就不送了?!?/br> 說完,就徑直回臥室去了。 顧陌城跟井溶和秦巒交流下視線,都有些惋惜。 三人剛出門,后頭就趕上來還白著一張臉的謝廣平,“討個嫌,搭個便車成不成?” 顧陌城就覺得這人的身體是不是鐵打的?竟然這會兒就能自己走了?!腿上一個血淋淋的大窟窿呢! 得虧著井溶早有準備,覺得可能會去偏僻的地方就開了輛大越野來,不然他們四個人加一個司機,病號還不能擠,一般私家車還真不成。 上了車之后,謝廣平就開始閉目養神,不過大約是疼狠了,褲子上漸漸滲出血來,他皺著眉頭,腮幫子都不自覺的咬緊了。 顧陌城從后面看見,就準備給他再處理一下,結果剛一伸手就被謝廣平攥住了,一句“干什么”喊了一半就戛然而止。 “對不住對不住,”看清是誰后他連忙松開手,眼底的戒備瞬間散去,“睡迷糊了?!?/br> “睡什么睡,”顧陌城微微驚訝了下,但也沒介意,“是疼迷糊了吧?你對自己也真夠狠的,這樣也敢下地?” 說著,就干脆利落的把他的褲子剪了個大洞,然后麻利的重新上藥、包扎。 她的動作實在太快,謝廣平想阻止都沒來得及,眼睜睜看著她把自己的褲子毀了,當即哭喪著臉道:“小姑奶奶,我統共就剩下這么一條好褲子了!” 顧陌城頭也不抬的說:“褲子重要命重要?難道我還等你脫褲子嗎?” 謝廣平就沒話說了。 井溶和秦巒也都被逗笑了,后者又問:“你是因為蘇渙受的傷,按理說多在那里休息兩天也是正理,著什么急!” “一家子上上下下都神神叨叨的,看著難受?!?/br> 秦巒忽然來了興致,“你也看出來了?” 謝廣平輕笑一聲,反問:“我剛才出來,經蘇通開關臥室門的瞬間,你們猜我看見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