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節
短短的幾日,他們就被摧殘的不成人樣,對物欲的要求降到最低。茅屋旁確實有一個小小的木房,似乎這兩日也有人睡過覺,還被加固過,寒風吹不進來,燕靈飛在地上點一把火,大家圍著這團伙抱著被子在草垛上睡覺,康涂還是感覺冷得不行,來回翻滾,趙政掀開被子,一把把他摟進懷里,把兩個人的被子疊在了一起,康涂終于感覺好點了,不一會兒就睡了過去,感覺這是自己人生中睡得最舒服的一覺。 在臨近傍晚的時候,他被一個人拍醒,他以為是趙政,所以翻了個身沒有理,聽見歐陽亙道:“康涂,醒醒?!?/br> 康涂忽然清醒,睜開眼坐起身來,周圍只剩下自己和華余還睡著,此時華余也是一臉懵逼地看著他。 歐陽亙說:“出了點事,別睡了?!?/br> 康涂掀開被子道:“趙政呢?” “他現在脫不開身,”歐陽亙說,“死了一個人,是你們帶過來的,就在門外,出去不要害怕?!?/br> 康涂是出了這扇門才知道歐陽亙所謂的不要害怕是什么意思,茅屋前的雪地上有一大片鮮紅的血,一些細碎的東西鋪在地上,像是人的臟器。 一打開門,風將帶著腥咸的味空氣吹了過來,華余看見眼前的景象之后瞬間嚇得變了臉。 康涂問:“這是誰?” “放心,不是咱們的人,”歐陽亙安撫道,“回去再說?!?/br> 第100章 刑天之罰(三十一) 死的人是當初扔了帽子嫌趕路太急,今天最早和軒轅那邊起了矛盾的人。 茅屋之中自動分成兩隊站在屋中左右兩端, 康涂進去時就感受到了氣氛的緊張。趙政蹲在地中央, 翻了一下尸首身上的傷痕,那死者的整個胸腔都被剖開, 死狀極其殘忍。 華余更加不行了, 再加上聞到了更濃重的血腥味,胃里翻滾, 跑出去吐了個昏天黑地。 趙政說:“像是用刀劈開的?!?/br> 對面的人,算上李信,用刀的一共有三個, 但是武器是無法定罪的, 這里的任何一個人都可以拿起柴刀殺人。 歐陽亙聲音和緩, 在這樣的氣氛之下讓人莫名地感到一絲輕松, 他道:“在黎明之前, 我們還是待在這里吧?!?/br> 千弓憤怒道:“那你以為, 我們死了的這個人怎么算?” “天穹在上,”千弓眼角通紅說,“臨行前, 我向他的妻兒許諾,將他安全送回九州,他家中只剩下這一個男兒,去年的刑天掀起的那場大亂,讓他的三個兄弟死在了戰場上!軒轅,你不得好死, 他日黃泉之下,他哭瞎了眼的老母定會追你到煉獄?!?/br> 軒轅皺眉,肅容,他久居上位,自然知道此時用不著他親自開口,也會有人替他代勞。果然,一個花白胡子的中年男人道:“把嘴放干凈點,你他媽的知道是我們的人殺了他?拿出證據來,說不定是你們自己人動了手腳,還妄圖栽贓給我們?!?/br> 這話實在過于沒有素質,康涂怒不可遏也要破口大罵,被燕靈飛拉住了手,微微地搖了搖頭。 軒轅道:“住口?!?/br> “是誰動了手,”他說,“現在站出來?!?/br> 共工死盯著一個人,上前一步,指著他說:“把你的刀亮出來?!?/br> 那人是個光頭,身材矮小,只有不到一米六,長相卻極為老成,眼神如鷹,此時道:“你是個什么東西?!?/br> 開口后,嗓音粗獷,仿佛是什么老舊機器發出來的聲音。 康涂想起來他好像叫胡鳧,一開始起沖突的時候看上去氣勢很足,背后背著一柄巨大的長刀,好像隨時都打算抽出來血戰一場。 神農站起身來,走上前去,看著胡鳧說:“聾了嗎?把刀拿出來?!?/br> 這算是康涂見到的神農說過最有脾氣的一句話了,他以為神農仍舊會忍。 歐陽亙有些頭疼,輕輕地出了口氣,康涂若非站在了他的身邊恐怕也感受不到這種細微的情緒變化,問道:“怎么了?” 歐陽亙說:“要完蛋?!?/br> “因為神農嗎?”康涂問。 “他不應該站出來,”歐陽亙說,“小不忍則亂大謀,這話雖然不太合適,就這么個意思?!?/br> 上位者的態度決定了下位者的行為,神農的憤怒會讓他的手下肆無忌憚。 趙政上前一步,錯身擋在共工的身前,低聲道:“冷靜?!?/br> 胡鳧毫不畏懼,說道:“你算個你娘個什么狗屁東西,想看老子的刀,就來自己取,有這條狗命不想要就跟老子打一架,老子的jiba都給你看?!?/br> 眾人哄笑。 趙政強硬地推著共工向后退了一步,保持了一個相對安全的距離。 軒轅怒喝道:“胡鳧,反了你了!” 胡鳧冷哼一聲,抱臂呸了一下。 積年的戰爭和死亡讓他們的矛盾已經不單純是家仇國恨,而更像是緣于血液之內的宿仇,是不共戴天之仇。 “把刀亮出來?!避庌@下令道。 胡鳧臉色幾變,眾人也停下奚落,茅屋之中安靜得落針可聞。片刻之后,胡鳧恨恨地將刀甩了出來,扔在了地上,發出一聲巨響。 趙政弓身撿起來,刀身干凈地反光,并沒有任何血痕,刀柄上纏著的布已經被長年累月的抓握染黑,泛著油光,也不見血色。 浮游說:“他有殺機,不過這里的每一個人都有,不只是他?!?/br> “只是殺機,”軒轅沉著道,“卻不一定真的動手,不是嗎?” 浮游不卑不亢道:“確是這樣,你要是想這樣說我們誰也沒辦法,有殺人的想法,卻不一定他殺了人,不是嗎?” 軒轅笑了,不知是褒是貶,淡然道:“脾氣不小?!?/br> 浮游說:“你也不差?!?/br> 眼見著氣氛就要越來越僵,歐陽亙道:“諸位,不要忘了我們是為什么來這里?!?/br> “此事暫且放下,”共工說,“但絕不算完?!?/br> 千弓等人將尸首暫且埋下,歐陽亙在他們臨走時叮囑道:“速回吧,不要在外面久留?!苯Y果卻被千弓惡狠狠地瞪了一眼。 為了防止再出意外,所有人都留在這間屋子中,涇渭分明。 歐陽亙低聲囑托趙政道:“看好共工?!?/br> 趙政點了點頭,說道:“先生先睡一覺吧?!?/br> “不了,”歐陽亙揉了揉眼角,“你們為什么留在這里了?” 這場任務的難度如此之大,以現在的情況來看,更多的人直接選擇了簡單模式的太行山這邊的陣營,放棄了險中求勝劍走偏鋒。 趙政揚了下下頜,指了下康涂的方向說:“他想留下?!?/br> 歐陽亙笑了,沒有多問。 趙政沉默良久,忽然問道:“先生,404最近的這些事,你有什么想法嗎?” “你指什么方面?”歐陽亙反問。 趙政搖了搖頭,似乎是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不再多說。 歐陽亙拍了拍他的肩膀:“沒關系,有困難可以來找我?!?/br> 趙政笑道:“好?!?/br> 千弓等人帶著風雪回來,將門重重地關上,仿佛還怒氣沖沖,康涂湊到趙政的身邊坐下,倆人又無聊地一起發呆。 “今晚不管發生了什么,”趙政轉頭,在他耳邊輕聲道,“一定不要走出這扇門?!?/br> 康涂也輕聲說:“你知道是誰嗎?” 趙政說:“共工懷疑是胡鳧,但是沒有證據,不管如何,胡鳧活不過明天晚上?!?/br> 但是這樣一想,也許對面也是這樣想的,他們也許同樣沒有打算讓神農的手下活著走出太行山。 明明是為了共同的目的而來,卻一定要鬧到這個程度,康涂不禁覺得悚然。 趙政:“沒必要害怕?!?/br> 康涂其實沒有害怕,只是覺得感慨,不合時宜的感慨人類的憤怒和苦難總是如此來勢洶洶,這紛亂的起源或許不是他們的罪過,是權力糾纏割據的結果,但是后來的一切,卻有些咎由自取的意味。 這兩日實在太過于緊張忙碌,他和趙政的事情便被放下,倆人很有默契地誰也不再提,康涂相信趙政一定愿意再和他深談一下,但是為了康涂是一個很難坦誠的人,那樣的自白人生只有一次就夠了。 他覺得這樣也很好,他永遠都不會再露出自己最丑陋的一面,以這樣的面貌和趙政在一起。 或許趙政想要改變他,他也會配合趙政。 深夜時,外面的風雪聲似乎改變了節奏,隱隱還能聽見一些類似于獸類的嘶吼,令人聽見便覺得不安,這注定是無眠的一夜,昏昏欲睡的眾人再次清醒起來,刑天警惕道:“不好,守山神獸?!?/br> “白澤?”百余威眼睛紅血色明顯,搖了搖頭清醒了一下問。 “不止?!弊H诶潇o道,“如果來,就沒有道理只來一個,騰蛇應該也來了?!?/br> 那聲音越來越清晰,漸漸地仿佛就響在屋外,站在門前。 “都他娘的別睡了,”一個男人拎著自己的武器站了起來,“不管是什么,干死它們?!?/br> “坐下,”刑天頭也不抬,說道,“留下人保護軒轅與神農?!?/br> “我還在想怎么會這么平靜,”祝融說,“守山神獸向來寸步不離太行山,連神也不輕易放行,若是毫無動靜,就太奇怪了?!?/br> 歐陽亙:“我建議大家不要輕舉妄動,留在此處……” “你可能很有想法,”共工指著歐陽亙,彬彬有禮地道,“但是這里你說得不算?!?/br> 燕靈飛悄悄問百里奚:“你有沒有覺得這個場景似曾相識?” “有,”百里奚說,“馬陵之戰時我們那一組也這樣?!?/br> 燕靈飛:“希望這次不要跟著你倒霉,一路走背字?!?/br> 上一次百里奚被分到了龐涓的隊伍中,簡直是苦不堪言,龐涓是一點也奶不動。但是這一次共工其實并沒有什么說錯什么,歐陽亙只考慮結果,共工卻更了解實際情況,這個時候他們不能再堅持所有人都不能分開的原則。 百里奚:“那我就很希望輸了,你上次坑得我們很苦?!?/br> 華余無語道:“我拜托你們不要再聊了好嗎?” 在他們的說話間風聲已經在瘋狂地撲打著門窗了,一扇窗忽然破裂,發出巨大的炸裂聲,隱隱地一個白影從窗外一閃而過。 “白澤!”共工霍然起身,長戟劃破黑暗召入手中,眼見就要沖了出去。 歐陽亙皺眉,隱隱覺得有些不安,卻不能再攔,祝融馬上道:“白澤通曉未來,不要讓它靠近!” “保護神農,”浮游瞳孔變色,站起身來,“白澤到來,騰蛇一定緊隨其后?!?/br> 所有人的計劃被這個突如其來地變故打斷,趙政果斷地一把拉起康涂,說道:“跟我出去?!?/br> “冷靜,”歐陽亙說,“不要一起沖出去,先計劃好?!?/br> 眾人根本不理他,歐陽亙伸出手,門上忽然生出一根根倒刺,令人無法靠近。